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少主不是人 第2章 和往事做一场别离

八月的夏夜，暑气未散，空气里弥漫着白日余温的燥热，连风都带着黏腻的触感。城市在霓虹中苏醒，街灯次第亮起，像是为疲惫的灵魂点亮归途的微光。晚上八点，许南栀脱下工作服，匆匆在洗手间里用凉水拍了拍脸颊，镜中的她眼底有些许疲惫，却依旧掩不住那抹清冷的气质。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练习一个自然的微笑，然后拿起包，朝着D城KTV的306号包厢走去。

路上，甜馨的语音又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南栀，你再不来，我就让何笑去接你了啊！这次不来，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呢。”她轻笑了一声，却没回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夜风拂过她的发梢，裙摆轻轻摆动，像是一场无声的预兆。站在包厢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刚触到门把，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瞬间狂躁的音乐声传了出来，紧接着，甜馨探出头，眼睛亮亮的：“终于来了！等你半天了！”

不等她回应，甜馨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包厢内，震耳欲聋的音乐瞬间将她吞没，鼓点像是直接敲在心上，五彩的灯光在墙上旋转跳跃，映得人影斑驳。许南栀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耳边嗡鸣未散，她匆匆向围坐的人群点头示意，一眼便看到被女生围在中间的男生，她不语，只是低着头往角落的沙发走去。

她刚坐下，一杯冰镇柠檬茶便递到面前。抬头，是何笑。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短袖衬衫，袖口随意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发丝微乱，嘴角挂着那副惯常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他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擦过她的耳廓：“书店的工作累不累？”

音乐太响，她不得不微微倾身，贴近他的耳边，声音轻得几乎像叹息：“还好。”她的唇几乎擦过他的耳垂，说完便迅速退开，心跳却漏了一拍。

“怎么没看见小欧？”她环顾四周，人群里没有那张熟悉的脸。

“她临时有事，来不了。”何笑在她身边坐下，目光却没离开她，“想她了？”

“想她骂我吗？”许南栀斜他一眼，语气带着惯常的讥诮，可眼底却藏不住一丝失落。小欧总在，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在她和何笑之间。小欧会笑着打她一巴掌，说“你又在勾引我男朋友”，然后何笑就笑着躲开，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可今天，没有小欧。

“想唱什么？我帮你点。”何笑拿起平板，指尖在屏幕上滑动。

“随便……”她话音未落，甜馨在另一边喊他：“何笑！来唱《后来》！就差你了！”

他回头应了一声，又看了她一眼，才起身走开。

许南栀静静坐着，看着他在人群中央接过麦克风，低沉的嗓音混着旋律缓缓流淌。她记得他以前从不唱这种歌，温柔的、带点遗憾的调子。从前他只爱唱节奏强烈的摇滚，像是要把所有情绪都砸碎在鼓点里。可现在，他唱得认真，眼神时不时飘向她这边，像是在等什么回应。

她没动。

整晚，他们再没多说一句话。朋友们陆续离开，甜馨临走前搂着她肩膀：“南栀，下次别这么晚才来啊，你一来，气氛都不一样了。” 她笑了笑，没接话。

最后，包厢空了。

只剩下她和何笑。

音乐早已停歇，灯光调回了柔和的暖黄，空气里还残留着酒气与香水的混合味道。他们最后走出KTV，街道上，城市的喧嚣被夜色稀释，八月的夜风终于有了些许凉意，轻轻掀动她的发丝，像是一只温柔的手。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静谧。

她看着他，嘴角扬起习惯性的微笑，心里却在默念：“让我再多看一眼，把这张脸刻进骨子里。”她知道，有些告别，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无法回头。

话音未落，她忽然被拉进一个怀抱。

何笑的双臂紧紧环住她，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上。许南栀愣住，指尖微微发颤。他以前也抱过她，大多是玩笑，是打闹，是朋友间的亲昵。可这一次，他的呼吸太沉，心跳太近，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她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任由自己被拥着，像是一场迟到了六年的梦，终于在这一刻悄然降临。

许久，他才在她耳边轻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劈开她所有的伪装。

“什么？”她猛地推开他，后退半步，眼神里满是错愕。

“没有。”她立刻否认，语气坚定得近乎生硬，目光却不敢直视他。她怕自己一眨眼，眼泪就会掉下来。

何笑看着她，眼神深邃，像是在寻找什么。她知道他在看什么——看她眼底是否藏着另一个答案。可她不能给。她不能让他知道，这六年，她是怎么看着他换了一个又一个女友，怎么听着他在电话里笑着说“这次是真的爱了”，怎么在深夜独自翻着他发的朋友圈，一遍遍确认他是否幸福。

她只能沉默地站着，像一尊被风化的雕像。

“是吗……”他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沙哑。良久，他轻声说：“我明天就走了。”

许南栀的心猛地一沉。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她侧过头，看向远方。夜空清澈，星子点点，像是无数未说出口的话，静静悬在天际。她不敢看他，怕自己会失控，怕自己会冲上去抱住他，求他别走，怕自己会说出那句藏了六年的话——“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可她不能。

她想起六年前的夏天，何笑第一步踏入教室，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小女孩，她想起那一场歌唱比赛，她哭着拿着纪念奖，他把自己的三等奖递到她面前说，要不和她换，她想起和这个夏天一样的夜晚，他几个朋友，走了两个小时的路来到家里找她，又死皮赖脸的让她送他回家，她一边抱怨，不准再来，一边无可奈何的送他，她想起他突然要亲吻她的那个上午，吓得她落荒而逃，第二天他就跟别人告白。两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一转眼就到了“舞象之年”。

他身边总有女生，总有笑声，不知从何时起，她成了他朋友圈里最安静的那个。他恋爱，她祝福；他分手，她递烟。他喝醉，她送他回家。他换女友，她从不问原因。她像是一道影子，始终在他身后，不远不近，不吵不闹。

有人问她：“你是不是喜欢何笑？”

她总是笑：“我们只是朋友。”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次他牵着别人的手从她面前走过，她的心都不舒服。她曾被好几个女生私下警告：“离他远点，你太安静了，反而最危险。”她只是点头，然后继续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像一场无声的守候。

“我明天就要走了。”何笑，没再说什么伸手拦了辆车，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许南栀站在原地，看着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车里，车灯亮起，引擎发动。

车子缓缓启动，驶向夜色深处。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终于，一滴泪滑落，顺着脸颊无声坠下。

许南栀最终还是没能整理好心绪，或者说，是为了维护那么一点点，可怜的，仅存的自尊，就让他在记忆里留下她骄傲的样子。

对于这样一个被女生宠坏了的人，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袒露心扉，最重要的是，何笑从没认真的对她说过喜欢的话，至于那些不安分的举动，她想她永远也无法理解。

八月的风，终于凉了下来。星空下，城市归于寂静。许南栀转身，背影单薄却挺直，像一棵在风中独自伫立的树。

而在她身后，那辆远去的车，在某个红灯前停住。驾驶座上的何笑，望着后视镜里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缓缓闭上了眼。

“只要你说，那我就在。”他低声呢喃，无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