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杳没有想到邵远年会在下课后就来,而且还是到学校找她。
她愣愣地被邵远年牵着手走,她宽大的校裤裤腿被他驼色的大衣衣摆摩擦,这样的场景像极了半个月前她站在他的身边,还在扭捏、拧巴的不想去学校住宿的时候,是袋鼠找妈妈。
还在想着等下出校门怎么和保安说,姜青杳就发现邵远年带她来到了学校的车库。
“滴”的一声,车锁解开了,他将车门打开看着她坐进副驾驶座位后又绕到一旁打开车门坐进去。刚坐进车内,温暖的暖气就包裹住自己的全身,有些热乎乎的,有点想出汗的感觉。
“为什么提前了?”她眨了眨眼睛,一边将衣袖撸起来一边扭头看向邵远年。
“因为你不开心。”邵远年依旧是很诚实地说出了理由,却在她的心尖刮了刮。
“我……”刚想说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她又抿了抿唇,接受了好意。
“你吃过晚饭了吗?”话到嘴边,转成了另一个话题,姜青杳问。
“嗯,吃过了,”邵远年点点头,“猜猜你今天的晚饭是什么?”
望着铁保温桶,姜青杳其实不想参与这种无聊的猜猜猜游戏,因为也很难猜出来。但是她不想扫兴,毕竟邵远年大老远跑过来给她送吃的,然后她听到他笑着说:“和你想吃的有关系。”
范围缩小了。
但是一时之间姜青杳发现自己想吃的太多了,挠了挠鼻尖:“我想吃的太多了,猜不出来。”
听到姜青杳难得这样口直心快地说自己的想法,邵远年笑了笑:“那你说说,下次会实现的。”
沙沙,沙沙。
是打了卷的绿叶在摩挲着她柔软的心尖,是温柔的月光在照拂着她黑暗的空间,是再次降临的春雨打湿了土地里的笋尖,竹笋在悄然的生长的声音。姜青杳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剥皮鱼,”姜青杳抿了抿唇,“我想吃剥皮鱼。”
“好,”邵远年冷峻的脸庞被他柔和的笑颜融化,“那今天先吃这个。”
说罢,他打开了保温桶,是一层撒了厚厚的糯米粉的粉蒸肉。不同的是,盖住下面的不知道是红薯还是土豆的粉蒸肉,大多是剔除了瘦肉的肥肉,亮亮地躺在了铁的保温桶里面,香香的。
姜青杳吞咽了一口口水,她确实不太喜欢吃瘦肉,而喜欢吃肥肉。
接过邵远年递过来的筷子,她好奇地翻动了盖在上面一层的肥肉被子,在下面藏着的切块土豆和切块红薯就这样迫不及待地露出来,她有些讶异地看向邵远年:“土豆和红薯都放啦?”
“嗯,不知道你想吃哪个,我就都放了。”邵远年点点头,笑意满满。
知道她喜欢吃粉蒸肉上面的糯米粉,下面一层的土豆和红薯不知道是用什么办法,裹满了糯米粉,像是成为了一圈糯米丸子的它们紧挨着坐在铁的保温桶的上层,发出热气腾腾的香味。
但这只是第一层,邵远年将下面的保温桶的一层打开,装着汤的热气就这样飘出来。
愣了愣,本以为会是配米饭的,姜青杳没想到会是十几个饺子飘荡在白汤里面。
“饺子?”姜青杳以为是速冻水饺,有些不太想吃,她不喜欢吃肉馅的饺子。
“对,但是是我自己包的。”邵远年知道她的心思,说着就颔首示意她自己尝尝馅是什么样的。
能是什么样的呢?手工包的素馅饺子无非就是韭菜鸡蛋饺子,吃起来嘴巴有臭味的那种。
但是她还是用筷子戳起来一个饺子,好奇地小心地咬了一口,鸡蛋的芳香就冲入鼻腔。手接着饺子,她将筷子拿远,仔细看了看里面的馅是什么样的——结果一些剁碎了的红薯粉条就出现了。
一时之间大脑有些宕机。
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吃过粉条馅的饺子了。
上一次吃还是叶知舟不忙的时候在家里大包特包,连续吃了半个月的鸡蛋粉条馅饺子。
“你……”被哽住的话不知道如何说出来,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自己接着筷子的手心里。
姜青杳把饺子吞入腹中,也努力将悲伤哽咽在自己的喉腔,吸了吸鼻子:“邵远年。”
低头找卫生纸巾的邵远年被她喊到名字,愣愣地抬眸看向她:“嗯?怎么了?”
一堆能够实现人愿望的角色在姜青杳的脑海里回荡,但是她发现那些要么有实现愿望的限制次数,要么有实现愿望要求给予献祭的美好物品,要么有实现愿望而必须踏上的艰难道路。
但是邵远年什么都不要,他就这样悄悄地主动地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就像是……仙女教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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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校的放假时间和以前的学校不同,一般是半个月才放两天周末的假。
现下,她偷偷从桌面上的木框镜子里看着坐在一旁戴着黑框眼镜看电脑上的文献的邵远年。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就像是她这半个月来的心,潮湿又阴暗,生满回南天的水珠。
姜青杳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镜子里的邵远年的头发,目光亲吻过他露在外面的肌肤的每一寸每一分。灰鹅色的针织开衫和白色衬衫还有湿哒哒的头发,组成了邵远年。她最近像是中了蛊,总是会在做题的时候偷偷观察邵远年,观察他究竟是有什么地方吸引她着了迷入了魔。
她不在乎电脑屏幕里亮起来的英文,不在乎放在手边的喜欢吃的青芒块,不在乎时间的流逝。
她只在乎他。
她观察过一些恋爱的高中生,她们的爱情总是来得突然,退得又迅疾。
就那样跳过了小说里面说的青涩的好感、苦涩的暗恋、甜蜜的初恋,直接爱得死去活来。
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将女生和男生的红线圈困在一起,像是养殖场的种猪,就这样“爱”上了。
她很好奇,真的爱上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她不知道。
教科书不教学生如何确认心动,也不教如何控制心动而不发生这个年龄承受不了的亲密接触。
所以,姜青杳知道她翻遍手里的教科书也得不出这样的疑问的答案。
她只知道,她和邵远年相处的时候,就像是手臂上蚊子咬的包痒痒的。
又像是痛经,在没有注意到月经来之前,还不会痛经。
在注意到邵远年是一名男性,和她生理上有着不同性别的男性时,她才意识到有些酸涩。
酸涩的是她小小的,邵远年却是一名已经拥有恋爱资格的成年人。
意识到如果在没有恋爱资格的她还没有长大的时候,邵远年已经有了心爱的人,她会难过。
在这半个月和邵远年的相处中,姜青杳发现她成为了小动物。
她是鹦鹉,没有了邵远年她就会寂寞抑郁到拔自己的毛。
她是小狗,没有了邵远年她的尾巴就不再会快乐地摇摆。
她是小蛇,没有了邵远年她只能寂寞地圈住自己——但她应当紧紧缠绕住他。
所以,究竟是什么让她中了蛊似的总想看看他?是他左手手背那颗棕色的痣,是他手臂上的青筋,是他摸起来硬硬的大臂,是他圆润的喉结,是他好看的薄唇,是他高挺的可以滑滑梯的鼻梁,是他笑起来像狐狸眯眯眼的眼,还是他面无表情时和她一样凶的剑眉?
姜青杳默默看着镜子里邵远年的背影,想到了无数个深夜他靠在车旁边等她下课的身影。
她常常喜欢跟在邵远年的斜后方,她就可以同时看到他的侧脸和他说话时好看的喉结。
说起喉结,她那晚洗澡的时候站在镜子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然后她问自己——“喉结是一个男性魅力的象征吗”?那为什么她会有男性魅力的象征?她呆呆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体。
她从未主动观察过自己的身躯,现在隔着雾气腾腾的玻璃,她感觉自己像剥光羽毛的小鸡,稚嫩,脆弱,光滑。她的肌肤并不是如此的完美,有的地方有着疙瘩,有的地方有着粉刺。
男性和女性的身躯终究是不一样的,她看着自己的身躯终究幻想不出邵远年的身躯。
但是和邵远年相处的时候,她总觉得“他”是“她”。
难道是因为邵远年有着一般男性不存在的魅力特征——即他的身上有着母性?
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下唇,然后继续用眼神勾勒邵远年宽厚的背影。
他的头发像是她玩过的游戏里面林克的长发。
每次要做饭的时候,邵远年就把他的头发扎起来,有时候看着她在旁边会问她借一借她头发上的熊猫发夹夹上,更多的时候是忙着手里的活,喊她一声,她就高高兴兴地踮着脚帮他别上发夹。
邵远年的个头很高,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她要仰起头才能和他的眼睛对视。
但更多的时候她会是俯视或者是平视。
每次吃完晚饭她就会站在沙发上看电视,然后邵远年就会给她投喂她喜欢吃的切块的水果。她常常在沙发上走来走去,邵远年也会跟着她走来走去,在电视情节跌宕起伏的时候,她就会愣神看电视剧里面的情节,这个时候邵远年笑着就会给她塞一口水果,之后在跟她一起看电视。
她看的大多是动漫。她曾经问邵远年,你会不会觉得这些动漫很幼稚?
然后她就看到邵远年摇摇头,说“不会,我觉得你看的这些动漫很有意思”。
再后面,她就会拥有一些邵远年时不时送来的动漫周边,他说这叫什么……“吃谷”?
邵远年的身躯很健壮,应该是因为常常健身吧?
每次周三下晚自习,她总是会扑到邵远年怀里,然后感觉到硬硬的身躯。
邵远年腰部有痒痒肉,她扑到他怀里的时候,他常常会一边喘气一边哈哈大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大大的邵远年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缅因猫,温柔的巨人。
她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爱,因为爱过分沉重,但她确定,这是依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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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