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王燕跟张震对视一眼后,同时动手,三两下便将李瑞按在了地上。
到这时,李瑞还跟条活鱼似的,在两人身下拼命挣扎,扑腾的瘸腿也似忽然有了劲。
李瑞他妈则哭着扑到儿子身上,一边喊着作孽,一边让张震他们放开他。
可没人听她的,大家的全部心神都被李瑞刚才大吼的话吸引了。
“什么宗爷让的?你们知道吗?”
“瞎!我就说李老抠的死有蹊跷,看看!这李家人联合白宗,搞自己亲爷!”
“你们别瞎胡说,宗爷要李老抠的命有甚用!”
“不见得,白宗那身子,没几年活头谁都知道,可李老抠比他大了近二十岁,还天天在他眼前活蹦乱跳的,啧啧,要是我,也弄——”
这种事只要有人起个头,阴谋论便一刻也停不下来了,甭管是不是亲人,口舌上的痛快总要尝的。
“闭嘴——!”
白陆忽然发了火,纵是一天之内失了心,也还有几分脾气。
他看着这些人,明明是一样的脸,可爷爷还在时的嘴脸,和眼下斜眼撇嘴的嘴脸,竟完全重合不上了。
他不懂变了什么,也不愿深究,只这些污言秽语的话,不想再听了。
所以人们安静后,他也就顺着白楠的脚步,走了。
第二天,白陆家庭院。
很多白家人都在王妈的注视下,打包收拾好行李,依依不舍的走了。
有几个真心实意为白陆操心的大婶,想上前再跟王妈说说,留个几天陪他。
王妈却说什么都不答应,一律轰走了他们。
等院中再次寂静时,只余下许昕、白楠两个外人,许缘昨晚便被喊回了家。
在那些人离开前,白楠无意中知晓了李瑞母子的结局。
竟是疯了,两人都住去精神病院。
这下,灵堂里的黑木棺材彻底没人管了,肯管的和该管的,都死的死,疯的疯。
白楠本该痛快的,可看着白陆的脸,也就没了心情。
无论发生什么大事,饭总是要吃的。
王妈送走人,忙碌了一早上,终于在天光大亮前,收拾出了一顿像样的饭菜。
几人也就又坐在一起,吃了起来。
“小狄,你姐还好吗?”
王妈恐是担忧白陆的情况,可也不敢再提宗爷,只好笨拙的提了个不在的熟悉人。
“今天出院。”
白楠忽然想起张震前一天问自己的话,一时有些踌躇,白狄也该出院了。
许昕状似不经意瞥了眼她,张了张嘴,最终却没说什么。
在这场异常寂静的早饭吃到一半时,院外响起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张震大步流星的走到院内,抬手朝众人打了声招呼:“各位早上好!”
落后一步是王燕,最后则是白华一家三口。
他十分自来熟的坐了下来:“王婶,有我的饭吗?”
王妈自然不会拒绝警察,当即就起身又多拿了几副碗筷出来。
“你们都坐下吃,饭菜都多着。”
白华见除了几个小孩,其他白家人都没了踪影,跟黄莹一对视后,立马明白了现状。
他们当即拿出跟宗爷平日一样的架子,先去后厨净了手,再有模有样的随手拿了块白毛巾,边擦手边走到餐桌旁坐下。
伺候宗爷多年的王妈,一见他们的架势,便禁不住暗地里翻了两个白眼。
白华和黄莹,一人一个。
待众人全部落座,张震想唱的好戏才算是正式开了场。
他先是大口喝着粥,再不经意间透露一个消息。
“李瑞疯了,你们...知道了吧?”
桌上的人闻言,脸色俱都变了。
先是王妈,她下意识理了理耳后的碎发,轻声说:“这我倒不清楚,昨晚我不在。”
“我也没说是昨晚疯的啊?”
张震可不管自己嘴里吃的饭是谁做的,该呛的话一句不少。
再是自诩成熟稳重的白华,他摇摇头,一只手有模有样的端着汤匙,平淡的说:“他怕不是中了邪,被吓掉魂了。”
黄莹也装模作样的接过话柄:“中邪的可能大些,毕竟宗爷...跌进墓时,他就在旁边。”
白楠见两人端着汤匙的手都发着抖,根本没宗爷平时的端正,一时有些恶心。
“这倒也是,亲眼见人跌进自家爷的墓里,是该惊惧一番。”
张震竟没呛他们。
一时,白华夫妇身后的尾巴就又翘上了天。
张震眼见桌上的未成年们都一个个不开口,只顾埋头吃食喝粥。
他给王燕使了个眼色,她便接过话问白楠。
“小狄,你昨晚见到了吧?”
“什么?”白楠有些发懵。
“李瑞发疯时,你在现场吧?”
“嗯。”
“我记得,昨天下葬时,你在左侧抬龙杠,白宗在右侧抬龙杠,对吧?”
此言一出,白华夫妇顿时装不下去了。
“小狄!你昨天抬棺了?!”
“怎么不跟妈说!这事能随便答应吗?!”
两人急了,纷纷怒目对准白楠,黄莹更是走到她身边,把手放到她腕上。
“不行,我得把把...”她边说边把着脉,末了忽然大口松气。
“还好还好,康健着呢。”
张震眼见王燕的话被黄莹分了神,立刻又开口绕了回来。
“那你抬棺时,就没任何发现?”
“白宗顺着断裂的抬龙杠,直接跌了下去?”
一连两问,跟昨天的问题差不多,此时的语气却要重很多,透着一股怀疑质问的意味。
“我、我...看见棺材夹缝里...露、露了...”
白楠斟酌着语气,似在回忆,却又在白华夫妇的眼神警告下,止住了话头。
张震明白过来,遂快速吃完,提前离开了。
等王燕也吃完离开前,他才过来慢悠悠补了一句:“王婶,我去灵堂那逛逛,没上锁吧?”
“没、没。”
王妈连忙回他。
等白楠送白陆回了房间后,她先是去了白狄房间一趟,随后又进了许昕的房间。
“咔嗒”
白楠将房间门反锁上后,又走到窗边,将双层窗帘牢牢拉紧。
随后才舒了一口气,与许昕并排坐在博物架旁。
“许昕,我身上...”
她有些难以开口,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自己的情况。
“道长说的,我知道。”
许昕的反应完全出乎意料,他很平静。
白楠凝滞一瞬,又开口:“难道你对道长说的‘两个魂都不是你的’没——”
“我知道。”他很认真。
双层窗帘一拉上,这间房便完全陷入了漆黑,此时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亮着,透过这片光晕,白楠与他对视。
“那我的符咒...”
她再次开口,琥珀色的瞳孔里泛着别样的光彩,这不是她平时提到李老抠的状态。
“我也知道。”
许昕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多了很多字。
他指着自己加上去的字说:“白楠,这些是我的最新发现。”
白楠怔怔的看着他的侧脸。
昏黄的光线让他侧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她像是着了迷,那一根根绒毛上也像是落了金光。
他真得像姥姥口中的菩萨,冷面菩萨。
可那些泛黄的可爱绒毛,又让白楠心里一阵软,觉得他更像一只猫。
平时臭着一张脸,却能在人难受时,亲昵的蹭一蹭腿。
许昕并没有直白的说:“白楠,我知道你的秘密,知道你的过去,知道你的复仇,我觉得你是对的,所以我要帮你。”
他只是平静的说:“我知道。”
接着又平静的说:“这是我的发现。”
想到这,她有些明白许昕的做法了。
或许,他是不想让她感觉到‘欠’意,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安抚,对二十七岁的白楠完全不适用。
却对十七岁的白楠,致命一击。
“所以说,白宗很可能联合李瑞、道长,对李老抠布了个阵,可宗爷为什么这么做?”
“难道仅仅是他们口中说的,自己身体不行了,见不得李老抠天天在他面前碍眼?”
两人就这一连串事件讨论了起来,白楠始终不明白宗爷为何要这样做。
许昕眯着眼,一副蔑视的表情:“这在大家族里,早就被玩烂了。”
“什么意思?”
“无非是什么五鬼运财术,亦或是七星换魂术,总之都是些有权有势家中的龌龊事。”
“白宗应该是与道长合谋,骗李瑞给了点东西,对李老抠下了七星换魂术,为得是换两人的魂。”
白楠震惊:“宗爷他...不想死?”
“呵,有权势的人哪会想死呢,恐怕都巴不得永生,要是真有唐僧肉,他们都恨不得第一个上去啃两口。”
许昕口中的话透着一股凉意,表情更是不屑。
白楠慢慢缓过劲来了。
胃癌晚期,本就没几年活头,自己亲孙子身边又围着一群豺狼虎豹,时刻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的遗产。
孙子年幼,不谙世事。
怕不是自己一撒手,转眼就被这些苍蝇们吞了个骨头渣都不剩的下场。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位道长慕名而来。
心里的气一下顺了,双方私下一合计,那个八十岁却身体强壮的老丈人,自然就成了目标。
可下咒需要的生辰八字,或一些‘咒引’都不是轻易能拿到手的东西。
巧不巧的,李瑞这个李老抠的亲孙子突然登场,本就是个天生跛脚的瘸子,再加上没什么爷孙情,随意许诺点东西也就上了钩。
自此,一场针对李老抠的谋杀案。
正式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