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所谓真相的追寻让焕若与自己真切的感觉长久隔绝,此刻的她躺在野餐垫上,郊野深蓝色夜空上依稀可见闪亮的星星,肖琅的手就握在她手里,低头就能嗅到她头顶让人心安的气味,一切都是如此暖洋洋潮乎乎的具象化,她终于可以抽身出来,让自己的感受降落,让吻安然地落在肖琅的额头。
肖琅从半梦半醒中醒来,在焕若胸口蹭了蹭,待她已经离开的唇再次逗留,才计划得逞地笑起来。
“你会不会有种幸福的愧疚?”
“什么?”
“就像我现在,我们在一起,我这半年来第一次睡了个安稳觉,但我还是会突然心慌,想知道姐姐现在在做什么,她这一天过得怎么样。”
“那你就问问她……”
肖琅的眼睛转了转,有起身的趋势,但转而又换了个姿势陷进焕若的怀抱里。
“不了,我明天再问她吧……”
“所以你呢?”
肖琅还是一如既往执拗地想要焕若的回答,焕若扯起嘴角惨淡地笑,
“我一直是一个人,除去工作的时间,周围总是安静得让我害怕……”
肖琅的眼神从探究变为怜惜,她坐起来,双臂张开环抱住焕若,在她耳边蹭着脸颊,
“需要我这样的话痨一直在你身边?”
“一直吗?”
“怎么了现在就嫌弃我了?”
焕若看着肖琅不耐逗皱巴巴满脸委屈的样子就笑起来,亲了她眉心一下。
“怎么会……”
她们在夏夜的微风里亲吻,天上的云乘着晚霞像褚红色的山峰,她们像随彼此漂泊的遗世孤舟,抓住逃离暗夜的桨猛烈地冲击,又心疼地慢下节奏去衔彼此滚烫的耳垂安抚,周遭只余下紧紧嵌合的身体弧线和穿过间隙的风……
忘乎所以地在燃尽的最后一刻,焕若轻声在她耳边唤:“小肖姐姐……”,另一个人并无特别的响应,只是在最后一个字的末尾吻地又重又深……
她们依偎在一起,等到晚霞的一缕红陷进肖琅的颈窝里,焕若低下头去啄,肖琅就笑起来,笑着笑着就皱起眉来,离开焕若的臂弯去寻手机。
“怎么了?”
突然冷下来的虚空让焕若有些不知所措,她起身想弄清肖琅在这样的时刻是要联系谁,又被自己的自尊定在原地,维持一个不尴不尬的姿势。
待肖琅转过头,终于与焕若对上目光,似有歉意地扯了下嘴角,
“我跟姐姐约定1小时发个信息,我发现前一个小时她都没声音,打了几个电话也没有接,我想回去看看。”
焕若的‘那我们的行程呢’在看到肖琅的满脸焦急后换成了一句:
“好,我送你。”
连夜的驾驶让焕若失望之余更多的是疲惫,在等待的间隙,焕若拨弄着肖琅的头发,耳垂上自己刚刚的咬痕还鲜红着,她情不自禁地靠近,想再回味肖琅身体的温度和气味。
肖琅偏过头躲开了,眼里的倏忽的凉意让她感到陌生。
“肖琅……”
后车催促的喇叭声响起,焕若在疑窦丛生中启动。
肖琅的手机响起,肖琅的声音和肢体动作都轻柔起来,
“你刚刚睡着啦?没着急,我知道我知道……嗯……知道了呀……”
她接完电话,转眼又变了个人似的转向焕若,
“我姐姐没事,我们继续行程?还是你去我们家?她一直想见你呢。”
焕若说不出任何,只是对肖琅瞬间的切换感到讶异且恐慌,
“你想让我见你姐姐吗?还是只是想满足你姐姐的愿望?”
“焕若……如果你不想,我不会违背你的意愿的”
肖琅抚慰般地抚上她的小臂,焕若本想一报还一报地甩开,但终究没有,连带着她的疑虑,都暂时被这片刻的温暖消弭……
害怕被巨大的空洞吞噬,焕若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到了工作室,她跌坐进自己的办公椅里,鬼使神差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摸出那本《镜中》。
翻开是易茹声的笔迹:
『To H:
希望你和妈妈的关系能变好』
恍然想起那一天,14岁的自己在《镜中》的签售会上远远遥望着众人眼中知性美丽的易茹声,踯躅良久还是让前排的阿姨代自己去签名,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呢?是不敢吗”
看起来跟妈妈相似年纪的阿姨温柔询问,焕若却很想哭,她也想直白地用她习得的所有词汇去赞赏去表达对妈妈的崇拜,但她彼时是如此的渺小,无论是在自己心里,还是在易茹声心里……
“是的,我想成为她那样的人,可能到时候我就有勇气了……”
“好的,那你想让她给你写什么呢?”
“我希望跟妈妈的关系变好,我叫H,谢谢。”
随便往后翻,这本已经被她读过无数遍的书,每次打开还是会让她深陷。
『林澍十分确信自己的母亲不爱自己,十六岁那年,她对着镜子,凝视着自己发育中的身体,母亲未曾敲门就进入,先是惊讶,然后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真是不害臊,自我欣赏呢?你正是好时候,我可完了!”
“妈……”
桩桩件件累积下来,在母亲面前,林澍几乎要把自己抽芽的身体埋进肥大的衣服里,但换来的是更多的冷嘲热讽。
终于有一天,母亲罕见地心情不错,嘴里哼着林澍叫不出名字的民歌,林澍鼓起勇气开口,
“妈,你恨我吗?”
民歌戛然而止,但母亲的好心情也戛然而止了,她像是被言中了,匆匆走向房间的另一头,语气里的嘲讽更甚。
“真有意思,谁有工夫恨你啊,天天恨啊爱啊,我看你是能耐了。”』
焕若长出一口气,合上书,开始整理白天的素材。
肖琳是在一阵潮湿的味道中醒来的,她被肖琅紧紧包裹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
“干嘛盯着我。”
“你不听话!”
肖琅赌气地转过身。
“不是说不着急吗?还是着急了?”
肖琳倾身在她耳边逗她,看到了耳垂上还新鲜的咬痕。
“许肖琅!现在有什么了!”
“有什么啊?!”
肖琅看肖琳盯着自己的耳朵,后知后觉忙捂起耳朵,嘴里振振有词,
“这算什么,我对谁都可以!”
肖琳看她被被子裹着,脸颊肉煞有介事地攒起来,像一只憨态可掬小熊,凑近了去逗她,
“谁都可以啊?那我可以吗?”
肖琅就挺起身去亲她,肖琳叫了一声,也恶作剧地要亲肖琅,两个人又闹又笑地滚作一团。
待平静下来,肖琳捏住肖琅的耳垂希望听到她的真心披露,
“所以你感觉她对你来说有什么不一样吗?”
“很难形容……”
“许肖琅。”
“她的眼神有点像我们小时候在邮局外面看到的那只小猫。”
“什么意思?”
“就是那种戒备又渴望的样子,好像袒露真心和接受爱意都是危险的,但一旦接受了就会全情投入……”
“所以可以利用这一点?”
“许肖琳你……这是你擅长的部分,不是我擅长的……”
肖琅脸颊绯红地扎进肖琳怀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现在光是想想刚才做我擅长她也擅长的那些,我都……”
“许肖琅!说好的不要陷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