见顾楠之已经熟透了,静明立刻趁热打铁道:
“看!把小师叔气得!”
静虚还嫌不够,将顾楠之按坐下,乘胜追击道:
“那天在冥通银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您明知是直播,还让他亲您!”
鉴寻看向顾楠之,顾楠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不是的静明,当时情况紧急……”
“小师叔你糊涂啊!鬼需要人渡什么阳气?是不是有谁先前骗过你?”静虚话是对顾楠之说,却拿眼瞧鉴寻。
顾楠之不好说当时朱瘴使在场,毕竟牵扯到鬼帝,只能把话咽下。
“反正现在人人都觉得是小师叔有问题,截了渡气画面在论坛反复淘,猜什么的都有!就在这节骨眼,您还把小师叔给拐带了!”静明义愤填膺地用手机打开“见了个鬼”论坛,滑动主页给鉴寻瞧:
“现在整个论坛都跟同人站一样!都是文!都是图!还出了那么多本子!”
静虚在边上痛心疾首地拍着那叠同人本,推了推眼镜道:
“我拿来的都还算收敛的,还有些生子的、双星的……实在是不堪入目!”
“什么是双星啊师兄?”静明低声请教。
不小心说太多暴露“博学”的静虚轻咳一声道:
“回去给你说。”
顾楠之看着那些以他和鉴寻为原型创作的带同人图封面的小说,已经快被羞耻心烧化了,拉了拉静虚道:
“可以了,静虚……”
话未完,就听边上贺玄清又开始放大招:
“鉴寻大人,开个条件。”
顾楠之如同被一盆狗血兜头泼下。
他感觉边上坐的不是他清心寡欲的“中国好搭档”,而是位拿着本空白支票翘着脚问“多少钱可以离开我儿子”的偶像剧里的阔太太。
鉴寻没有回答,只是不经意地拨弄了一下空荡荡的袖子,拿一双澄澈的墨绿的眼瞧着顾楠之:
“先前说,可以照顾我几日,可还算数?”
顾楠之和娘家人都愣了下,这话的言下之意是,顾楠之照顾他几日,鉴寻就不再纠缠了?
“哼!以退为进!”“哈!缓兵之计!”
“哼哈二将”显然是不信的!
他们小师叔如此单纯,已经给这绿皮黄鼠狼叼走过一次,他们可无法承受再来一次的风险。
贺玄清却是给鉴寻几分面子:
“如果楠之愿意,我也不反对,但也希望鉴寻大人不要出尔反尔,再闹出什么动静来,让彼此难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等鉴寻表态了。
顾楠之抬头,就见鉴寻形单影只地坐在长案对面,安安静静地望过来。
顾楠之想起之前老洛的话,判官纵是风光无限,说到底也只是无家可依的孤魂,闲来也唯有在阴司的冷寂里消磨时日。
如今,那种漫不经心的伪装似都褪去了,如何耀眼、如何鲜活,也不过是层稀薄的虚影,短暂地投射在因顾楠之而热闹的人间景象里。
其实不必顾楠之按下这“删除”键,他们也早已相隔在不同的图层里。
所以他就要这几日,顾楠之如何能拒绝?
“有蛇女在,还有秦封的事要追查,鉴寻判官住这里也方便些,我可以照顾他。”
最后这一句,顾楠之说得很轻,但鉴寻却像是一只竖起耳朵的猫,一字不落地捕捉到了,并且唇角扬起一个压不住的弧度。
就好像,顾楠之当着娘家人的面,对他说了一句惊天动地的甜言蜜语。
听顾楠之这样说,静明和静虚也不好多说什么。
贺玄清一锤定音道:
“那就这样定了。”
回去之后,顾楠之先回房换衣服,安置殷璃,贺玄清则亲自在厨房忙活,给顾楠之做饭。
静虚抱着白雨去了静明房里一起吃泡面,顺便给静远打视频,把刚才的谈判过程都复述了遍。
静远那边信号不好,镜头上还都是水汽,跑到靠近外面的拱形山洞里,声音才清楚些:
“我是说,你们是不是跳步骤了?”
“什么步骤?”静明、静虚把音量开到最大,吸溜着面条。
“你们是不是没问小师叔,喜不喜欢他啊?”
两只小嘴巴顿住了,圆圆的大眼睛对视着。
片刻后,一个咬断面条,一个猛吸溜进去道:
“这还要问吗?”“小师叔喜欢帝君啊!”
“但是有没有可能……”静远顿了顿道,“人是会变的?”
两只小的同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片刻后,却又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安慰道:
“不可能”“不会的”“他们性格不合”“阴阳两隔”“人鬼殊途”“天差地别”。
静远听两只在那里胡言乱语,知道他们是慌了,忙安慰道:
“我也就问问,如果小师叔真喜欢他,那我们就是给他们爱情制造些小阻力的小推手。”
两个“小推手”听了这安慰,却没有更好一些,感觉跟前的泡面都不香了,唉声叹气道:
“完了完了,乖乖女爱上鬼火少年”“状元郎爱上浪荡王爷”“钢琴家爱上冷酷教父”“圣少女爱上吸血贵族”。
“博古通今”的二人充分发挥了想象力,不知不觉险些超越了磕cp的太太们。
而被磕的“正主”,此时刚换完衣服,正在给他心尖上的神像换衣服。
丝滑的质感在神像的肩颈垂下,勾勒出胸口惊心动魄的起伏,又在手腕干练地收成了窄袖,显得清爽利落。
腰间的收束贴合着流畅有力的线条,衬得身形愈加挺拔,像蓄势待发的弓。
衣摆如倒映在冷泉的墨色流云,在膝上铺开,又垂在微微分开的腿侧。
顾楠之端着烛台端详,就见摇曳的暖光下,衣上水波纹泛着微微红光,如一条条游走在暮色中的灵蛇。
玄色沉稳大气,暗纹妖冶诡谲,这一身常服,将杜修一贯的清贵骨相和冷厉气质都衬得淋漓尽致。
“原来你穿上是这样的。”
顾楠之一遍遍用目光描摹着心爱之人穿着贴身常服坐在他跟前的模样,恨不能拓下来,日后带到墓里陪他长眠。
“你赐我这件衣裳,是一时兴起,还是你知道会有那一日,它能护我?”顾楠之将头枕在“杜修”的膝头,盯着边上摇曳的烛火道:
“我时常觉得你洞若观火,把一切都算到了……你让朱瘴使来帮我,是不是也觉得,我做的这些,多少是有意义的?”
顾楠之在静默中等了会儿,像是在聆听并不存在的回答,随后他的目光忽然扫到自己从宽大的裤腿底下露出的光裸的脚踝。
那上头的一缕金,在昏暗的光照下,像骤然抓住他的一只冰凉的手。
那只手反复摩挲着,便又生出一张嘴,在脚背上落下滚烫的烙印。
顾楠之慌乱地用手盖住脚踝,遮掩令他难堪的幻想,抬眼,就觉着杜修那双黑漆漆的眼眸正冷冰冰地审视着他。
顾楠之慌忙跪直了身子,抱住杜修的膝盖道:
“这只是个意外,我也已经和他说清楚了,我对他没有那种心思。这次也只是……也只是……”
只是什么?
顾楠之一时间竟说不出来,他无法把自己摘干净,毕竟他并没有真正拒绝过鉴寻任何一个过分的要求。
他总能拿捏他。
顾楠之烦躁起来,他生自己的气。
他干脆起身坐到了神像的腿上,轻轻环住神像的颈项,盯着他暗沉沉的眼眸认真道:
“我就陪他几日,便再不越雷池一步,一心一意做我该做的事,争取这个月再去见你……”
随即,又献上虔诚一吻。
但也只是一触即分,不过是碰了碰那唇上釉色。
替“杜修”整理了一下垂顺的乌黑的发,又替他将衣上的褶皱都抚平,亲吻了一下他的指尖,顾楠之才起身离开。
进了斋堂,顾楠之又被贺玄清展示的那一桌菜给震撼到了。
——粗陶碗里的小米杂粮粥熬得浓稠,上头凝着层米油。青瓷盘里的蒸秋山药莹白绵密,清炒山菌裹着山茶油,香气扑鼻。栗煨莲藕泛着粉糯的光泽,菌菇豆腐羹乳白清爽,桌角还有一小碟腌姜芽点睛。
“我……我吃不了那么多。”
贺玄清当然知道顾楠之的胃口:
“你每样只吃一口也行,静远的我单独留了。”
“那你也吃。”顾楠之拿了筷子,盛情难却。
他总觉得这一桌,像是不善言辞的老父亲,用“家的温暖”感化走上歪路的无知少女。
道观餐桌上的规矩是“食不语”,顾楠之吃了八分饱,见贺玄清也搁下了筷子,这才问他:
“蛇女醒了没?”
贺玄清摇了摇头:
“静虚、静明过去了。”
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个手环递给顾楠之。
顾楠之略微惊讶地接过了:
“这是……?”
“他撤回投诉了。”
顾楠之有些迟钝地“哦”了声,心道之前鉴寻说什么把手环功能都转移到脚镯上果然又是逗他的。
真是坏透了。
顾楠之在心里给鉴寻的罪状书上又加了一笔,刚戴上手环验证完身份,手环就跳出来一条提示:
“【系统消息】判官鉴寻对您的投诉已撤销,撤销理由——‘我和木头美人的小情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娘家谈判(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