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游风中 第58章 第58章 东宫危情

近日，关于太子妘煜的流言在大街小巷愈演愈烈。之前谣传他不举，现在又说他沉迷于声色之中——晚上经常出入风月坊，有失储君的体面。虽然前后有点矛盾，但是谁又会去深究之前的流言呢？

更为居心叵测的流言是说太子妘煜有造反之心。理由是太子集团权势日隆，众多势力趋之若鹜。他的府邸近一段时间以来门庭若市，而且他还收留一些因为皇恩浩荡才没有被处死的罪臣——你收留这些罪人，无非是想将来用这些人来当卑鄙下流的政治打手。如此种种，不是打算图谋不轨，又是什么？

太子府确实在暗中收留一些被逐出朝廷的官场老油条们。这些人以前多数是丞相集团的人，因为获罪或被获罪（被剪除）而丢了官帽，失去作用之后被主子所抛弃。他们只好另投新主——只要及时抱上“新大腿”，未来就有可能会洗去罪名、重拾官帽、东山再起。

显然，这些都不是一个仁人君子应该做的。换言之，你如果做了，你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所以，阴谋者拿这些理由来说妘煜有造反之心，是拿捏准了皇帝心中的忌讳！

问题是，太子造反？有必要吗？

从历史经验来说，在没有正式登基之前，太子是有可能被废掉的。历史上并不缺少皇帝因为个人喜好的改变，或者是自己觉得选错了接班人，又或者是听了几句谗言就废掉太子的案例。

所以，如果太子感觉到自己的太子之位即将不保了，又或者是等不及合法即位了，那么他就可能会动手将天子之位从父亲手里抢过来——前提是自身实力得够，否则下场凄惨。

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个现实问题，为什么多数皇帝都要抓着天子之权到死了？

首先，至高无上的权力，意味着至高无上的诱惑和荣华富贵，是难以割舍的。皇帝们担心自己将权力放出去后，最终不会有好下场。因为权力的交接是一个极其敏感和危险的过程，即便是主动禅位也可能引发严重的政治动荡，甚至危及自身安全。历史上因提前禅位而带来血的教训案例是有的。所以许多皇帝宁可在位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愿意冒险提前让位。

其次，皇帝可以决定生死、改变命运、影响国家走向，这种权力在正常情况下几乎不受约束，让他们沉醉其中、难以放手。

此外，皇帝被称为天子，被认为是上天的代言人。万人之上的地位，万民膜拜的感觉，能够让皇帝获得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最后，皇帝制度的特点也促使他们紧紧抓住权力。皇权至上、皇权**、皇帝独尊，这种制度使得皇帝们必须牢牢掌握权力，以确保自己的统治地位。

所以，皇帝也许不理会其它流言，但是在听到“太子造反”这个流言时，一定会多听一耳朵。

这“一耳朵”的时间便是阴谋者的可操控时间——不需要你完全相信，只要你起疑心即可。有疑心了，就好办了，各种手段都用上，努力让你的疑心变大。

关于妘煜是个什么样人，之前已经说了很多。他是一个有一定政治敏感度，也有一定谋略的太子——能在后宫那样复杂的、危机四伏的环境中，以一个庶长子的身份和皇后结成联盟，并获得了太子之位，当然不可能是一个蠢货。

不要以为市井流言没有什么杀伤力，如果市井流言的终极接收者是妘诵皇帝，那么就有可能产生严重的后果。我们的这位妘诵皇帝会暗中派人收集民间言论——通过监控和搜集民间的言论，他可以及时了解民众对朝廷的态度和意见，从而采取相应的措施来防止潜在的叛乱或不满情绪的蔓延。

所以，推动太子专属流言传播的人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

你以为只有市井流言吗？不，这只是阴谋者端出的一道开胃菜。

在女儿失去太子妃之位的那一天，风擎苍就发誓要将妘煜扳倒，苦于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现在，有一个时机出现了。

一个与太子妘煜来往密切的重要人物进入了风擎苍的瞄准范围。他决定换个角度，从这个人身上下手——总有办法让他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个人叫叶灵俊，太子妃叶悦颖的哥哥。此人表面上吊儿郎当，是个纨绔形象，实则是个性格豪爽又好侠义的人。近日，他填补了禁卫军中的一个头目的位置，并在这个位置上干的风生水起。最近更是博得了妘诵皇帝的亲睐，一时间变得炙手可热了起来。

现在，人们提到叶灵俊，就会联想到——下一任的中郎将（将来二皇子下去了，他极有可能上位）、受到皇帝信任的外戚，此人前途不可限量。

都知道你叶灵俊是太子的人，都知道你爹叶太尉未来有可能重新获得实权，那么你也稍微低调些噻。可这位叶大公子偏偏不，他日常与人交往时，三句话不离抨击风擎苍擅权乱政。由此可以看出，此人缺乏城府，远没有他那做了太子妃的妹妹叶悦颖有心机。

这可把风擎苍气坏了，他怒不可遏，遂授意自己的心腹如此这般这般……

于是，今天朝会上，一封“举报信”递到了妘诵皇帝的面前——叶灵俊极力收买人心，且他当值期间多次偷偷出宫，进入了太子府密谋秘密事。

举报内容不在于多么具体详细，在于个别字眼能唤起皇帝脑海中的某些联想即可。

从“太子”“外戚”“禁卫军”这些关键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政变”“篡位”“逼宫”等敏感词。且有二皇子妘远出来作证——叶灵俊确实有收买其它禁卫军小头目的举动。

将这些词语和市井盛行的流言连在一起联想——太子的耐心不太好，他或许已经失去了等待皇帝百年之后再即位的耐心了，遂与叶灵俊勾结，企图洞穿禁卫军内部。进一步的联想出的内容便是发动政变，废黜皇帝，然后自己提前登基。

全是别的大臣在上奏，风擎苍针对这个议题未发一言。他以“置身事外”的模样，成功地让太子妘煜当廷冒了汗。

议论到这一步，皇帝的敏感神经必然会被触动。他会不会在冲动之下做出点什么决策？众臣子各有各的期盼，都希望皇帝脑袋一热做出点他们希望的事情来。

那么，坐在龙椅上的妘诵皇帝现在联想到了哪一步了呢？

然而，风擎苍的如意算盘再次落空了。

因为妘诵皇帝选择相信太子——如果将太子的羽翼剪除殆尽，无异于自断臂膀。换句话说，他宁可让皇权落到妘煜的手里（本来早晚就应该是他的），那样江山还是妘氏的江山，也不愿意让皇权落到外姓人手里，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江山易主。

所以，即便风擎苍处心积虑、绞尽脑汁，妘煜还是有惊无险。

但这件事争论到现在，有一个人要出来接受惩罚，这个人就是叶灵俊，罪名是“图谋不轨”。

二皇子妘远亲自带人将叶灵俊绑来，将他按跪在堂下。

风擎苍这个时候出列，向皇帝施压——此人犯罪证据确凿，我早已派人将他的罪行查的一清二楚，就等陛下您发话了。您看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还是流放他三千里，并拉上整个太尉府为他陪葬？

没等皇帝发话，叶灵俊主动承认自己确实收买了部分禁卫军中的人，不过不是为了拥立太子篡位登基。

叶灵俊：“再说了，就这么几个人，实力也不够呀，能成什么事？所以，是丞相大人及部分想弄死我的人想多了。了解臣的人都知道，臣结交甚广，臣只是和他们做朋友而已。擅离职守这个罪名我也认，了解臣的人都知道，臣以前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纵情享乐，除了花天酒地还是花天酒地。在我之前那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即三个月之前的人生里，可以说我没有干过一件正经事。要不是进了禁卫军，估计我还是干不成一件正经事。”

“哈哈。”群臣们被叶灵俊滑稽的样子逗笑了。

接着，叶灵俊又说：“其实臣当值期间往外跑，不仅仅是去见我那太子妃妹妹的，有时候还去见了小风大人。了解臣的人都知道，臣和小风大人是发小，私交甚好，平时无所不谈。”

人群中的风极渊皱眉——我什么时候和你叶灵俊无话不谈了？

紧接着，叶灵俊突然痛哭流涕地说：“臣还有一项‘知情不报’的大罪需要坦白。小风大人和我说烟灵山有片地方富含金矿，一旦开采出来……趁皇上还不知道这件事，不如我们两家合伙先谋取点私利？所以，臣这些日子偷偷外出，就是和他谋划这件事情的。”

“啊？”群臣哗然！还有这事？这事有点大，发现新的金矿，这还了得。

皇帝震怒！于是，叶灵俊和风极渊被不由分说拿下诏狱。

风极渊万万没想自己会突然被发小“咬”了一口。这属于无妄之灾吗？不，这是他们风家种下的“因”结来的“果”。

风擎苍收起平静的假面，露出狰狞的面容——妘诵，你好样的，如今不仅敢当着众人的面将我说的话当成是放屁，还敢再次将我儿子下诏狱？

皇帝下诏，让廷尉审理此案，重点是弄清楚烟灵山金矿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