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织的茶楼里,沈执羡捏着青瓷杯沿转圈,“这明前龙井,味道如何?”
谢初柔盯着他腰间晃动的玉坠,那缠着的丝线,与刺客袖口纹样如出一辙。
她忽然按住周慕颜要去端茶的手,“慕颜,你方才说要去买杏仁酥?”
“啊?”
周慕颜眨眨眼,“哦对!宋小姐要不要同去?”
宋雁歌金铃轻响,绯色裙角已掠过门槛,“听说青州杏仁酥要浇桂花蜜。”
木门吱呀合拢的刹那,谢初柔早已经做出了防御姿势。
“刚才那出戏,可真是精彩,费了不少功夫吧?”
谢初柔眸色沉重,语气冰冷:“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沈执羡反而笑了,愈发往前探了身子,“姐姐,你说,我是为了谁而来啊?”
“还不是担心你,来保护你的。”
窗外雨声愈发大了,拍打在窗台上,哗啦啦作响。
这种话,谢初柔一概不信。
沈执羡的话,如果她信了,那她才是真的昏了头。
“你不说,我也知道,不过,既然咱们目的一致,倒是可以合作。”
沈执羡忽而轻笑,认真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像在打量一张画卷。
“姐姐,我发现你可真是聪明啊。”
“不过……可惜了,我这个人,一向喜欢单打独斗,不喜欢跟别人分享的。”
谢初柔气的肉疼,却只能恶狠狠瞪了他两眼,随即扭头离开。
夜里,她们三人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沈执羡也跟在他们旁边,美其名曰保护周慕颜,可谢初柔才不信这家伙的鬼话,只当他是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当火舌舔上窗棂时,谢初柔正在写今日的情况抄本。
浓烟灌入喉管的瞬间,她听见瓦片碎裂声。
“闭气!”
沈执羡破窗而入,外袍浸透冷水裹住她。
横梁轰然坠落,他旋身用脊背挡住飞溅的火星。
谢初柔来不及反应,尖叫出声。
“小心!”
只听见沈执羡闷哼一声,只将她搂的更紧,强撑着身体护她周全。
“躲好。”
谢初柔在颠簸中摸到他后襟黏腻,血腥混着焦糊味刺入鼻腔。
“你受伤了?”
二楼回廊已成火海,沈执羡突然将她抛向楼下水缸。
“接住!”
周慕颜的惊呼与金铃脆响同时抵达。
谢初柔坠入冰水的刹那,看见沈执羡如黑鹰折返火场,剑光劈开燃烧的房梁。
破晓时分,谢初柔在焦木堆里翻出半块熔化的铜牌。
宋雁歌用银丝挑开残片,“是工部上月刚押送北疆的铁甲……”
周慕颜突然指着远处树梢,“你们看!”
晨雾中,沈执羡的白马拴在染坊外,马鞍上搭着件血渍斑斑的夜行衣。
山道上的碎石簌簌滚落悬崖,谢初柔勒紧缰绳,瞥见沈执羡苍白的指节扣在马鞍铜环上。
昨夜他后背的灼伤仍在渗血,玄色衣料下隐约透出绷带轮廓。
“歇脚。”
宋雁歌的金铃缠住道旁歪脖松,绯色披帛扫过青苔,“前面有座山神庙。”
破败神像后,周慕颜突然轻呼。
她指尖捏着半截黄符,朱砂绘就的北疆图腾在潮湿空气中泛着诡异光泽。
沈执羡用剑尖挑开符纸,露出背面蝇头小楷。
“酉时,青州渡口接应铁甲。”
暴雨骤然而至时,箭矢破空声与沈执羡的佩剑龙吟同时炸响,利箭钉入供桌。
宋雁歌旋身甩出金铃,铃铛在空中织成密网,“大家小心!”
沈执羡却突然闷哼跪地。谢初柔发现他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在摇晃。
她扯断发带缠住他手腕,“你究竟招惹了哪路人马?”
庙外传来重物倒地声。
周慕颜举着染血的袖箭进来,声音发颤:“好……好多人……”
沈执羡低笑时嘴角渗出血丝,染红谢初柔的绢帕:“姐姐现在相信了?我真的是来保护你的……”
他忽然握住她指尖按向心口,掌心肌肤下有什么硬物在跳动。
暴雨冲刷着庙檐,谢初柔抽回手时,掌心多了一枚竹哨。
沈执羡枕着她膝头昏睡过去,睫羽在火光中投下细碎阴影。
竹哨裂帛般的声响穿透雨幕,黑影从树冠跃下。
为首男子银甲覆面,剑锋扫落追兵箭矢:“带阁主走!”
沈执羡在颠簸中睁开眼,正对上谢初柔被雨水打湿的睫毛。
她发间沾着草屑,却把斗篷全裹在他渗血的背上,“别乱动。”
众人找了一处偏僻的山间农庄藏身。
夜里,谢初柔在厢房门口徘徊许久。
推门时药香扑面,烛光里沈执羡披着单衣,露出缠满绷带的精瘦腰身。
“姐姐要亲手给我换药?”
他指尖勾着染血的纱布,眼尾还泛着高热引起的潮红。
谢初柔拍开他乱动的手,棉签沾着药膏划过狰狞的灼伤,“在火场为什么折返?”
“自然是要取……”
沈执羡突然闷哼着歪倒在她肩头,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取姐姐落在案上的抄本啊。”
谢初柔皱着眉头,训斥:“你不要命了?就为了这个破东西?我再写一份不就行了?”
沈执羡咧开嘴唇,笑的格外灿烂。“你不是在意这个吗?你在意的,我自然要拿。”
听见这话,谢初柔捏着药瓶的指节发白,连语气都不由自主软了下来。
“你知道是谁动手的么?”
“不知道。”
“既然那些人冲我来的,你那么讨厌我,你直接丢下我就是了。”
谢初柔刚说完,就被沈执羡一把握住了皓腕。
“谁说我讨厌你了?我是在意你啊。”
谢初柔就这么看向他的眼眸,那眼中仿佛有一池深不可测的潭水要将她整个人全部都给拖进去。
“胡说。”
她慌慌张张起了身,扔下了药,“你自己涂吧。我去睡了。”
沈执羡只一味在她身后笑着,并提醒她。
“慢点,路滑。”
谢初柔听见这话,跑的更快了。
晨雾未散时,宋雁歌拎着新洗好的襦裙进来,正撞见沈执羡将谢初柔困在廊柱间。
他指尖绕着那截包扎伤口的杏色发带,声音浸着晨露:“姐姐昨夜睡得可好吗?”
“不用你管!”谢初柔抬脚要踹,被他笑着躲开。
金铃脆响中周慕颜笑着探头:“我可不是故意打断你们的,要吃饭了哦!”
她说完,立刻给了宋雁歌一个眼神,两人凑在一块匆匆跑远了。
廊下青苔沾着晨露,沈执羡的指节叩在朱漆斑驳的柱面,“怎么,还不允许我关心姐姐你了?”
谢初柔后颈蹭到冰凉的露水,喉间发紧:“让开!”
沈执羡忽然倾身,笑着握住她发抖的手腕:“这么凶啊?”
谢初柔抬膝撞向他腰腹,却被他用腿压住裙裾。
青瓷药瓶从袖中滚落,在青砖上磕出清脆声响。
沈执羡嗅着空气中散开的金疮药味,忽然卸了力道:“姐姐总这样……”
他垂眸说着:“你明明关心我,却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晨光穿透雾霭,将纠缠的影子钉在褪色的楹联上。
远处传来周慕颜故意放重的脚步声:“杏仁酥要凉啦——”
谢初柔趁机挣开桎梏,发带却仍缠在他指间。
杏色绸缎悬在晨风里,像段未剪断的琴弦。
“来啦!”
谢初柔匆匆离开,生怕慢一步就要被沈执羡再次拉回来。
席间,大家互相沉默不语。
谢初柔一味专注手中的杏仁酥,却不知那残渣落在桌面上,正被某人一点一点给拾了起来,装在了帕子里。
这番动作让宋雁歌与周慕颜都惊呆了。
廊下风铃阵阵作响,八仙桌上的杏仁酥腾着热气。
谢初柔并未觉察此事,反而垂眸舀着桂花甜汤,瓷勺却被斜刺里伸来的竹筷压住。
沈执羡将浇了蜜的酥点推到她面前:“姐姐怎么总躲着甜的?”
“要你管。”
她抽回手,汤匙撞得碗壁叮当响。
周慕颜咳嗽了一声,扯了扯谢初柔的衣袖,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道:“你惹他了?怎么感觉他有点怪怪的?”
谢初柔正要开口,却忽然顿住了,她看见沈执羡的银箸,灵巧地截走她咬过的半块点心。
那家伙虽未开口,可眼神里却能看出意思来:“果然,姐姐挑的这块,最甜。"
谢初柔踹向他膝弯的绣鞋被桌布缠住,沈执羡趁机握住她的脚踝,掌心温度透过罗袜灼上来,她急忙收回了脚。
看见沈执羡得意的眼神,谢初柔简直气急了,她直接站了起来,准备起身往外走,却听见沈执羡开口:“外面正在下雨,你去哪里?”
谢初柔不理他,独自离开。
沈执羡连忙起身,追了过去。
廊下风铃摇晃,沈执羡倚靠在门口。
“姐姐,我这伤口未愈,你难道忍心就让我在门口站着吗?”
他尾音带着些许沙哑,指尖却不停在门板上来回敲着。
“咳咳……”
说话间,他仿佛有些体力不支,忽然倒在了一旁。
房间里,谢初柔听见门口半天没了动静,终于还是起身开了门。
一开门,就看见沈执羡此刻正虚弱扶着门,在一旁可怜兮兮望着她:
“姐姐,我伤口好像又裂开了,可以帮我换个药吗?”
[吃瓜]你就使劲装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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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她逃他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