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知后事，且听下回 第119章 冥界鬼差第五茗8

须臾，甘歌和凉离踏虚空前行，走到了尸傀群上方。

甘歌驱策雷霆，抬手召唤。

高空那把天雷锤，转瞬便了到了他手中。

电火闪动，引雷电编织网罩，他圈住了下方黑压压的一片，以及徘徊在林道口的几只。

自然，被困在尸傀当中的第五茗，也在其列。

见状，第五茗心道：不好，是要引五雷烧“气魄”肉身。

不出所料，那网子上慢慢有五光十色的雷丝吐出。

环顾一圈，第五茗查看着网子的范围界限。

等等！！！张德雄和邢格宝的尸体…

怎么也在网子里？！

目光一凝，她手上击打尸傀的举动不停，脑袋却走神想着：泥菩萨过河，先保尸体？？？

糊涂啊…本就有命事牵扯，干什么要瞎答应凡人！

那方，甘歌手中天雷锤不停，雷霆线网即将编织完成。

祈愿反噬，雷霆重击…

一个是天道惩罚，一个是仙友攻击…

孰强孰弱，不言而喻。

第五茗心中计较一番，当即做出决定。

她抓紧时间，手脚并出，哭丧棒一起一落，掀起一条尸傀飞天的甬道，直奔林道旁的两具尸体。

快了…

再有一丈，尸体就能保下了。

然而这时，空中雷网已成。

甘歌天雷锤应势敲出了最后一击。

五雷如万发之矢，杂乱似雨，在网子里倾盆落下。

第五茗离那两具尸体却还有两丈之远…

时间紧迫，她慌了神，滑跪而出，扑倒在张德雄和邢格宝的尸体上。

在雷矢打在他们头顶之前，第五茗撩开裙褶，将一多半的衣裙，都用来掩护两具尸体。

噼里啪啦——

犹如一朵盛开的花，她充当迎接雷雨的花蕊，肉身相抗，抵挡下了这能烧毁气魄的五雷。

雷箭力道不弱，第五茗闷哼道：“不愧是上仙，法力醇厚，打在肉上还真疼。”

“好在我有神格，有魂命，还是在鬼道中…不然，当要把这条小命送给你们了。”

侥幸之余，她却是忘了…

与官满银牵扯的命事，是死劫。

林道口外，因她领路入林，尸傀受影响尾随跟来，甘歌担心这一角雷网被挤出豁口，正朝林道的方向，随意击打一条条雷电警告。

独雷准头不大，次次都落在第五茗身旁。

尸傀四散，独雷没有击中尸傀，倒是烧毁了她的衣角。

第五茗仰头怒吼道：“哪方飞升的仙君啊！！”

“你你你…你太没水平了！！”

说完，她不忘一手拿哭丧棒回击尸傀，一手整理裙摆，扑灭火焰，遮掩尸体。抽空，又拿两只大袖，抵挡五雷箭矢，保护一番她那颗当了靶子的头。

忙碌如她，已听不见他人声音。

同一时刻，发出这一质问的，还有凉离。

凉离指了指雷击落下的几个点，然后，指尖转向“一大团”“包裹严实”的鬼差，挑眉问道：“甘歌，你这样不寻目标，随意落雷…小心击中那鬼差。”

甘歌冷然道：“我故意的。”

他不是开玩笑。

话语中没有一丝松快，玩闹的成分亦是微不可见，让听此话的人，莫名地感受到一股专注。

凉离惊讶道：“嗯？你何时有这种兴致了？”

“这事…惯常不是该我来提议吗？”

甘歌眼眸转向林中深处，目光似乎要穿透鬼道，捉住阳光大道中的某人身影。

他又打下一击，道：“今日这次，突发起意。”

凉离目光冷冷，笑道：“甘歌，今日不算你违心。”

“不过，你却是没有南泥爽快，他嚎啕大哭，胡作非为，都是摆在明面上，那人自是愿意纵容。”

“你此刻如此挑衅，他可是会记仇的。”

末了，他点评道：“你不要忘了，他能力高，脾气也高…”

甘歌不咸不淡道：“记仇？会吗？”

凉离大笑，手中拨动佛子，说出甘歌话下之意，道：“倒也是，会吗？！”

“瞧瞧**店一事，上君入十殿试，他心中从未信任我们，也毫不在意。”

“我思来想去，他那番谋事，不过是为了遵守当年承诺，顺带找了一个借口，让上君不拂他的心意。”

甘歌重重打下一击，道：“他还是不够忙。”

“忙”字出口，不按规律地，他又打下了一雷。

下方第五茗，急忙扑火，责道：“过分了啊，两刻落一雷，怎么能擅自改成一刻落两雷！”

“呼…呼…”

她口中拼命吹出阴气，去扑灭裙角上的两团火焰。

上方两位仙君聊得正起劲儿，根本无人在意她是否灭不灭得过来。

那方，凉离笑道：“忙？哈哈哈哈…”

“他独自做了如此多的事都不忙，是该让他再忙一些了…不然天帝总记挂他和冥界，我们几人还真难抉择。 ”

甘歌道：“我没想那么多…”

“如今不是当年飞升之时，上君的事，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话到此处，他耳根子通红，别扭道：“得让他知道…”

凉离欺身靠近，拍了拍他肩膀，替他道出后半句，道：“是是是，你做这些，只是为了让他知道我们能力不弱了，不是为了帮他消解天帝疑心，也不是其他原因。”

“你能有什么心思…你最没有心思了。”

甘歌双耳更涨了。

凉离目光闪动，落在甘歌耳上，笑容涟涟道：“既然你想做，那便做吧。”

“不过需算我一份。”

甘歌道：“凉离，别这样…他到时候会怨你。”

凉离笑道：“总不能让他在心里只“记恨”你一人吧？”

“入心，如此旖旎之事，我可是会嫉妒的…”

“南泥他们，估计也会嫉妒。”

甘歌一怔。

凉离乐呵呵道：“他不做天上仙，成泰山君，倒是不知道与过往相比，能忍到几时…一刻？一天？一年？或是一万年？”

“我挺好奇的，他会和当年一样揍人吗？”

“哈哈哈哈…最好是快些找上我们才好，没有牵扯，可就折腾不出后话了。”

甘歌手中的天雷锤，锤钉在左手，锤头在右手，口中尚未应答，手背却先一步，被人捂热。

只见凉离执起他的右手，微调那左手锤钉的指向，注入法力，力道不小，朝下方鬼差捶打了一击。

白光乍现，法力浓厚，雷霆刺眼，电火划破半个天际，和之前弱弱无力，毫无目标的雷电不同，这一道，功力深厚，天上雷部难寻其右。

甘歌眉头紧锁，道：“凉离，有点过头了，那鬼差承受不住。”

凉离笑颜明媚道：“他在附近，干嘛畏手畏脚，我们做把大的。”

甘歌有一丝后悔，道：“鬼魂会碎。”

凉离道：“我覆了符，死不了，顶多破…”

“我心中亦有数，他来了用通印修一修就好了，你不用太担心。”

甘歌道：“通印在上君身上。”

凉离一拍脑门，笑容却仍是和煦，看不出有多少着急。

他温温柔柔道：“完了，瞧我把这事给忘了。那小鬼差只能让她多疼几日了。”

“等他找到上君，会替小鬼差修复的，你放心好了。”

甘歌道：“我不担心这个。”

凉离点点头，一脸“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表情，道：“玩游戏就好好玩。”

甘歌蹙眉道：“我没有玩，你误会了…”

凉离神情认真了几分，道：“甘歌，我必须当这是游戏。”

目光一凝，他盯向甘歌，道：“不然，我真的会嫉妒。”

甘歌一愣，双耳的着色，是消不下去了。

凉离嘴角一勾，笑道：“这把游戏绝对比南泥的小打小闹，玩得尽兴，指不定南泥和小音就此长住泰山仙府，其余人也不用避着…“小孩”头目估计会重操旧业，好好管教管教，他当年手下那一群不听话的人。”

甘歌失落道：“借口不好。”

凉离笑意渐散，难得严肃道：“这借口，由你来找，才是不好。”

甘歌面色一怔，愣愣地道：“你猜到了。”

凉离神情转变，没有逃避甘歌的话，由心笑道：“我让你少说多做，殊不知，你这样听我的话，对我，你还是需得多说少做。”

甘歌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依仗。”

“不得召令，太难有那么一次机会了。”

再度拍了拍甘歌的肩膀，凉离真当起了对方的“先生”，语重心长道：“我们也不差了，以后别干傻事，你不是这种喜欢“玩”的人。让自己背罪，只是为了给别人“玩”出一个机会，这样很蠢。”

“他现在是一方帝君，天帝即便再针对他，也不会放过你。”

“你这样去引他入局，真的很蠢…”

甘歌道：“小音他们会很开心。”

凉离叹息道：“**店重逢之喜，我未曾想过，你竟是最在意的那个人。”

“甘歌，你太重情重义了。”

“其实，在这世间，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值得你去为之犯险，不管是你曾经的亲人，好友，同期…哪怕是上君，亦或是我…们，都不值得。”

“我只允许，你为你自己去做。”

甘歌脸上有片刻迟疑之色，他喃喃唤道：“凉离。”

凉离目光淡淡，嘴唇弯弯，一副日常的谦和模样，温声道：“瞧我，玩高兴了，一时之间，话也变多了。”

忽而，他脸色大变，挺身护在甘歌身前，大喊道：“甘歌！小心！！”

冷不防地，刚刚他们两人锤击下的那道雷击，白光延展，自地面一路蔓延，充斥了整个鬼道，照亮了整个鬼道。

岸口河滩地上的尸傀，刹那间，变成齑粉，尘烟四起，席卷而飞。

情况的翻转，太过突然。

甘歌蹙眉道：“不对！”

下方的法力气息，太过熟悉。

没想到这场游戏期盼的结果，真的如愿所至。

凉离舒心展眼，赞叹道：“输了…他对自己人是一贯的好啊，一瞬都不容忍。”

甘歌震声道：“凉离，别懈怠！护法！！”

凉离笑意不减，道：“好！”

“这感觉倒是久违了，甘歌，我好像有点明白南泥为什么喜欢捣蛋了…”

甘歌点头道：“小心。”

凉离严阵以待，道：“好。”

两人对话间，那雷霆白光，不减反增，由原来的从上而下击落，改之从下向上而去。

破光而出，是无数石砾。

每一颗石子，活像一只带眼珠子的毒蝎，专盯着天上二人的要害攻击。

他们左闪，它们跟着追来。

他们右晃，它们守株待兔。

凉离和甘歌持拿法器反击，石子毁掉一片，瞬时，不待他们喘息，又破白光腾飞起一片石子，似根源不绝，无穷无尽。

且每一颗石子，那眼珠子里都发着光，不是令人恐惧的幽森，是比此间铺散开的白光更耀眼，是浑厚法力燃烧出的金灿。

本来背靠背抵挡下方攻势的两人，被几根骤然送上天的枯枝，打断了节奏。

他们两越分越开…

越分越远…

因为担忧彼此，他们开始乱了阵脚，越发慌乱。

逐渐地，他们调转的法力，跟不上迎面打来的东西。

“啊…”

“嗯！”

“嘶…”

“啧！！”

四声惊呼，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低空上的两道身影，招数已尽，气竭力殚。

凉离摊开双手，任由石子虎视眈眈地围住他，笑道：“打不过，打不过…打不过啊…”

不远处，甘歌手捂胸口，大喘气，附和道：“嗯。”

这时，从地上传来一声厉喝，道：“下来！”。

空中剩余石子，奋起全力一击，与仙体相撞，化为粉末，伴随因蝎眼珠子汇集，而碰撞生出的两股刺眼金光…

两位虚弱的仙君，被狠狠拽了下去。

啪！砰！！

比邻而落，地上生生砸出了两个大坑。

白光在慢慢消去…

威力没了，亮度却不低。

清晰可见，四周飞溅着被压碎的岩石，地上两个巨坑中，一紫衣，一玄青锦袍，步伐踉跄地爬了出来。

这两人在坑边上站稳，上半身摇摇晃晃，双手哆哆嗦嗦，勉强行拜了一个仙礼，便齐声道：“见过帝君。”

与两人拼法相斗的，正是隗晎。

隗晎神色愤怒，半蹲在地，青白道袍的大袖，铺展在胸前，鼓鼓囊囊，下面像是遮了一大堆宝贝。

他挥出一手，法随手行，甘歌和凉离双腿发软，单膝跪下。

岸滩岩石碎成的渣砾，全铺在二人身下…

他们来不及躲避，双手撑地，压上尖锐的碎渣石，以背抵抗自上而下的压力，各自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隗晎道：“平日稳重，今时为何如此荒唐！”

“愚蠢！”

牙齿咯吱作响，似恨不得将面前的对象生吞活剥，愣谁听了，都知道说话的人，此时正在气头上。

然而，那话语中的怒火，却临到头，咽了气，忍了下来。

凉离心头发凉，缓慢仰头，艰难道：“不过是一名小小鬼…鬼差？上君！！咳咳咳…上君？？？怎么是你？”

刚抬起的视线，使他瞧清了隗晎两只青白大袖下藏的是何人。

他终于看见第五茗了。

第五茗魂身脆弱，方才隗晎和二人的对战的威力不小，她在法力相碰的正中央，脑袋被震得晕乎乎、沉甸甸。

这会儿，她难受得很，根本没空回应凉离。

双手撑地，坐扑在隗晎为她护出来的小天地中，她一前一后地小鸡啄米，打着旋儿，解着晕。

那厢，闻声翘首的甘歌，惊呼不已，道：“上君怎么在这里！！！”

凉离忽地笑道：“是了，过了十殿试，上君可不就是一名鬼差了嘛，是我们二人眼瞎…”

“咚——”

他不再反抗，双膝跪下，敛容严肃道：“幸好上君无碍，今日是我凉离莽撞，犯了错，愿凭上君处置。”

“咚！！”

甘歌一同跪下了另一只膝盖，偷看了一眼隗晎。

不放心地用余光扫了扫凉离，他抱手歉礼道：“不是凉离…”

“雷霆是我击出，责任在我，愿凭上君处置。”

隗晎满心怒火，道：“佛咒缠雷火，天帝何时允许仙府之间私相授受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

似乎是没料到他对天界情况如此了解，凉离口中噎了一下，由此，从隗晎刚刚的话中，又品出了另一份生气。

那份气，带有失望。

失望他们受他重托，却如此不小心。

凉离心头震动，再开口，声音变得有些哽咽，道：“我们知错。”

甘歌不明白凉离为何突然向隗晎低头认错，依言附和道：“我们知错。”

隗晎收回手，撤了压制二人的法力，换了一副神情，回头，紧张地看着怀中之人，后怕道：“上君…身上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第五茗伸出一根手指头，舌齿不清，道：“糟了…隗七，一根手指变两根了。”

脑袋微太，她双眼乱转，道：“你…你也有两个头了。”

语毕，那手指，朝前戳去…

空了。

隗晎担忧道：“不急，上君再试试。”

闻言，第五茗食指，左试右探，俱是擦着隗晎旁边的空气摸了过去。

她焦急道：“隗七…你究竟在哪里，怎么看得见，摸不着了。”

隗晎眉心锁“川”，举起方才惩戒了两名仙君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第五茗手中，道：“上君，我在的。”

第五茗笑嘻嘻道：“抓到了…”

“呕！”

“呕…”

胃里翻江倒海，猛地一窜涌，恶心难止，她倒进隗晎怀里，双手紧拽隗晎腰侧，埋头吐了个一干二净。

听到对面动静，跪在地上的二人，双双支起头，瞧了过去，大眼望小眼，面色难看，心底生出十分担忧。

一分因隗晎。

忍受如此…不雅之事，不剥他们二人一层皮，怕是不能了事了。

一分是为第五茗。

以往最喜洁净的人，做了这么…肮脏的举动，想必要他们死的心都有了。

最后，剩八分，两人是留给自己的。

他们不怕死，却怕不能以死谢罪。

只“玩”了一回，没想到真能“玩”到绝境，至于其他的想法，如今，他们是想也不敢想了。

那方，隗晎轻抚第五茗后背，细语道：“可是舒服了一些…”

吐尽胃里的东西，第五茗好受许多。

眼不花了，脑袋没有先前那般眩晕，她双手松了松，继续扶着隗晎的腰侧，点点头，倒是没有力气直起身，提起头。

凉离想要挽救一些，找补道：“珪珖的药丸子…上君若是带着，可以吃一粒，他医术不错，上君定能恢复如初。”

闻言，隗晎征询道：“上君，吃吗？”

第五茗摇摇头，俯身不起，脸下有阵阵热气涌上，让她有些为难。

思索片刻，她嗫嚅道：“我吐了很多，有些脏，你清理一下。”

隗晎道：“好。”

一个响指在第五茗耳畔炸响，霎时，她感受不到隗晎道袍中，那热滚滚的一滩东西。

注意力瞬间分散，浑身松了下来，她察觉到手心的滚烫温度，陡然，推了隗晎一把，坐起身…却是，眩晕未得根治，她头重身轻，彻底栽进了隗晎怀里。

人来地突然，隗晎下意识，护住第五茗。

双手圈抱，他轻手轻脚，有一下没一下，大手在第五茗背后，替对方顺气理神。

两人紧紧相贴，第五茗脑袋半靠在隗晎胸膛，恰好侧转脑袋，瞧见对面跪着的二人。

那二人，一人面色尬红，一人笑眼盈盈。

不稍一会儿，在第五茗的打量中，这两人迟钝地举起双手，半捂眼睛。

甘歌窘迫道：“非礼勿视。”

凉离手指缝隙宽大，眼珠在其间闪烁，不禁咕哝道：“他何时比我们多了一份心思的？”

“哈哈哈…我们空修神眼，竟这般有珠无神。”

甘歌不自然道：“非礼勿论。”

凉离笑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当着他们的面多说，若是罪上加罪，恐怕中元节收的不止是尸傀了…”

“还得有你我二人。”

他两嘀咕声小，除了隗晎听见这几番言论，第五茗仍是一脸茫然地审度着二人。

清楚看见对面张嘴动了动，却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她一时心急，手撑身前胸膛坐了起来。

“咚！”

“咚咚！”

“咚咚咚！”

手心一颤，第五茗猛地回转头，缩回手。

隗晎看着那只手，道：“上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