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游风中 第48章 第48章 转变

七月的第一天，一颗耀眼的扫把星（彗星）出现在西方天际，赫然又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人们在仰望苍穹时，都在想一个问题——又有什么样的灾难要降临人间呢？

因为扫把星一直被视为灾星，它的出现被视为不祥之兆。那么这一回钦天监又会交出什么样的天文报告呢？他们的报告可能还在润色当中，但这不是今天要讨论的内容。

皇宫内，玄鸟神殿四处檐角上耸立着四只展翅欲飞的金色玄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玄鸟是大商国的图腾。这里是皇帝用于布政、祭祀的重要礼制建筑，皇权象征意义重大。

一句话：一旦皇帝在这里举行某个活动，那就说明活动的意思必定不一般。

今天，玄鸟神殿内不仅聚集了朝臣们，还有外国使臣（南幽国使臣）也在。那么，今天到底要搞什么活动呢？事先并没有口风透露出来，稍后大商国皇帝妘诵将亲自登场给众人揭晓答案。

会是祭祀大典吗？现场的臣子们皆摇头否定，因为祭祀大典并不是需要保密的活动。而且这个活动要太常寺的人来操持，现在太常寺的官员根本没有接到这项工作——什么都没有准备，所以不可能是祭祀大典。

就在群臣和南幽国使臣都在胡乱猜测的时候，风擎苍踩着时间点，稳稳当当地走进了玄鸟神殿——强权在手，天下的路随便我走，胆敢跟我作对的人都已经或者即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自从那位御史当街死于非命之后，风擎苍觉得近来朝堂上针对自己的不和谐的声音少了不少，他很想微笑着告诉众人：“请看今日朝中，究竟是谁家的天下！”

风擎苍一路上面带微笑的地与同僚们以及外国使臣打招呼——作揖问候。有心人不难发现这位丞相大人的脖子上有一道抓痕，会出自那位虔诚奉佛多年的丞相夫人之手吗？咳咳，此处稍微说点八卦：世人皆知，大名鼎鼎的风丞相家中有位厉害的夫人，在“狠”这件事上，他们夫妻可谓是乌鸦落在黑猪背上——谁也别说谁。

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敢冒着得罪风擎苍的危险——调侃他的私事，有个人故意扯着嗓子说：“老道闲来无事替丞相卜了一卦，从卦象来看，丞相与尊夫人之间在某些方面可能有点不和谐。老道奉劝丞相一句，夫妻房中别偷懒，阳在阴中，阴不离阳，阴阳相济，方能家宅和睦。”

无疆国师近来话特别多，在朝堂上随着各路官员上蹿下跳的，什么话题他都能说上一嘴——他不仅仅是一个和事佬了。

此言一出，满堂文武窃窃偷笑——一个九千岁私生活竟然有这样的一面，真是跌破人眼球。

风擎苍冷下脸：“鄙人的私事就不劳国师大人关心了。国师大人，天上出现了扫把星，你能告诉大家，这意味着什么吗？”

无疆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世人都说这扫把星是一颗灾星，其实它有时候也是一颗吉星，比如星尾朝向轩辕星座的时候。”

风擎苍：“既然国师大人认为这一次是吉的征兆，那么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呢？”

无疆神秘道：“敬请期待。”

风擎苍丢给无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意思是——我记住你了，你这个臭道士早晚死在你那张嘴上。在和南幽国的使臣打过招呼，以及拜见过坐在御座旁边的太子之后之后，他走向自己的座位。

他的座位在左手边第一个，风擎苍落座之前看了一眼右手边坐着的话不多又不好惹的司大将军——一个坚定拥护妘氏江山的人。

“大司马大将军，老夫该称你为大司马，还是大将军呢？”

一代阴阳怪气祖师爷，江湖人称饕餮的人形化身的风擎苍主动对司大将军发起“打招呼”之外的对话框，这句话噤声效果立竿见影——满堂人自动封嘴，都竖起耳朵等着司炎融的回答。

没想到司炎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皆可，丞相大人觉得合适就好！”

“随和，我就喜欢随和的人，哈哈！”风擎苍一笑了之。其实，他很清楚，他和司炎融已经不可能走进同一条战壕里了，他的一些“手臂”经常被除掉。

司炎融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欲壑难填，风擎苍绝不会就此收手——我既然被赋予了很大的参政的权力，我又看一个人不顺眼久已，那我总该做点什么——派人一直暗中搜集丞相党羽们贪赃枉法的证据，对证据确凿者会毫不客气地发起致命一击。

风擎苍收回看向司炎融的眼神，抬眼看见宝贝儿子风极渊姗姗来迟。他非常享受满堂众人此刻无比复杂的目光——饱含着羡慕或嫉妒。

是的，一个年轻人拥有高官显爵、钟鸣鼎食，却仍然很自律，还能拒绝醇酒美人的诱惑，只能说他不是一般人。

风极渊不像他父亲那般招摇，他这个大司农给人的感觉比较低调，但不好惹。所以，这朝中三个最不好惹的人，风家占了两个。

这个时候，内侍宦官压着嗓子让各位保持安静——皇帝要来了。

穿着黑色龙袍的皇帝妘诵迈着平稳的步伐，左手按着佩剑，从门外走来。他的脸上迸发着神采奕奕的光芒。这位内心强大的天子，与生俱来的威严如同雄鹰之爪，令人敬畏。

众人跪拜，天子坐到御座上以烈日般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来回巡视——今日天子走的是威严人设。

皇帝妘诵突然以温和的口气说道:“诸位免礼平身，朕今日召集诸位在此，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

原来是有好消息要宣布，众人松了一口气。风丞相脸上则始终挂着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笑容，他越来越发觉天子的脸一半在光明中一半在黑暗里——让人捉摸不透。

“但是，那又如何？我知道你在挣扎就够了！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你已经掌控了禁卫军了吧？扩军了又如何？我在禁卫军中安插了那么多人，就算妘老二不和我合作，关键时刻我的人也有把握将他架空，让他变成光杆郎中令！”这些是风擎苍此刻的心里话，他心中得意不已，脸上难免也会流露出一些信号来。

太子妘煜一直留意着风擎苍的一举一动，在与他目光交汇时，给了他一个倨傲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得意的太早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卖关子，皇帝妘诵喝了几口茶之后，才慢吞吞地给内侍宦官递了一个眼神。内侍宦官会意，高声说:“传梦羲公主觐见！”

梦羲公主！原来陛下说的好消息是这个！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公主？新封的公主？什么来头？一个疑问解决了，众人心中又新生出许多其他疑问。

这是个出乎人意料的消息。

在此，重复说一下那个世人皆知的故事：当年妘菲公主嫁给了南幽国皇帝妫霄辰，结果不足月生下了一个女孩。妫霄辰不承认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加上后来两个国家又打仗了，妫霄辰便休了妘菲公主，将她们母女遣送回大商国，结果这个孩子在路上丢了。

是的，鱼梦羲现在的身份就是那个丢了的孩子——这个身份原本是由妘嫣公主占着的。

亲子鉴定的方法靠谱吗？这个时代流行两种方法，一看长相，二是滴血认亲。只端详了鱼梦羲半晌，皇帝大佬就坚定不移地认定了自己找到了妹妹的孩子，所以这次认亲第二种方法直接省略了。

鱼梦羲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长了一双酷似皇帝妘诵、小公主妘思以及那位“不曾谋面”的母亲的眼睛而咸鱼翻身成了皇族血脉。

不管怎么说，这个身份的转变都必将改变鱼梦羲的人生轨迹。她已事先将话说在前头——如果以后发现认错人了，皇帝陛下您可不能治我的罪，因为这可不是我主动想当这个公主的。

直到走进玄鸟神殿的这一刻，鱼梦羲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到底是那个妖道又想算计我什么，还是我真的是妘菲公主的女儿？

说实话，皇帝大佬执意要认亲，鱼梦羲有那么片刻狂喜和激动，但她并没有因此高兴到忘乎所以。跟在风极渊身边这么长时间，她学会了一项本领，那就是定力——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宠辱不惊。

好吧！事已至此，那就先做一个幸福的、高贵的公主，这是鱼梦羲有生以来最辉煌的时刻。她华服加身，像一朵粉艳的花儿，散发着不可言说的华彩与风范——准确地击中了某些人的心灵深处。

鱼梦羲从中间通道走过，不理会这满堂男人们的惊诧目光，到了不能再往前走的位置，她恭恭敬敬地跪拜皇帝舅舅。

皇帝妘诵微笑着说:“梦羲啊，起来吧！”

随后，皇帝妘诵当众宣布：“她才是妘菲公主当年生的孩子，朕已确认她拥有妘族和妫族血脉，南幽国使臣可将这个消息带回去给你们的皇帝。”

说鱼梦羲拥有妘氏皇族血脉尚有长相为依据，说她拥有妫氏皇族血脉则需要打上一个问号，这是现场大多数人的内心真实想法。

受邀而来的南幽国使臣对大商国皇帝这一举动也表示看不明白。在他们看来——贵国皇帝实在是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地宣布这一回找到的人真的是当年那个孩子，因为她一出生就被当时法理上的父亲认定是个野种。

那么，妘诵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是个十分复杂的用意，其中大约有三分是为了颜面，三分是为了较真，三分是因为一眼的缘分，还有一分是赌这个“弃子”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