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项目部办公室的百叶窗,在地面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光影,混着桌上咖啡冷却后的微苦气息,沉闷得让人胸口发紧。苏晚抱着整理好的修复报告——封皮上还沾着几点未擦净的木粉,是今早修复时蹭到的,她特意用指尖摩挲过,留下浅浅的痕迹——脚步放得极轻,走廊里的寂静让她能清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还有从虚掩的门缝里漏出的争执声。
是陆时衍和林蔓的声音。
苏晚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她本想敲门进去,把报告交给陆时衍就走——报告里夹着她手绘的窗棂修复细节图,标注着每一处雕花的磨损程度和修复方案,连粘合剂的配比都写得清清楚楚——可里面的对话内容,像磁石一样吸住了她的脚步,让她动弹不得。
“陆时衍,你别给脸不要脸!”林蔓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打破了办公室的平静,“这个项目的附加条款,你必须签字!不然我们公司就撤资!”
“不可能。”陆时衍的声音依旧冷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附加条款里要求修改窗棂的原有布局,违背了文创园区‘保护历史原貌’的核心定位,我不能签。”
“核心定位?”林蔓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讥讽,“你是在乎定位,还是在乎那个苏晚?怕条款影响到她的修复工作,让她不高兴?”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怀里的报告,指腹蹭过报告上她标注的木痕笔记,力道大得差点把纸捏皱。她屏住呼吸,想听陆时衍怎么回答,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隐隐发疼——既期待他否认,又忍不住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还在乎自己。
“林总,项目是项目,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别混为一谈。”陆时衍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而且苏晚的修复方案经过文保部门审核,她对古窗棂的理解,比我们任何人都深。”
“混为一谈?”林蔓的声音陡然拔高,“当年要不是我配合你演那场戏,你以为苏晚能那么痛快地离开?你故意对她恶语相向,让我在她面前装出和你亲近的样子,不就是怕她跟着你吃苦,怕你创业失败的烂摊子拖累她?”
“你闭嘴!”陆时衍的声音带着一丝失控的怒意。
“我为什么要闭嘴?”林蔓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又带着几分不甘,“我帮你扛下了那么多压力,帮你稳住了资金链,甚至帮你瞒着她真相,你现在倒好,为了她,连我们公司的利益都不顾了?陆时衍,你对得起我吗?”
轰——
苏晚只觉得脑子里像炸响了一道惊雷,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林蔓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劈开了她多年来坚守的认知,劈开了那些根深蒂固的怨恨。原来,当年的一切都是假的?原来他不是因为林蔓的资金才选择妥协?原来他对她恶语相向,是怕拖累她?
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画面,瞬间涌上心头——分手前他日渐憔悴的脸,眼底的红血丝,还有他说“走了就别回来”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那时候她只当他是绝情,是厌烦,却从未想过,那背后藏着的是这样沉重的保护。
怀里的报告“哗啦”一声掉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她标注的修复笔记、手绘的雕花图,都暴露在走廊的光影里。苏晚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身体微微晃了晃,她下意识地蹲下身,想去捡散落的报告,可指尖却颤抖得厉害,怎么也握不住那些薄薄的纸页——上面还有她今早不小心滴上的一滴蜂蜡,凝固成小小的硬块,像她此刻的心,又硬又疼。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连纸张的轮廓都看不清。
门被猛地拉开。
陆时衍站在门口,看到蹲在地上的苏晚,脸色瞬间变了。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还有被戳破心事的窘迫,以及浓浓的心疼。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想去扶她,“晚晚……”
“别碰我。”苏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她猛地躲开他的手,指尖死死攥着一张画着缠枝莲纹样的报告纸,纸张被她捏得皱巴巴的,边缘都快被撕烂了。
林蔓也跟着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作了然的笑意。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时衍一眼,转身踩着高跟鞋离开了——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像在嘲笑苏晚的后知后觉。
陆时衍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着苏晚泛红的眼眶,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又酸又疼。他知道,她都听到了,所有的误会,在这一刻被彻底揭开。
“晚晚,我……”他想解释,想把当年的一切都告诉她,可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想起当年她熬的小米粥,想起她在画室里帮他暖手的样子,那些细节比任何道歉都更有分量。
苏晚慢慢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的报告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看着陆时衍的眼睛,那双眼眸里,有她从未读懂过的隐忍,有愧疚,有心疼,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温柔。
“你当年故意逼她走!”林蔓的话像惊雷,让她手里的报告“哗啦”落地,连带着那滴凝固的蜂蜡,都摔得裂开了细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