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寝室后,白楠仍觉得全身发热。
直到许昕从她床铺下面掏出几张符纸,她才猛然回神。
“这是什么?”她拿过符纸,展开后仔细端详上面的内容。
“是黄理道长写的符。黄奇道长身亡后,我才联系上他。”
“联系他......是为了解我身上的咒?”
白楠还记得黄奇道长死得有多么蹊跷,入目的红,浓到刺鼻的血腥味。
这一度,成为她的噩梦。
“一开始不是的。七年前...我的母亲,意外去世了......”许昕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将那段许家至今都不愿揭示的过往娓娓道来。
......
“所以,彭家是害死你母亲的罪魁祸首,可那时黄理道长的水平不够,拼着身负重伤,也仅仅让凶手变成了疯子,没有死?”
白楠面色恍然,忽然想到一个人:“彭磊......是当年那个凶手...的后代吗?”
许昕点点头,眼里满是空洞:“许家一共没、没了五个人,我母亲最早,也最...
另一个是我表妹,叫漾漾,从小就爱黏着我,六岁生日前还一直跟在我身后叽叽喳喳地吵着要当艾莎公主,那天......
距离她穿上公主裙就差三天......”
看着这样的许昕,白楠不觉湿了眼眶,她知道人这一生,最痛的莫过于将已经长好的伤疤,重新揭开。
白楠并未打断他,只是将手轻轻搭上他手背,缓缓握紧。她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该说什么。
“公主裙样式其实有很多,她要的那套带魔法棒的毛领拖尾披风裙,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差不多的,我妈私下找她,想换一套,可她只要那个。”
许昕抬眸注视着她,眼里的神色深到望不见底,说话时的嘴角却带着笑意:“你知道吗?艾莎公主一共14套公主裙,偏偏她喜欢的那套没有厂家愿意制作,漾漾知道时,总算不再哭闹了。她只是一直低着头,揪着我的衣角不放手,也不让我出门。
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和妈妈只得求隔壁的褚先生,他是手工裁缝大师,本来不答应的,看漾漾憋着眼泪就是不哭的模样太可怜,才答应的。
有时候,她跟你真的很像,都一样倔......”
片刻沉默后,他低下头托起她的手,轻声说:“最后一次握她的手时,才发现那双小手还不到我的一半大,摸着比从前硬的多,也......冷的多。
其实漾漾很喜欢晒太阳,她三岁时就指着太阳说,太阳为什么叫公公啊,我觉得它是婆婆,暖暖的热热的,就像婆婆的手。
可她的尸体......却在我家地下室的酒窖里......”
许昕的声音渐渐哽咽,“该死的人其实是我,黄理说彭家真正想下手的是许家的儿子。”
“如果我当时在,如果那天我没有出去玩,没有不顾感冒刚好的妈妈,没有丢下缠着听童话故事的漾漾——”
他眼眶发红,红血丝布满眼球:“她们就不会死!不用替我去死!是我害死了她们......”
“可七年前,你也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白楠看着他的眼睛,手足无措的劝慰道:“你也没办法的,别苛责自己,好不好?你妈妈和漾漾一定也不愿意你这样想......”
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嘴笨,和感情上的贫瘠。
随后陡然惊觉许昕从始至终都没提过他的爸爸,“你父亲呢?”
“呵。”
许昕先是冷笑一声,继而带着嘲弄的眼神说:“他正忙着在情妇床上造另一个儿子呢。”
说到这里时,他下颌绷得很紧,额角也鼓起几道青筋,白楠还注意到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一阵沉默后,白楠听到自己说:“你...恨他吗?”
“你不恨他们吗?”许昕回。
没来由的,白楠一瞬间便懂了他口中的‘他们’是谁。她低着头思索了一会,片刻后才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恨。”
听见这个回答,桃花眼眼尾短暂弯了一下。
良久,屋内才再度响起声音:“所以,你转来C城......”
许昕回她:“我是跟着黄奇来的,黄理身受重伤不再出山,我私下调查了很久,才找到他的师弟,他们一脉相承,最擅长的便是符箓,尤其是咒。”
白楠陷入沉思,这么说的话,宗爷原配妻子便是许昕的姑姑,也死在七年前那起案件里。
“怪不得.......”她低声呢喃,怪不得张震他们明知她的符有问题,却没有追究下去。
许家当年的案子,明显比白家这起要惨烈的多。
提起过往,人总需要些勇气,可待勇气耗尽,人便会失了魂。
最后的最后,又会陷入更深的意识之中。
白楠半靠在床头,将许昕垂下的头轻轻放到自己肩上,室内一片黑暗,就连阳台也失去了轮廓。
在彻底阖上眼皮前,她感觉自己身上一轻,仿若有一缕魂魄飘了出去。
许久后,她在梦中听到一声叹息。
周日一大早,白楠便被窗外的喧闹声吵醒。
她直起身板,想伸个懒腰,却被僵硬的脖子硬控住了,随后一颗圆滚滚的物体从肩上滑落至胸前。
白楠忽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忙睁开双眼,接着脑中便响起一道无声尖叫,好险才被她吞下去。
许昕!昨晚!肩膀!胸!
关键词一梳理完,她立马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她还在白狄身上,胸前没什么肉。
反应过来后,她梗着脖子低头看向许昕,他还没醒,此时不咋爱笑的桃花眼也紧闭着,显得冷冰冰的。
这时纤长的睫毛忽然一阵颤动,白楠忙侧过身对着阳台,往窗外瞅去,就是梗着脖子瞅得不太得劲。
许昕缓缓睁开眼,眸中惊诧一闪而过,随后才淡定起身,在看清白楠嘴角含着的笑时,不自觉跟着笑了一声。
很轻微,却被耳尖的白楠捕捉到了。
她小心翼翼地转动脖子:“笑什么?”
许昕见她脖子如此僵硬,还有什么不懂的,当即憋笑:“噗呲,没什么、没什么......”
白楠实在没搞明白他的笑点在哪,索性不管了,她抻着脖子准备下床,这时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扣扣扣”
“白狄在吗?”
有人找她?无奈房门隔音太好,她一时没听出来门外的人是谁。
正在她急着下床前去开门时,没注意到床下摆着的歪七扭八拖鞋,一脚下去绊住了。
与此同时,门外的人也没了耐心,门把手上传来扭动声,接着是一道询问:
“昕哥你们在干——嘛?”
一时间,室内外四个人,八目相对,十分寂静。
白陆瞪着圆眼,一脸惊诧:“不是,昕哥、白狄,你俩这是什么姿势?!”
他身后的黄望则一脸呆滞,看样子像是没反应过来。
五秒钟前,白楠一脚踩歪,在脖子十分僵硬的状况下,转眼就要摔到地上。
许昕见到这一幕,下意识伸出双手,没经大脑思考便一把拦住她下坠的身体。
等他反应过来双手把住的是什么时,门开了。
两人就以这样一种,稍显‘暧昧’的姿势,被白陆和黄望两人看见了。
“哇噻!你们感情那么好吗?昨晚睡一起也就算了,大清早还搞袭胸这一出,啧啧啧世风日下啊,昕哥都被白狄带坏咯~”
白陆嘚不嘚的说个不停,眼神中还带着调笑,手也贱嗖嗖的指着许昕整洁的床铺。
白楠尴尬到想捂着脸夺门而出,再也不见他们。
眼瞅着许昕和黄望的表情都变了,她赶紧喊停,随后便一溜烟逃进了卫生间,美名其曰:尿遁。
独留许昕一人面对这令人尴尬的场面。
十分钟后,白楠一脸淡然的出来,假装镇静的洗手,还顺便用干手巾擦了擦。
除了仍旧僵着的脖子,看着倒是不尴尬了,起码从白陆的视角看去,是这样。
“白狄,旺仔说要给你补课,我刚好也想补。喏,你的书我也一起带过来了。”白陆从书包里掏出课本和试卷。
一旁的黄望闻言点点头,表示他是自愿的。
“不用,我给她补。”许昕突然开口,接着拉过白楠的手腕,让她坐到椅子上。
“落枕了就要尽快治,不然至少要一周才能好。”说着他竟十分自然的开始按摩她的颈部。
一开始白楠下意识抗拒了几秒,但他手上的力道刚刚好,揉开肌肉的同时不怎么痛,反而有种酸胀处得到缓解的感觉。
她便老老实实低下头,任他揉搓了。
“啪嗒!”
黄望手中的试卷散落一地,白陆也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两人愣了一下,还是白陆率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捂住黄望的眼睛,连连摇头,一脸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是真的,‘心底’CP一定不是真的!——不——!——”
白楠:“......”
不是大哥们,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她抬眸朝许昕看去,您又是演哪一出呢?不知道您平时是什么人设吗?!
可恶啊——是冰山啊!冷若寒霜的冰山!
按摩也就算了,一脸姨母笑是个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