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知后事，且听下回 第217章 小乞丐和丑孩子2

与此同时，溪亖音已经举起了两人交握的手。

十指紧扣。

太过缠绵的姿势。

隗晎眼眸微凝。

第五茗一副发现大秘密的表情，又惊又诧异：他们…

竟比我先通此事。

挫败。

太挫败了！

大袖中的手，受眼前那一大一小的手影响，仿佛在比较一般，她盘绕得更紧了几分。

隗晎不由得一震，眼带眉，神色凝重了些。

南泥偷偷看了看隗晎，未探出他心底喜色，反而被他的认真严肃的表情震慑住，有种挖了别人家白菜的负罪感，他忍不住又瞧了瞧第五茗，希望得到谅解。

然而，第五茗正沉浸在比赛中，模样比隗晎松不上多少。

他心慌意乱，怯容尽显，双耳通红地支支吾吾道：“我…我…我…”

“我”了半天，都没说出下文。

好在，在这紧张的时刻，他瞥见了对面供台旁的两人，松了一口劲儿，道：“这妇人怕鬼，我背着一只尸瓮，万一她们好奇来问，或是多手多脚来碰，就不太好…会吓到人。”

第五茗没有细品南泥话中解释的前后顺序，也没有细究里面的逻辑，因手上终于找到了一个心中满意的握姿，她开心地随意附和，道：“有道理。”

溪亖音本就是随口一问，得了答案，放下了二人交握的手，赞同道：“也对，还是你思量周全。”

只余隗晎，沉着脸，心里雀跃，不忘重要的事，提点道：“小音贪玩，你若还有心，此事结束，尽快寻风有情引雷霆。”

南泥道：“我知道了。”

庙门外，风雨交加，杂草卷起，庙内无风，更感受不到一点寒气。

那妇人没有小姑娘纯净的心思，得了便宜，就优哉游哉接受，她四下张望，比方才进来时，更惶恐。

焦灼之时，瞧见了供台上的两把雨伞。

她“噌”地上前，拿起两把伞，道：“囡囡啊，阿娘这心里就是堵得慌，现下不停地想起裴公那张人间恶鬼脸，我们看这雨也停不下来，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小姑娘正想争辩点什么，其中一把伞塞进了她怀里，伞面湿漉漉的。

蓦地，她双眼瞪大，双手宛若被伞面的水汽封印了一眼，愣道：“阿…阿娘，你说的对，我们还是等裴公回来，我再到这方来吧。”

不由妇人拖拽，两人撑起伞，相互扶持着，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庙外。

越过门栏，风雨袭来，与庙内的“温暖”相差太多，二人面面相觑，齐喊道：“有鬼啊！！！”

一溜烟，拖着人，淋着雨，拽着伞，跑没了隐。

溪亖音道：“露馅了。”

手一抽，她现了身，凑到门边探查门外的动静。

南泥蜷了蜷手，带了两分失落，对旁边两人道：“没人了，不用隐身了。”

第五茗与隗晎对视了一眼，带着隗晎的手，慢慢伸到了袖子外，再把自己的五指，慢慢抽了出来，道：“伞也没了。”

隗晎俯身到她耳侧，低声道：“我贪心，想再多有一刻。”

霎时，第五茗五指上的温度，再次席卷而来。

同时，伴随一道瞬息诀，他们二人，执手消失在了城隍庙。

南泥感受到风动雨阻，道：“茗道长，你还在吗？隗老爷？你也还在吗？”

久久未有人应他的话。

溪亖音从门边退了回来，正准备施法寻人，突然，一道信诀，炸开在两人面前。

隗晎道：“一点小雨，既然阻了凡人出门，那我们便自在些。”

“速来庙旁的学塾。”

依旧的，青瓦粉墙，这学塾虽远在城郊，却也保持着城内房屋的风格。

第五茗站在檐下，仰头看着上方的「德全学塾」四字，双手拢进大袖，细细感受未散的余热，笑道：“我当你是又犯了浑，竟是没忘此行目的。”

隗晎道：“那母女二人谈论间，言及此地是裴烨和亓官的住处，又是涉事的学塾，自是要抓紧时间来瞧一瞧。”

簌簌——

两道破风声，在二人身后响起。

隗晎头也不回，吩咐道：“南泥，带他们上前试试动静。”

南泥从背上取下尸瓮，捧着向前走去，让缸壁触及大门。

“砰！”

一声震动，连人带尸瓮，弹退而出，倒在雨水中。

这动静可真是一点都不小，隗晎没来及镇压厉鬼之怒，只护住了第五茗，借由通印发出的光泽退避.

溪亖音更是恍惚，条件反射地撑出手挡了挡，连退十余步，站在了雨地里。

“咚咚咚…”

那尸瓮的缸壁，由内而外，被无数双手锤击，落在周围的雨，因里面阴气动荡，沿着尸瓮向外抛落了出去。

南泥死死箍住尸瓮，一阵一阵的阴力，带着他翻滚在地。

肉眼看去，像是他得了失心疯，把一口缸子看成了敌人，在与之搏斗。

幸好他是双手环抱，反应也快，未叫里面受惊的厉鬼，破缸而出。

隗晎瞧见南泥在与尸瓮争斗，立即徒手幻出一张冥钱黄纸，飞出，盖住了尸瓮口。

尸瓮安定，南泥全身湿透，四仰八叉地摊在地上，大口喘息。

溪亖音抬手，以法术撑起一道透明伞，小跑到南泥身旁，扶起人道：“没事吧？”

南泥龇牙笑了笑，粗喘道：“没事。”

第五茗紧张地握上爻仁，想起珪光的药丸子，和隗晎为她准备的新生水都用完了，焦急道：“你们没事吧？快些上来”

溪亖音扶着南泥，走上台阶，道：“我没事，南泥看起来不是很好。”

隗晎二话不说，直接引了金辉，点触在南泥额心，片刻，淡淡道：“他没事。”

顺手，掐了两道清衣诀，把淋了雨的二人，全身给清理了一遍。

第五茗道：“我去敲门吧。”

隗晎拦下她道：“等一等，里面有些奇怪。”

溪亖音一脸疑惑，眼珠子胡乱转动，似在寻找人给她解释一番。

南泥道：“尸瓮的动静极大，我们几人，都没来得不及遮掩，这里面，若真像那庙内小姑娘所言，除开裴烨和亓官，还有一位老先生在住，刚才那几声，这人闻而不动，势必藏了些猫腻…”

“吱呀——”

溪亖音愣愣地收回多事的手，傻眼地看着面前被她轻轻一戳，就推开的大门…

她眨了眨眼睛，道：“没锁。”

第五茗道：“要不先进去瞧瞧？”

语毕，不顾隗晎阻拦，她先抬脚走了进去。

隗晎睨了南泥一眼，道：“有待长进。”

跟着，他随第五茗而行。

南泥提起尸瓮上的发带，把东西往背上一甩，腾出双手，左右各反手给了缸壁一巴掌，嘟囔道：“又不是我不让进，是这东西反应太大了。”

溪亖音犹豫道：“我们还进去吗？”

南泥点头道：“总要去瞧瞧，何方神圣，门外都闹翻天了，也不见出来看看。”

入门走过前厅，便见水。

沿大池设矮栏，无栏处有树、有花、有草，井井有条，密而不乱。

其旁，铺设青石为路，路边有廊道。

下雨时，入廊道而行，雨停后，沿青石路而过，可一边观池中景阔心，一边朝前方屋楼通往。

池边紧邻小水池，夹在期间，有无数八角亭。

水池中，莲叶莲花已败，垂了几根枯杆，偶有金色鲤鱼，伴细雨跃出呼吸。

此刻不知是下雨的缘故，亭下无人，路上无迹，远处屋楼亦无声，只有廊下四人的脚步落地，以及水池中雨滴砸落，同翻腾的鱼儿，才让这学塾·显得有些人气味。

溪亖音感叹道：“好美啊…”

第五茗赞道：“平凉郡的小院都很雅致，学塾更是不一般。”

南泥啐道：“无事，这景称得上美，可以坐下欣赏一二，有事，这景就是惑人心神，看着诡异，心里不舒坦，更是恼人。”

忽然，第五茗边走边指着旁边水池中的假山，道：“我看不太仔细，那些石头是不是乱了些？”

南泥抱起双臂，道：“岂止是乱，上面还不干净。”

溪亖音勾指，隔空去了点上面的东西，道：“这黑乎乎的是什么？”

第五茗退后半步，嗅了嗅，道：“墨汁。”

隗晎挥袖，把那一小滩墨，泼到了青石板上，水滴砸中，却冲不散。

见状，他神情微拧，继续往廊道前方走去。

南泥看了看那摊墨迹，弹出一缕金辉，将墨迹烧尽，挑眉道：“居然有妖来过。”

溪亖音手伸进背包内，严阵以待道：“要打架了吗？”

南泥指了指前方两人，道：“有隗老爷在，哪里轮得到我们，小音，你就放宽心吧。”

第五茗紧随而上，跟在隗晎身边，见后面两人磨磨蹭蹭，落后了一大截，低声询问道：“这妖，你认识？”

隗晎道：“不认识。”

第五茗道：“那石妖呢？”

隗晎一怔，道：“冥界在搜寻的一只大妖。”

是了，那假山非寻常假山，而是山石堆积成的一个阵法，能引出妖气，招惹仙君寻来，可是不凑巧，被那几滩墨迹破坏掉了，便失了作用，看起来就像是有谁路过，随意踹了山石，又甩了几笔墨迹上去。

第五茗道：“好的坏的？”

隗晎蹙眉道：“石妖做了不少恶事，书妖暂时不知。”

说到这里，他恍然，想到第五茗是那夜看见了他衣服上的痕迹，才问出这话。

于是，他继续说道：“四十二只厉鬼现身京郊城之外，常遇春入城来报，我同他赶去的路上，撞见了那只书妖，她引我们去找到了石妖。当时，那石妖正在保这群厉鬼，追寻之下，因厉鬼阻挠，石妖逃了，不过，那书妖追去了。”

第五茗思忖道：“这石妖本领不错嘛，看起来很棘手啊…竟能从你手中逃脱。”

隗晎侧头看了看身旁人，迟疑道：“本事有一些，倒也不至于叫她欺压住我，只是有些事需要弄清楚，暂时不能直接取她性命。”

第五茗惊疑地“哦”了一声，宽慰道：“慢慢来，不用心急，实在不行，刚好你给我找的麻烦事，我都处理差不多了，我可同你…”

隗晎定在原地，不等她提议说完，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不行！你不能与她接触！！”

第五茗一愣，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参与。”

隗晎整理好情绪，缓缓走了上去，跟在第五茗身侧，沉声道：“茗道长不问问我原因吗？”

第五茗笑了笑，道：“能告诉我，你会直接说，虽然心中很是好奇，可我也曾担任上位仙职，知道有些事可以谈论，有些事是需要保守秘密。”

顿了顿，她道：“所以，我不问。不过，隗七啊，我对生人故事都喜欢探知一二，这让你在意的石妖，我自是也很想了解，等你处理好了，别忘记和我说说，这石妖牵扯的究竟是怎样一件…不能随意说出口的秘密。”

隗晎颔首道：“好，等我料理完，我会告诉你。”

廊道弯弯绕绕，大致走到了学塾的腹中，四人终于在一座二层楼高的木楼前，见到了一名活人。

第五茗冲那人招了招手，道：“老先生？老先生…他好像听不见。”

那老先生脱了厚重的外衣，挽起袖子，蹲在地上，俯身拾捡台阶下排水沟里的枯叶。

积水打旋儿而流，他直起身，往旁边的竹篓里扔垃圾，正好看见对面廊道下朝他走来的几人。

这老先生眉头一皱，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未招呼几人，转身背对着几名陌生人，于旁边椅上的厚衣中，摸摸索索。

待四人走近，这老先生恰巧也转回了身，他手中有一本小册子。

翻开一页，冲向众人，上面写道：这里不收学生。

他的视线，却是独独落在一副书生装扮的隗晎身上。

手中的册子未停，他继续翻出拒绝的原因，大致是这里有一桩「士子消失」的未破案件，人心惶惶，学塾也谨慎，不敢接受文生入内，又言明，若是要借阅书籍，可告知他，他记个名录，便能让他们自行入内翻阅。

册上的字又密又小，隗晎眼神示意了一番，南泥和溪亖音上前，仔细确认老先生册上是否有重要信息。

这会儿时间，第五茗一边瞄着册子上的字迹，一边侧偏身子，嘟囔道：“初逢之时，你天天换装，这几十年，也不知你为何开始独爱这身了，模样扮得挺像，连这老先生都以为你是来求学的…”

隗晎一怔，道：“这身是你主动让我换的，我以为你喜欢。”

思绪一转，他问道：“你不喜欢了吗？”

第五茗愣了愣，嗫嚅道：“也不是不喜欢，你何时何地都是这身…”

隗晎应道：“我知道了。”

第五茗道：“你知道了？”

未怀疑过隗晎是否能理解她的意思，她叹了一口气，道：“文生装束过于随意，你身份摆在那里，讲究点是好事，哪怕你换勤些，外人也只当是你的爱好，若一直这样穿，会叫别人比下去…再说了，我当时让你换这一身，纯粹是为了我们能有合理的身份赶路。”

隗晎道：“你喜欢有气势的？”

想着反正会经常见面，第五茗思索道：“我喜欢好看的。”

溪亖音退了回来，道：“姐姐，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好看的？”

第五茗摇摇头，正直身，道：“可有发现什么？”

南泥边往回退，边瘪嘴道：“没有。”

第五茗抱手，上前两步，道：“老先生，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求学…”

老先生手中的册子，翻了两三页，一行大字，出现在几人面前：听不见。

呼——

他又翻了一页。

我识字。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是告诉几人，他们讲话他听不见，但他们可以写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