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偏爱
故事起草过程中,我对着文档里“酒局风波”的废稿静坐了很久。
屏幕上还停留在周明攥着针管逼近的段落——沈逾白的衬衫被撕扯到腰际,冷白皮肤上的勒痕渗着红,致幻剂让他视线涣散,却仍攥着枚打火机不肯松手。
我分明能往下写:写他失去意识前最后念的是“温星燃”,写温星燃闯进门时看到的是彻底冷透的场景,写那件他总穿的深灰西装沾满污渍,连最在意的领口都歪得不成样子。
这些细节曾在草稿上出现:写沈逾白若真的失忆,会在向日葵花田旁对着陌生的温星燃本能靠近,却记不起为何看到手腕的疤会心慌;写亡命之徒为了报复,能在酒里加远超剂量的药物,让他连自救的力气都没有;甚至写过最残忍的结局——温星燃抱着他冰冷的身体,从他口袋里摸出块没吃完的杏仁酥,是出门前自己塞给他的,而那件熨得平整的衬衫,早已被混乱的挣扎揉得满是褶皱,再没了往日的体面。温星燃珍藏他生前最爱的,为他写传记,完成他的遗愿。温星燃抱着婚纱照在荷兰花田旁立石碑,刻下“石有棱角,人有风骨;爱无终章,花有归期”。只是桌对面的杯子再也没有人握,余生空对回忆。他会在某个醉酒的夜看到幻影,眼泪倏然落下。
但最后选择全部废弃。
或许有人会说,这样的故事太“平”,没有撕心裂肺的冲突,没有辗转反侧的误会,少了些“抓人的戏剧性”。可我何尝不懂冲突的魅力?
我知道让沈逾白在投资圈栽个狠跟头,让温星燃在事业与爱情间做艰难抉择,让他们隔着误解与现实拉扯,会让故事更有“记忆点”。但我偏不。
我就是要把世间最妥帖的偏爱都给他们:沈逾白有执掌商业帝国的权与利,却愿为温星燃推掉重要酒局,回家煮一碗热姜汤;温星燃有颠倒众生的才与貌,却甘愿守着一间小书斋,等沈逾白结束工作后的一个拥抱。
他们不必为钱权奔波,不必为生计妥协,连拌嘴都是“今天谁洗碗”“明天去看郁金香”的细碎甜蜜,连矛盾都是“账本画太多笑脸”“咖啡糖加得不够”的无伤大雅。
我就是要让他们拥有旁人求而不得的圆满,让钱权名利才貌都成点缀,只把最纯粹的甜,揉进朝朝暮暮里。
我不是不会写“虐”。投资圈本就有太多被利益逼疯的人,沈逾白凭精准眼光戳破过多少人的发财梦,早有人在暗处磨着刀;他习惯了谈判桌上的明枪,却防不住酒局里递来的一杯“鸿门宴”,以有心算无心,本就是最容易得手的阴招。
我明明可以让沈逾白的敌人因为他正常的商业决策错失机会,资金链断裂,破产妻离子散而走上疯狂。可每当笔尖要触到那些锋利的情节,总会想起他雨天细心护多肉的模样,想起他给温星燃系向日葵项链时的温柔,想起两人在书店里并肩整理书架的安稳——这些画面像层软甲,挡住了那些要扎向他们的刺。
我偏舍不得让他零落成泥。那个永远把衬衫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连说话都带着克制优雅的人,不该以狼狈的姿态落幕;那个总把“开心就好”挂在嘴边的温星燃,也不该余生都抱着回忆过日子。
所以,在我的心里,沈逾白的敌人永远眼里有希望,永远有最后的理智,永远有对生命的热爱与珍惜。
世间的遗憾已经够多了,有人在现实里被迫面对生离死别,有人在权衡里弄丢了真心,我只想在故事里给他们留一方净土:是荷兰运河边没被打断的合照,是“逾星书斋”里永远热着的咖啡,是雪夜里相拥着看老电影的暖光,是哪怕老了,也能一起在藤椅上晒太阳的安稳。
那些没写出来的凶险,不是不存在,而是我偏要为他们挡回去。
就像沈逾白会悄悄把温星燃怕强光的习惯记在心里,温星燃会在沈逾白加班时留一盏灯,这份“舍不得”,是我能给他们的最直白的偏爱。
合上书时,仿佛还能看见书斋的木门敞开着,阳光落在满墙的许愿签上,沈逾白在吧台后翻着账本,温星燃趴在旁边画小太阳,风里飘着桂花和咖啡的香气——这不是最跌宕的故事,却是我能给他们的,最好的结局。
毕竟,最好的温柔从不是历经劫难后的相守,而是从一开始,就有人护着你,连风浪都没机会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