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灵危机干预 第11章 天女散花（一）

顾楠之接住他的“铁拐李”小卷毛，先前那位带着面具的兽医在边上道：

“最近严打，不是我不肯给你开空间，是怕反手就给举报，有沈教授作保，才能有你这五分钟，记得好好谢谢他！”

说罢，兽医先生便暂时下线，架了手机支架去做他的副业。

他消失的同时，一个偌大的长方形电子倒计时钟悬浮在了雪白的墙上。

顾楠之已经好久没见过能开口说话的飞镰宝宝了。

本来这项大家利用职务之便开设的地下业务，就是服务于想要与妖兽、灵兽对话的地府公职人员的。

它的前身是“妖兽/危机干预师临终关怀服务”，原本由沈祎唯团队和阴司心理协会共同负责。

目的是借助全息投影技术与心理测量数据，将妖兽的精神体具象化为人类形象，捏出最符合双方期待的模样，让妖兽或者危机干预师在离世前，能和对方好好道别。

然而这个项目刚进入试运营一期就被腰斩了，因为有不少危机干预师因为见了妖兽的人类形象而情不自禁地对他们产生了移情——将它们代入自己的孩子、父母、兄弟姐妹，甚至是恋人角色，无法自拔。

许多都是死前苦苦哀求希望能再见一面，反而更留恋人世间，平白增添了许多痛苦。

妖兽也是一样，一旦获得了全息投影的形象，能和危机干预师以“人类”的虚拟身份对话，就会升级依恋，反而无法好好道别。

甚至之前有走极端的干预师，会因为对妖兽产生了感情，而双双殉情。

情感并不是什么可控制的变量。于人、于妖，于任何生灵都一样。

但是这项服务还是因为需求旺盛且有人注资而“苟且偷生”了下来，只是因为被查了几波，更加谨小慎微。

沈祎唯一定程度上是个为了获取数据和科研成果，不顾伦理、不择手段的“科研恐怖分子”，他仍旧在偷偷负责这个项目，收取高额费用来养着运营者。

顾楠之十分珍惜这五分钟的“渣男时间”，顺着“飞镰”的毛问他，“刚才摔得疼吗？”

“不疼。”飞镰扬起被小卷毛衬得红扑扑的鹅蛋脸，“爸爸我和你说，我早猜到是明文搞的鬼！我低空躲避障碍飞行成绩一直排前三的，要不是妖冥司的人帮他，我也不会摔断腿！”

飞镰受伤之后，顾楠之就着手排查了，倒推下来，妖冥司嫌疑最大，应该是借助常规体检做了什么手脚。

飞镰摔断了腿以后，口不能言，顾楠之要求做全面检查，发现他体内被注射了莨菪子液。

小剂量的莨菪子液对梼杌来说，是麻醉剂和精神舒缓剂，但大剂量或者是高浓度的莨菪子液，会造成梼杌短时间内的中毒症状，产生幻觉。

顾楠之没有打草惊蛇，而是锁定了当时替飞镰做常规检查的三名妖冥司的兽医。

“爸爸放心，我听你的，分别在那三个人面前超——凶地说，等我好了就把害我的人吃了报仇，我现在倒在那里，真凶肯定会有动作。”飞镰信心满满。

这是他和顾楠之共同商议的计划，之前顾楠之故意冷落他，好让幕后黑手放松警惕。

果不其然，两人正说着，就听着警铃大作，正直播接单“原配代骂大师”的兽医再次出现在空间里，打了个响指。

瓮中捉鳖这种戏码，兽医说他承接“捉奸”任务时常干，只是这次抓的是个被判官收买的同事。

这位被飞镰吓破胆的同事，此时正被金钏咒缠成了一只毛毛虫，蠕动在晕过去的飞镰身旁。

兽医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出来，上前踹了他一脚骂道：“你忘了我们起过誓的吗？竟然对受伤的孩子下手？！”

“毛毛虫”长着一张瘦窄的苦瓜脸，此时皱起来，显得更干煸了，他见着顾楠之，知是陷阱，这才从眼里挤出几滴苦瓜汁道：“老洛，我也是没办法啊！妖冥司又没油水，你不也干直播吗？我也有家人要养……”

“骗鬼呢？！”被唤作“老洛”的兽医一脚踩得“苦瓜”几乎要爆浆，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功德都通货膨胀了，能换什么？让你堵上职业生涯的绝不可能是那点蝇头小利！你说实话！明文许了你什么？再不说就把你送查察司！”

查察司是四大判官阴司之一，专司查察核实，职责也包含了监察阴间官吏是否公正履职，是否存在徇私舞弊、欺压亡灵的情形，是否扰乱地府秩序。

一旦查实，罪加一等，要投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极刑，刀山、火海、下油锅……全都尝一遍。

“苦瓜脸”本就胆小如鼠，不然也不至于越想越怕，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回来杀妖灭口。

此时，一听“老洛”这疯子真不顾念多年共事情谊，要将自己交出去，脸都吓白了。

嘴唇哆嗦了半晌，拿眼瞧着“老洛”道：“那你发誓，我说了，就保我一命。”

老洛瞥了顾楠之一眼，顾楠之点了点头。

“苦瓜脸”这才道：“明文许给我十支‘天女散花’”

————

黑市，并不是一个具体的地点，而是一个以网络游戏为掩护的虚拟拍卖所。

只要戴上虚拟头盔、VR眼镜之类的终端，就可以选择自己的虚拟形象，登陆到游戏中。

每晚十八点十六分，普通玩家看不到的界面模块里，提前支付一定的功德，并预约登记，就可以进入到游戏隐藏的交易大厅。

买卖双方都不知道彼此真实身份，交易物品所得的钱款，先用游戏币结算，二十四小时后就可提现。

顾楠之和贺玄清是准时到的，交易大厅一瞬间便挤满了和他们一样刚登陆就直奔这里的“玩家”。

拍吗不可流通货物的“黑市”画风很清奇，一簇簇巨大的矮胖矮胖的“红伞伞”蘑菇，搭配大朵大朵的向日葵，周围时不时飞过负责监控的五彩斑斓的一米大的蜂鸟。

中央一面红色花朵簇拥的圆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幼儿园小朋友捏出来的轻粘土童话世界。

猫咪挂钟的分叉尾巴，指向了十八点十八分，出入口统统消失。

一只头上竖着根呆毛的穿着燕尾服的玄风鹦鹉，飞入交易池中央，落在圆镜上。圆镜在半空中反射出一个巨大的光斑。

鹦鹉高亢的嗓门根本不需要话筒，他用热切而又尖细的声音宣布：“女士们、先生们，开市啦——请看大屏幕！”

交易物品，在游戏开始前就都在现实中被买家贴了蜂鸟贴纸，贴纸通过微型灵力传感器的全方位扫描，将物品的外形、属性、性能等全方位核验后，在当日的十七点十八分，定向向预约今夜入场“黑市”的玩家公布。

三百六十度呈现在游戏内的光斑屏幕，以及玩家人手一个的游戏手柄上。

玩家可以通过手柄放大、缩小，旋转全息投影在眼前的展品，看详细介绍，并预先输入一个打算出价的价格，存入足够资金。

每一轮十个展品，一天只能交易三轮。

顾楠之拿到手柄的同时，手柄就弹出了一张旁人看不到的电子号码牌，显示的是“1-006”。

第一轮第六个拍品。

运气不错，不用等太久。

交易物品都是通过估价审核的，前六个商品分别是：

用活人魂魄炼制的“生魂灯笼”、会造成因果反噬的“孟婆汤残渣”、能照出人心阴暗的“烛龙之眼”、能诅咒招灾的“舂臼齑粉”、能篡改轮回的“血河契书”。

来参与黑市竞拍的，降头师居多，因为懂行，可以转手卖好价钱，有些也接代拍，毕竟普通人是进不了黑市的。

除此之外，便是仙道末流的方士、地府的公职人员，还有跨服前来的泰国、马来西亚的阿赞等等。

前六个拍品的竞争很激烈，限制时间内，几乎都卖出了天文数字。毕竟越是能狠狠践踏人伦与天道的邪物，越是能满足人心最蓬勃的阴暗。

终于轮到“1-006”号展品时，屏幕一瞬间就被此起彼伏的出价占满了。毕竟平日里一支“天女散花”都是千金难求，更何况这次卖家直接放出了十支。

“天女散花”是当今六界最畅销的“无瘾毒品”，外形是卷烟叶，点燃吸食，它就能根据使用者心底最深的**，织造幻境。

但“天女散花”之所以受到追捧，最大的诱惑在于，它可以与任何邪物、法宝、灵丹妙药叠加使用，并且起到“梦想成真”的作用。

比如，你恨一个人入骨，就可以取一支“天女散花”，卷入“舂臼齑粉”吸食。

这由恶鬼骨血磨成的粉末在你的梦中能为你最憎恨的人塑造被捣烂在器皿中的惨状。

当你吸食完一整根“天女散花”，见着眼前飞扬落红时，方才你所梦的，便会成为现实。

无人知晓，这“仙女散花”是如何制出来的，这世上一切守恒，能让梦境化为现实的，只有“神”。

能仅仅借助可购买的“邪物”，就获得“神”至高无上的权利，怎能不教人着迷？

此时，三分钟内争相竞价的结果就是最终屏幕上的成交价跳转成了九个问号——同时多人给出系统限制下的最高价。

顾楠之等的就是这一刻，按照“黑市”的规则，他可以在半分钟内反选买家，在可公开的资料里进行筛选，给出范围，随后由系统进行随机选择。

当然，也可以直接由他指定。

顾楠之迅速在操作界面的下拉框里找到了“注册账号时间”为“最新”、“结算方式”为“功德”、“首次出价”即“最高限额”、“交货方式”为“销毁”的买家。

没错，“黑市”允许销毁购买到的商品，这样筛选下来，就剩下两名买家，其中一名的头像上有个观音净瓶。

而另一人，就是他的目标。

顾楠之选择了那个头像为一朵桃花的“女性买家”后，与边上的贺玄清眼神对上。

贺玄清点了点头，掩在阔袖下的手指已经捻了张“追踪符”。

顾楠之按下“确认”的同时，系统选定了买家，随后那张通了电流的“追踪符”，便载着赵桂兰十年的怨念，顺着网线爬到了戴着虚拟眼镜，正坐在“孽镜台”前的明文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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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天女散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