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一个贯穿俞璟阳小学和高中的人。
上小学的时候,二年级,陈忠和俞璟阳被分配成了同桌,后来发现他们住的也很近,两人关系就慢慢近了,成了朋友。
那时的俞璟阳和一般男孩子没差,只是长得清秀乖巧,在人群中略显突出,但该玩儿的都玩,也会和同龄人打闹。
三年级时,俞璟阳的成绩还不是那么稳定,总有小范围的浮动,但都是在正常范围内的进退,可却一点不如许惠夏的意。
俞璟阳考得差时,会哭着不敢回家,但在陈忠眼里,这个分数并不差,是属于优等生范畴内的。
但考得好的时候,再见到他时也是哭丧着脸的。
“俞璟阳,你怎么了啊?”
“我妈妈说我考的太差了…”
“怎么会呢?你可是全班第一啊!”
俞璟阳垂着脑袋,眼尾有点红,瓮声道:“可我不是年级第一啊…我才年级第五。”
他是看得最清楚的。
要说离婚前和离婚后的俞璟阳,陈忠认为,还是有变化的。从那之后的排名就可以看出来。
借给他自行车的那天之后,陈忠有一个多月没有再见到俞璟阳。
但是在事发的第二天,俞程亲自上门送回了自行车,并告知陈忠俞璟阳受伤了,目前正在住院治疗。
话音刚落下,陈忠当即就问:“严重吗?”
俞程摇了摇头,回答他:“不过可能一个月都不能去学校了。”
俞程走后,陈忠看着那辆最新款的、爸妈不给买的自行车,愣了很久。
父母离婚后的俞璟阳变得比之前安静了很多,虽然偶尔也会和陈忠嬉笑一下,但这个笑好像并不怎么轻松,像是压着重量。
像是……偷来的。
陈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想法,只是看着他与从前别无二致但又有些许不同的笑,脑子里就出现了这个词。尽管以前的俞璟阳也很少笑。
初中的他们也在一个班,幸运的是,初中三年都不分班。
陈忠觉得初中的俞璟阳变得有些奇怪,不,又好像要更早一点,说不出个具体的时间。
俞璟阳经常走神,很多次陈忠看他时,他都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跟他说话时,他的回应也变得迟顿,记性也开始变差。
初二,在他们又一次排到同桌时,陈忠发现了更多的可疑点。
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月考,只进行了三十分钟,俞璟阳就主动停笔了,监考老师看了半天,走过去,俯身问他怎么了,陈忠听不清他的回答。考试结束后去问他,他也只是左手攥着右手地说不知道,说突然不想写了。
陈忠没有再追问原因。
因为俞璟阳当时的表情有些痛苦。
而且他不愿意说,陈忠也不忍心揭开这层薄沙,不敢看清真相。
他知道许惠夏对俞璟阳成绩的苛刻与严厉,从二年级就知道了,因为许惠夏不让俞璟阳和同龄人走太近,怕学坏,怕成绩下降。也知道俞璟阳没考好回去是要被打手心和罚站的,一罚就是两个小时。
许惠夏走后的俞璟阳并没有获得自由,反而被自己囚?禁在了原地。
那次月考后的某天,俞璟阳跟陈忠说自己做了个噩梦,陈忠问他梦见了什么,俞璟阳说:
‘梦见……我妈说、我能有现在的成绩,都是她的功劳。还有…我在梦里写着很长的数学试卷,她就在旁边看着我写,她看着,我就老是出错……然后她就说我没用,是个废物。她说后悔生了我。’
俞璟阳的眼神带着无助与恐惧。
当时的陈忠听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自己的朋友,只能走上前去,在他眼里的泪水掉落之前、先拥抱住了他。
让眼泪砸在自己的肩上,没让它落地。
“俞璟阳,难过就哭出来吧,这儿又没人,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最后他还是没哭,只对陈忠道了谢。
后来他每做一次,都会和陈忠说。
‘我又梦见了……上次那个梦。’
陈忠突然发现,向前走的好像只有时间,俞璟阳并没有跟上。
初三那年,俞璟阳已经建起了一层厚厚的保护罩,把所有人都隔离在了外面,偶尔会放陈忠进来。
也只有陈忠能进来。
因为陈忠和他认识得最久,也离他最近。
那时的陈忠并不能找出原因,只能近距离的看着俞璟阳的变化,一天又一天地在变,直到毕业也没来得及抓住他的病魔。
毕业那年暑假,某一天陈忠接到了俞璟阳打来的电话,但对面说话的却是俞程。
那边简单的几句话让陈忠好像从地面上一瞬间落入了湖水里,深不见底,呼吸困难。
电话挂断后,他保持着举手机的姿势站了很久。
久到双腿开始发麻,他才猛地惊醒。
脑子里还在回荡着电话里那几个关键词——
“俞璟阳…自残了。”
“现在在住院……”
“医生说……是抑郁症。”
“重度抑郁。”
“…重度焦虑。”
躯体化症状很严重……
陈忠猛地想起当时俞璟阳紧握住的右手……
那时候就开始了吗?
还有最后几个月时他经常盯着手掌看的动作、他眼里的疲惫、时常的走神、忘记事情后的迷茫、发呆的时间开始变长……
很多很多明显的细节,陈忠愣是没往那方面想!
他觉得自己蠢爆了。
为什么自己那么笨?
怎么没有早点发现?
如果自己先发现了,带他去医院,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反正不会是现在这样吧?
陈忠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一点都不疼,只有心脏依旧传来阵阵顿痛感,没有丝毫减少。
接到电话后的第二天,陈忠中午就赶到了俞璟阳所在的那家医院,冲进了俞璟阳的病房!
“你还有没有把我当朋友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陈忠眼眶通红,喘着粗气,眼神非常笃定。
以俞璟阳的脑子,肯定早就知道知道自己生病了,那为什么不说呢?
如果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瞒着的啊…!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陈忠喃喃地问出口。
俞璟阳躺在床上看着他,白色的床单衬得他面色更加苍白,他脸上挂着很浅的笑,轻轻地说。
“我以为不会有事呢。”
陈忠站在病床边咬了咬牙,还想再骂些什么,可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他静静的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地板。
俞璟阳看他冷静下来了,对他开口:“我没有想死啊,你不要这样。”
“我不是好好的吗?就手臂上划了几条,我爸爸说得太严重了。”
俞璟阳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背影,用那只完好的手臂往上撑了撑身子。
“你哭了吗?陈忠。”
那个背影颤了一下,“没哭…!谁像你一样啊!”指的是俞璟阳上次落他肩上的那几滴泪。
俞璟阳看见他抬手擦了下眼睛,心里有点发堵。
“对不起。”俞璟阳对他道歉。
陈忠听了激动地转过身来:“谁要你道歉了啊!我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陈忠的眼泪一直往下掉,俞璟阳爬起来给他递纸,帮他擦了一下,语气柔和了一些。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啊。”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早就看你不对劲了,但是我又想不通,我脑子在这方面不好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陈忠气鼓鼓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道。
俞璟阳看起来是真的很无奈,叹了口气。
“我是真的以为我没事。而且我本来打算中考后就告诉爸爸的,但又往后拖了一下,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他说的很轻巧,仿佛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这让陈忠更气愤了。
但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病人,他又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无奈的陪他聊了会天,在临走时警告了一句“如果你再有什么事不跟我说的话,我们就绝交吧!”
他用他们八年的友谊来威胁俞璟阳,结果果然很有用。
俞璟阳的大小事都会跟他知会一声了。大到住院,小到复诊,再小到药物减量。
他们的友谊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陈忠的脑子不够,没能跟他考上一所学校,考去了临城的江中。两城的距离要两小时车程,也不算太远。
江中下晚自习的时间比衡阳早些,九点三十分。
此时的陈忠刚洗完澡,正擦着头发,拿起手机就看到了这条被顶上来的聊天框。
他看着这句话莫名地失笑了一下,冲那头的‘小问题’打字。
[陈忠:为什么说好像?]
半分钟没有得到回复后,陈忠猜测俞璟阳在洗澡,便也放下了手机,去吹头发了。
要说为什么给俞璟阳备注成‘小问题’呢,陈忠也道不清。
只是那天从医院回来之后,备注就改了。
从“阳崽”改成了“小问题”。
因为在陈忠眼里,这就是个小问题啊。
不管能不能治好,不管复发多少次,都只是小问题,不要给俞璟阳带去压力,让‘小问题’知道这只是个小问题。陈忠是这么想的。
俞璟阳洗完澡出来,看到小绿方块上的红点,有点急切地点开。可看到消息后,又把他给难住了。
为什么说好像?俞璟阳也不知道。
因为他没有明确表明我们是朋友吧?应该是的。
[小问题:因为他没有说我们是朋友,我不确定]
陈忠回了个哈哈大笑的兔子表情包,然后接道:[那你直接问他啊,不知道就问,没什么的]
俞璟阳皱了下眉,[我不要。很丢人]
[陈忠:这有什么丢人的?问问题是很勇敢的,你去问问他]
[陈忠:哎等等!男的女的啊?]
[小问题:和我们一样的。]
陈忠在客厅里松了口气,差点以为自家小阳崽早恋了。他轻快地按着语音键,说:“那你去问,明天我要知道结果。”
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威胁,反而是玩味的笑意。
俞璟阳听完,妥协了,对着那边回了个“好”。
周三这天,陶礼终于舍得告知他们周五的周测了。
一大早,刚下了早读,陶礼就进来对着一群昏昏欲睡的脑袋拍了拍手,宣布道:“这周五就开始周测了啊,别以为是小考就可以掉以轻心!开学第一考的成绩是非常重要的,啊,决定了你以后在这个学校的地位!”
话毕。台下一大半的脑袋都望向了四组后排。
众人心想,地位不就在这么?
祝好在前面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身后的俞璟阳对众人的目光毫不知情,人已经倒下去有一会了。
宋子谭本来也想睡的,结果听到考试就清醒了。
台上的陶礼还在接着讲。
“千万不要因为答案太长就不写——!也不要因为答案太长就略写!我们阅卷老师该扣的都会扣的,啊,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班里那批刚转回去的脑袋又转了回来,看向已经睡着的某人。
被戳中的俞璟阳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宋子谭看着面朝他睡着的小羊羔,心里那点对周考的压力全没了。
台上的陶礼扫视一圈,在睡了的那几个人中点中了俞璟阳,朝四组指了指,让宋子谭把他叫醒。
宋某人哪舍得叫啊,万一叫醒了再睡的时候面朝窗户怎么办?
于是他对着陶礼摇了摇头,并打着一连串手势表示俞璟阳不舒服。
陶礼看的云里雾里,不过也没再让他叫醒那位嫌答案太长的黑马,继续说了起来。
“也给我收收你们的狗爬字,啊,看不懂看不清的我们直接判零分!看得懂看不清的给友情分1分,这是对你们的仁慈!”
潜台词:感谢我的大恩大德吧!
陈忠,一款嘴硬会哭的好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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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陈忠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