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病弱攻才是真单纯 第4章 骄傲的玫瑰

一番拉扯之后，终究是陈常山占上风。

机车在城市街道中穿梭，轮胎越过积水，在柏油路上戳下清晰的痕迹。但现在是炙热的夏天，只要风一吹，水汽就飘散进空气里，一切又恢复从前模样。

此刻的陈常山同样认为——自己的喜欢是一时兴起。他抱着未尝不可的游戏态度，以朋友的姿态主动靠近商枝。

暗夜掩盖住黑云翻墨，也遮住那些晦暗的心思，可闪电却打破暴雨之后的宁静。

银紫色光束在天边炸开，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那声音就像是要震慑万物一样。

机车轰鸣，是随声的吟唱。

这雷电声却刺痛商枝的耳膜，那扶在油箱上的手渐渐收紧，逐渐握成一个拳头。他整只手都用力得有些发抖，指尖更是被死死地嵌在掌心。

信号灯切换后，机车停在路边。

陈常山不经意地瞥过仪表盘时，才注意到那颤抖的手臂。

『身体这么差？就撑这么一会，手就开始抖了？上次坐车好像没这样吧。』

他正想开口让商枝放松一下，话头却被突如其来的雷声打断。

电闪雷鸣再次上演。

那撑在油箱的手却在慢慢往后移，可怜兮兮地抓着陈常山的衣角。跟随着轰鸣声，那手越攥越紧，直到衣料被捏出烟花状的褶皱，陈常山才意识到商枝的害怕。

“穗州的天气就是这样，只打雷不下雨的，别害怕。”

他拉起商枝的手，指尖触到掌心的湿冷后，心头涌起一点难以言说的酸涩。

“放在油箱，我要往前走一点。”

慢行一段路之后，机车停在临时停靠点。

“我......我才没有害怕。都怪雷声太突然，吓到我了。”

『真是个欲盖弥彰的小骗子，如果声音没有颤抖的话，我倒是会相信。』

陈常山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掩饰，他翻出耳机，连接好蓝牙之后，递到商枝面前。

“不用勉强自己，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害怕的东西，这很正常。”

商枝似乎是被吓傻了，他望着眼前那枚耳机迟迟没有动作。等待半分钟之后，陈常山便直接将耳机塞进他的耳朵里。

打开音乐，鼓点响起。

摇滚的欢乐气息掩盖住雷电的咆哮，内心的害怕似乎同样在悄悄消散。

或许是音乐施加安慰，或许是陈常山的语气太过于理所当然，商枝不再觉得害怕打雷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他卸下心防，无所谓地解释道：“其实我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害怕，现在和你在一起感觉还好。”

成年人的交流是有距离的。

陈常山无意揭人伤疤，他停留在边界之外，没有再往下接话。可年轻人却主动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方寸感。

“其实也没什么，小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在家……”

远处的霓虹灯闪耀，映照出商枝的童年。

他的父母如大多数普通青年人一样，总以为爱能抵挡万难。可满腔满肺的憧憬是消耗品，最终都被繁琐的生活所磨平。

对于感情破裂的夫妻来说，离婚是最好的选择。

意料之中的，没有人争夺小孩的抚养权。商枝只是他们失败婚姻的产物，是累赘般的存在。到最后，他只能跟着外公回到村里。

那是一个雨夜，偏房的黑狗在狂吠。

唯有堂屋亮起一盏灯，商枝正迎着昏黄的光线看一本小人书。只是风雨声划过耳朵，似乎还夹杂着一阵阵呜咽。

商枝还是个没有锄头高的小不点，他很快就被这点动静所吸引。当他小心翼翼地扒开门缝时，那哭泣的声音便更加清晰。

从窄窄的缝隙往外望去，对门邻居家的门口正停着一辆面包车。

驾驶位先下来一个男人，随后从后座抱出来一个小男孩。那孩子的嘴被布堵住，只能发出小狗似的哼唧。他在男人怀里挣扎得厉害，好几次都快要摔在地上。

风在哀号，穿过堂屋。

吱呀——

来不及拴上的门被吹开。

商枝惶恐地抬起头，一眼就对上男人狠戾的视线。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将门关上，可随行的女人却已经走到门口。

她语气轻柔，问道：“小朋友，你家大人在家吗？阿姨找他有事。”

女人的手心摊开，是一大把大白兔奶糖。

“外公在柴房，我去叫他。”

商枝的小手抓满奶糖，就在迈出腿转身的一瞬，一块手绢被强制塞进嘴里。

女人从身后将他抱住，商枝失去逃跑的权力，他的腿不停地在半空中扑腾。四目相对，商枝嗅到危险的气息。

可是呼救声太小，叫不应柴房里耳背的外公。

他和小男孩一起被重新关进后备箱。那逼仄的空间里，他们紧紧贴在一起，与无穷无尽的恐惧作伴。

大雨哗哗啦啦一夜，山沟沟里的石子路颠簸不停。一路上来往的车辆似乎很少，商枝只能听见疾驰的风声，连小男孩的呜咽都被这大雨无情地掩盖。

商枝也不知道最后的归宿会是哪里？

『会死吗？』

这是六岁的他，能想到的最严重的后果。

“其实后来也没事，那个小男孩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我们很快就被找到了。”

昏黄的路灯下，映照传出商枝湿漉漉的眼眸，那闪烁的泪花沾湿整张脸颊。

只是那场暴风雨太过猛烈，淋湿商枝的整个童年。此后，他的整个人生都蒙上一层水汽的印记，在每一个雷雨天氤氲开来。

“没事，现在谁都带不走你。”

只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商枝单薄的肩膀颤抖得更加厉害。那泪珠滚滚而下，如泣如诉。

“没事的。”陈常山递出手里的纸巾，“实在害怕的话，就靠着我的背。”

他不想这双眼眸蓄满泪水，也不想商枝回忆起过去的痛苦。

“别捏了，你的手......”

陈常山捕捉到商枝掌心的深痕，那月牙状的印记已经深入皮肤，露出骇人的紫色。

“好。”

或许是这样的安慰蕴藏太多力量，商枝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只是他还有些哽咽，十余年的委屈都化作泪水，打湿陈常山的后背。

机车再次启动，此刻晚风温柔似水。耳边是欢乐的鼓点，扣人心弦。

年轻人枕着陈常山的背，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可怕，丝毫不见适才的难过。

他的身体依旧还有些颤栗，但不是因为害怕，反倒是内心太激动。

陈常山察觉到这点轻微的抖动，为缓解商枝的“害怕”，他只能放慢车速，竭力想多添一点安全感。

就这样，他阴差阳错地正中商枝下怀。

泪水蒸腾之后，陈常山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后背的触碰。那是暧昧的温度，是他亲手打破的边界感。

在捱过半小时之后，机车终于到达目的地。

商枝住的地方是一片城中村，“握手楼”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在这里，黑暗是常态，阳光照不见的地方是贫穷。

“我到了，谢谢你。”

商枝扫一眼手机后，发现时间有些紧张。他不等陈常山回应，就冲进漆黑的小巷。

夜色如墨，车依旧停在巷口。

路灯下，男人正靠着墙点烟，火焰照耀他的面庞，影影绰绰。白皙的指节夹着香烟，他漫不经心地吸上一口，仰头吐出烟圈，突起的喉结上下吞咽。

『优雅，实在是优雅。』

商枝一下楼就看见这极其养眼的一幕。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偷拍一张，还用上惊为天人的三分构图。翻看着照片的时候，商枝都不由得感叹——陈常山绝对是有条件去当模特的。

“你说什么？”

陈常山头靠在墙上，弹了弹烟灰，微微转头抬眼望着商枝。一霎那，是一汪春水流入心间，灵魂都战栗。

“我说，你怎么还没有回家？”

商枝快步走在陈常山面前。

两人对视的那一秒，或许是空气太过粘腻，不可忽略的，绯红悄悄爬上耳根。

“我透透气。”陈常山转过头，“你去哪？去吃饭？”

商枝往后退一小步，又恢复到安全的社交距离。

“不，我先去打工。”又晃了晃手里的包，“猜猜我要去干嘛？”

是陈常山很熟悉的乐器包。

“你要去教人练琴？”

“不，是唢呐，我要去酒吧打工。”

“这还可以带气氛？”

“当然可以。”商枝来不及仔细介绍，“我上班快迟到了，先走啦。”

他说着就要再次冲出屋檐。

下一秒，纤细的手腕被人抓住。

“我送你吧，你是因为我才要迟到的。”

陈常山拉着人就往车上带，随便将手机递给身后的人。

“你在哪上班？在导航里输一下。”

“肆墨。我们酒吧很正规的，去玩玩吗？你也可以听听我的唢呐哦。”

“好。”

熟悉的地点被人重新提起，陈常山还有些愣神。时间似乎模糊久远的记忆，他只能记起烈酒的辛辣。

或许是真想送商枝一程，或许是不愿意回家面对一室寂静。陈常山答应了商枝的邀请，又佯装起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

夜晚，酒吧的热闹才刚开始。

再次踏进肆墨，一切都还是寻常模样。

吧台前，商枝指着调酒柜，大手一挥。

“这个，这个，这个，这些都不许给我朋友上。郑哥，他喝饮料就行，别上酒。”

人生何处不相逢，瞧着许久不见的老朋友，郑芫华倒是来了兴趣。

“小枝，让郑哥表示表示，我请你朋友喝酒怎么样？”

商枝听出郑芫华的言外之意，酒吧的音乐声很大，他只能转过身附在陈常山的耳边说话。

“我不是小气鬼，只是觉得你胃病才好，不适合喝酒。”

温热的气息扑在陈常山耳边，这陌生的亲昵让他不适应地往后退了退。

“好，我知道。”

陈常山的视线望向旧友，一下就看穿郑芫华眼底的戏谑。他挥动手臂，结结实实地捶了一下旧友的肩膀。

“你都这么大年纪，怎么还欺负小孩？给我上个果汁，不许收钱。”

郑芫华只能默默地承受住这一拳。

“你这，我哪会收你的钱，我是怕你让学生请你喝酒，欺负人家小孩。”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商枝，“对不对？”

“没有欺负我。”

商枝着急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开玩笑的。”

陈常山拍了拍年轻人的手，以示安抚。

“去表演吧。”

音乐响起，一阵锣鼓之后，就该唢呐登场。

商枝手持唢呐，立于麦前，高扬激荡的音色直击内心。

唢呐不愧是乐器之王，一亮相，人群就从四面八方涌到台前。他们跟随音乐舞蹈，就犹如一团干草被点燃，气氛立即升高。

一曲罢了，商枝走到台侧。

他指尖翻转，配合着乐队表演。不仅吹奏了传统曲目，还有改编的流行歌曲。

台上的商枝骄傲恣意，他宛若花园里独一无二的玫瑰，高调地绽露出枝干的锋芒。

乖顺之下是自由的灵魂，神秘而又迷人。

这恣意又高调的模样，是商枝所独有的。而那双眸子被墨镜所遮挡，年轻人以全新的模样出现在陈常山面前。

这一刻，他只是他，是商枝，不再透出任何人的影子。

台下探究的目光越来越多，毫无掩饰地投向年轻人。

玫瑰，本就是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他很吸引人是不是？”郑芫华望着台上的商枝，“自从他来我们这工作，顾客都多了不少。”

“那你得感谢他，救活你这个半死不活的酒吧。”陈常山举起面前的橙汁，浅尝一口，“营业额都涨了，还舍不得给我喝鲜榨的，你真抠。”

……

『真是想跟有钱人拼了，说得好像这个酒吧是他一个人的一样。』

郑芫华敢怒不敢言，也只能将话题转向商枝，问道：“你们俩这……”

“没有的事。”陈常山毫不迟疑地否认。

“你……你这反应过度啊，我可什么都还没有问。”

郑芫华笑着喝下手里的威士忌，眼里都是意味深长。

两个小时后，下台的商枝像河豚一样鼓着腮帮子。许是气有些不足，他开口还有些粘腻。

“嘴巴好酸哦，难受。”

“好了，娇气。我带你吃饭去。”

这副模样让陈常山玩心四起，他戳了戳鼓起的脸颊，指尖触碰到细腻的皮肤后——猛地一捏。

“啊——”

“你欺负我——”

商枝追着陈常山跑，试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两人打打闹闹一路，才终于到夜宵摊。

暴雨天气请不要出门，主角们是错误示范，错误示范，错误示范。

2025.9.21修，413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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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骄傲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