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笑语阑珊,不断穿梭其中,汇聚出一副热闹非凡的画卷,为这座城市增添了一笔浓厚的色彩。
光影交织的高楼中,有一人坐的笔直端正,却神情漠然的面对着这抹色彩。纵使色彩万般变化,她都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宛若一尊精美的雕塑。
那人仿佛感受不到时间的流转,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面前的这块玻璃外。
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一阵微风拂过,好似一双柔软的手触摸过面颊,这人才动了动。
恍惚间,许非茨回想起从前。
每当自己发呆时,一旁活泼好动的牧橙橙总会去摇一摇自己的胳膊,“小茨啊,你每次发呆都这么久,我真的很好奇你在想些什么?”
许非茨回过神来,淡淡道:“什么都想,也什么都不想。”
牧橙橙不解,“这是何意?”
许非茨解释说:“我想什么都不想,我只想单纯的发呆。”
可是大脑并不给她这个机会,每当闲余时刻,一些想法就会不受控制的进入脑海,让她不想都不行。
牧橙橙理解般的点点头,“道理谁都懂,可我想世间应该不会有人真正能做到吧。”
“如果真的能够控制了自己的思维,那就不是人了,是神。”
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纵使再禁欲之人,也不过是把那份冲动强行压了下来,没有展现再外人面前罢了。
可是这份情绪并不会凭空消失,总有一天会在某个节点到来时,全部迸发而出,甚至更甚。
许非茨笑笑,赞同道:“你说的对,橙橙。”
“大家都是普通人,所有的努力也都是为了生存下去,能有个更好的生活。”
“可面对生活中的苦难,不能退缩,必须要迎难而上。只有斩断了这些困难,才有可能走到美好的未来里去。”
牧橙橙摸摸鼻子,说出了另一种现实的可能,“但未来,也不一定就是美好的啊。”
许非茨拍拍牧橙橙的肩膀,“我不是那意思,我们要相信未来是美好的。”
牧橙橙看着许非茨,十分苍凉的说了声,“得了吧,是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吧。”
虽然有个词叫做苦尽甘来,可牧橙橙却这个词很矛盾。
若是一个人历经了所有的苦楚,那么对于他而言,苦难便不再是苦难了。
既然如此,又怎么能谈得上是甘呢。
虽然自己常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终究人非圣贤,牧橙橙干笑一声,似乎是有些无奈。
许非茨注意到了这点变化,于是轻声说了句,“不对,未来是美好的,跟相信未来是美好的,这是两个概念。”
但看着牧橙橙迷惑的眼神,她接着解释了下去。
“前者呢,它是个不可控因素,未来究竟是怎样的,好还是不好,这个谁都无法预料。”
“而后者不同,它指的是一种精神。因为我相信未来是美好的,所以我会努力走到未来去。”
“而至于它到底是什么样的……”
许非茨肩膀一耸,作出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Who care。”
牧橙橙还是理解不了这个概念,听着怪玄乎的,但她从不会质疑许非茨,“虽然我不能理解,但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未来好不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偏要相信未来是美好的,并且我还会踏破重重困境,去走向那份未知的未来。
思绪回笼。
许非茨不是不喜欢热闹,只不过那份感觉不属于自己。
如果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忽然间感觉自己拥有了一切,那不一定是上天的垂怜,也有可能是一场悲剧的开始。
为了生存随波追流,做事还要违心圆滑,仿佛已成为在这世间生存的通行证。
只有把那份虚伪演变成自身必不可缺的一部分,才能够生存下去。
可许非茨讨厌这样的自己。
如果能够单纯的活着,所做的一切仅仅能是为了热爱,那该有多好。
许非茨收回视线,看向了四周。
段新怜家的阳台上是一块巨大的落地窗,除去眼前的宽敞空间,还连接着左侧隔离出来的一个房间,不过被一道拱形的玄关挡着。
顺着白色帷幕看去,里面似乎是间茶室,摆着各类型的茶饼。
一阵风吹过,露出了生意盎然的绿植,为这件茶室注入了生命。
在时光如沙的岁月里,如果能坐在这儿焚香弹琴,与志同道合的人共同奏响这段无声无息的时光,最后再对着窗外的世界敬一杯茶。
那样的生活,千金不换。
许非茨闭上眼睛靠在了身后椅子上,只要陷入了黑暗,那些积压在深渊里的情绪就不会顺着裂痕倾泻而出。
可窗外的阳光愈发夺目,穿透了夜的浓厚黑幕,敏锐的视觉捕捉到了一丝光晕,鼓动着那些情绪,想要借势冲破黑暗。
许非茨直接将右侧手臂搭在了眼睛上,再次让自己陷入了无尽黑暗。
在通体落地窗的阳台上,右侧还留着一扇小窗,此刻正开着通风透气。
许非茨就坐在那道窗户边。
突然,从外面接连吹过几道不小的风,许非茨扎着的头发被风吹的高高扬起,再落下。
但她并没有在意,任由着那风不断的吹着自己,内心却闪过一丝变态的快意,迎面感受着风中带来的刺骨冷意。
那风的势道不小,来回几次后,发丝就有些凌乱了。
这时,被风吹起的头发突然一下定格在了空中。
许非茨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人轻轻捋了捋,那人动作很轻柔,像是捧着什么贵重之物,生怕有一丝闪失。
是段新怜。
许非茨拿开手臂,努力适应着眼前的光线,“怎么不再多休息一会儿?”
段新怜将手里的头发小心翼翼的放下,然后越过许非茨,将那道正对她的窗子关上后才开口。
“好点了。”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
许非茨也适应了光线,看向段新怜,她留着一头刚过肩的中发,被皮筋干净利落的扎于脑后,由于发烧带来的红晕在那张白皙的脸上格外明显。
许非茨失笑,“胡说。”
段新怜眯了眯眼,她本身也没有白天睡觉的习惯,刚才喝过药后药劲上头,感觉昏昏沉沉,这才小憩了片刻。
但这一睡并没有让她好转,刚开头的头昏脑胀开始,逐渐蔓延到了眼睛嗓子各个部位,从无力的症状变化成了哪哪都疼。
身体的不适感让段新怜感到莫名的烦躁。
她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好,一年到头基本都不会生病,偶尔感冒一次也是无伤大雅,不会耽误任何事,更不会像今天这样。
虽然她是无神论者,但今天第一次由衷的感觉自己撞到鬼了。
同样都是淋雨,许非茨柔弱的身躯没有事,不过幸好她没事,而自己竟然是以这种方式与她再见。
段新怜内心有些复杂,觉得如果世界真的有鬼,那她一定要把这只鬼千刀万剐。
段新怜无奈一笑,诚实道:“睡不着。”
见状,许非茨也不勉强,站起身来往饮水机旁边走去。
“那就多喝水,可以促进新陈代谢,我去帮你倒杯水。”
段新怜急忙拉住许非茨,“你不必如此,我自己可以。”
除了自己帮她试体温时,那个一触即分的相碰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的肢体接触。
许非茨看着自己被握的手掌,一时间忘了说话,她的体温很高,此刻顺着手掌的温度源源不断传递到自己手上。
也许是那温度太高,那丝暖意随着手背逐渐蔓延而上,许非茨感觉自己被烤的暖烘烘的,于是转身看向那只手。
段新怜的手骨节分明,在白皙的手背上还有青筋暴起,如老树盘根错节,强劲有力,一看就是在长期的锻炼下形成的。
富有力量的美感,令人很是心动,不自觉的想要触碰那道痕迹。
许非茨手指微动,淡淡道:“没事,今天你生病了我照顾你,以后等我生病,你照顾我就是了,不必觉得不自在。”
段新怜自知失态,立马松开手,回应了句好。
等许非茨接了水过来时,她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水的温度刚刚好,段新怜喝了口水,缓缓咽下去后,对许非茨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不是北方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此话一出,许非茨就听懂了。虽然是简单的一句话,其中的意义却包含了很多。
先说学历,按照她的学历来讲是完全可以留在一线城市发展的,那么为什么会选择来到一个普通的二线城市。
即便来了这座城市,她明明可以往更好的学校去发展,又为什么选择了这个学校。
段新怜看似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这么选择,实际则是一针见血的点破了问题。
她直接问了自己内心里最隐密的那个点,也是自己最想逃避的问题。
可许非茨不想回答,淡淡道:“缘分。我自小在南方长大,总是很向往北方的雪,正好有这个机会就来了。”
段新怜可有可无的一点头,将喝完的水杯放在桌上,然后以一个非常舒适的姿势倚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许非茨。
察觉到段新怜的视线,许非茨也回望过来,由着她打量。
半响,段新怜又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样看来,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
“应该?”
许非茨觉得这个词用的有些奇怪。
因为按照她对段新怜的了解来看,应该、可能、似乎、好像等等这类型的词语不像是她会用的词。
紧接着,她就说了自认识以来最多的话,“因为我没有朋友,这些年,我身边有过几个走近的人,可最后也都因为各种原因散场了。”
“既然是朋友,就永远不会走散。我没有过真正的朋友,也不知道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什么才叫朋友。”
段新怜按着阵阵发痛的头部,“可你给我的感觉不同,你好像很懂我,即便我什么都不说。”
许非茨靠近段新怜,拨开她用力按压头部的手,被按过的太阳穴皮肤周围赫然印着一圈红手印。
许非茨抬手放上去,轻轻揉了揉,想了想解释道:“朋友的名词解释是,感情很好,有共同语言而经常交流。”
“是除爱人或亲人之外彼此最有交情的人。”
她按的力道把控刚刚好,段新怜闭眼享受着,听到没声音后轻声问道。
“那你是怎么看待朋友这个词的?”
其实她也不懂,这么多年,她也只有牧橙橙一个朋友,说是朋友也不准确。
牧橙橙与她而言,是朋友,更是家人。
许非茨只得按照自己对牧橙橙的想法说道:“是你阴暗生活中的一缕阳光,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存在。”
等许非茨没了声音后。
段新怜突然睁开眼睛,清冷的瞳孔中散发出一丝光芒,“仅是如此吗?可我觉得我们不止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