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对头联手夺嫡 第14章 毒

不苟言笑的小老头一进屋，房间里欢乐的气氛立马收敛了起来，屋内的其他人，见我们似是有事情要谈，正准备出去回避一下，柳扬眉拦住了她们。

“老吴，还是如此守时哩。”何慧君笑呵呵地跟吴寿嵩打招呼。

吴寿嵩瞟了她一眼，又扫视了一下这一屋子的女眷，发出冷淡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是谁要看病？”

柳扬眉连忙上前，“吴大夫，不是看病，是我这里有一份药方，想请您看看，服用这方子的人得的是什么病。”

就看她掏出袖中的药方，递到吴寿嵩的面前。

吴寿嵩没有动，狐疑地扫了柳扬眉一眼，又看向何慧君。

何慧君赶忙坐到吴寿嵩旁边，用手肘戳了戳他，“老吴，你快给看看，我们看了好多个大夫都说看不出呢，这不才赶紧请你出山。”

听到这话，吴寿嵩神情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没再多问，径直拿起药方。

柳扬眉向何慧君投去赞许的眼神。

吴寿嵩拿起药方研究了好一会儿，表情从一开始的踌躇满志变得越发凝重，整个房间噤若寒蝉，生怕出一点动静打扰到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寿嵩开口道。

“这药方不是治病的，是用来解毒的。”

“解毒？”秋叶震惊道，“这上面不都是补药吗？师父。”

“果然！”柳扬眉心里暗道。

太子曾两度命悬一线，均被诊为急性病症，实则他病程已久，长久以来仅被视为体弱多病而未获足够重视。假若太子的旧疾并非单纯体弱所致，这症状岂不是很像毒物在体内长期潜藏、逐渐累积，最终导致肺腑功能严重受损而亡。

柳扬眉心下一惊，虽已有猜测，却没想到自己的直觉竟真的应验了。

“这药方乍看之下确实是进补的药方，但是你们看，这里有一味药材叫碧乌藤。”说着吴寿嵩用手指对着纸上的字画了个圈。

“碧乌藤之前在中原地区十分罕见，原是生长在烟瘴之地，被前朝的一位药师偶然发现，引进了中原。”

“这草在原是有剧毒，据说那位药师看出了这个植物有特殊研究价值，冒死把它带回来移栽研究。没想到，移栽到中原后，换了水土，它的毒性不仅大大降低，更衍生出了解毒的神奇功效，尤其对于那些长期潜藏体内、难以根除的慢性毒素，展现出了非凡的治疗效果。

“后来的药师进一步研究，发现这植物微量服用能起到很好的凝气排浊的功效，所以才被广泛种植，如今也不算罕见药材了。只是时间过了太久，也怕是太常见了，反而会导致很多年轻医者忽略掉，此物本身是具有巨毒的。”

“仔细看这方子就能发现，这些其他的补药，都是围绕碧乌藤服务的，是为了弥补因长期中毒而损失掉的元气。单看药方中碧乌藤的剂量，感觉这个病人中毒时间应是不短，开药的人有些……”吴寿嵩拧起眉毛。

“有些什么？”

“急于求成了！”

柳扬眉回忆了一番雅琴的话，确实后宫传说太子差不多半月就已根除旧疾，与常人无异了。

“那按照您的经验，这解药，需要终身服用吗？”柳扬眉接着问道。

“终身服药？”吴寿嵩听柳扬眉这么说，刚舒展开的眉毛重又皱了起来，仿佛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确认病人已无中毒症状，体内的毒已解，就要立刻停药！”

听到这话，柳扬眉与春芽对视一眼，发现春芽开始面色发白。

“那，”柳扬眉艰难地开口，“若是病人持续服用此药，将近十年余，病人会怎么样？”

“十年？！”吴寿嵩大喊一声，拍案而起，吓了所有人一跳。

“我只能说，若长期以此剂量服用碧乌藤，与自杀无异。”

“碧乌藤之毒，毒如其名，一旦入体，便像藤蔓一样缠绕进心脉中，很难拔除。这也是为什么碧乌藤可解许多体内根植已久的慢性毒。”

“这药方中的剂量，虽不会短时间致命，但持续服用下去患者很快便会出现面如土色、脚步虚浮的症状，并且还伴随着心慌心悸，四肢无力，再严重些便会开始吐血，便血，再然后，恐再无力回天了。”

“懂使用碧乌藤解毒之人，定也是医术高明之人，为何会犯如此的低级错误？”

柳扬眉听罢，整个人愣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瞬间倒流进了心脏，四肢变得异常冰凉，久久不能说出一句话。

这不是低级错误，这是在十年前就为太子挖好的坟墓。

这就通了，一直在柳扬眉脑海中出现的那些让她觉得不对劲的记忆碎片这下全都连起来了。

后宫心计竟至于此！

太子落下的旧疾并不是因为挨冻，受了风寒，而是因为他那时被下了毒。虽不知为何，下毒之人既已得手，太子却没有立即毙命，或许这中间出了什么意外。

可这样一来，一是时间线拉长，很难找出幕后黑手，二是所有人都会认为太子落下旧疾，那么日后再因什么病去世，都是身子骨弱所致，太医也不会联想到太子有被下毒的可能，也就不会帮他解毒。幕后之人干脆将计就计。

到了太子十六岁那年，太子已然病入膏肓，幕后黑手本应准备坐享其成的，可偏偏皇帝心疼这个嫡子，不舍得看他年纪轻轻就此殒命，便下令召集全国的名医进宫给太子治病。

下毒的人见状，怕这样下去真的会有医生发现太子体内中毒的痕迹，那非但目的达不成，还有可能把自己也牵连进去，于是使用了一些手段，把自己安排好的大夫借皇后之手送进宫里，将太子的旧毒解了。

但那人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太子，此人定是串通好了那所谓的神医，在解毒的同时要让太子不知不觉地染上新的更难解的毒，届时，太子还是会按照计划中毒身亡，而经过这一番折腾，幕后黑手连碧乌藤都不曾经手，更加发现不了太子之死实际是自己所为，更没有人会怀疑太子之死有蹊跷，因为太子体弱早已经是后宫中公认的事实了。

柳扬眉定了定神，调整了几下呼吸，尽量让情绪保持稳定。

“那吴大夫，如果病人确定已经中了碧乌藤之毒，还有希望能救吗？”

吴寿嵩沉吟片刻，“据我所知，一旦出现此毒的症状，便是说明毒物已侵入心脉，无法拔出，哪怕不再接触毒物，碧乌藤也会一直残留在心脉中，损害身体的元气。”

“那，若从此刻开始不再接触毒物，寿命能否延长些许？”

“这个还需要见到病人才知道，一直都没问你，服用这药方之人是谁，能否让老夫亲自去看一眼。”

“是……”柳扬眉与何慧君对视了一眼，见何慧君点了点头，便开了口，“当今太子。”

“什、什么？”吴寿嵩怒目圆睁，拍案而起，“何慧君！我早同你讲过，我从不涉天家之事，你若早告诉我得病的是当今太子，我今日便是来都不会来！”

吴大夫又惊又怕，说罢便立马起身准备离开。

何慧君立马站起来阻拦他。

“老吴，不是这样的，你先听扬眉说完。”

柳扬眉起身，给吴大夫行了个大礼。

“吴大夫，我素闻您厌恶官家之事，但若不是实在求医无门，我是定不会求慧君姐去请您来的。太子的病委实蹊跷，这背后肯定大有文章，您若不愿帮助，若太子真就如此不明不白的去了，宫中的太医要跟着陪葬，东宫的下人都要跟着陪葬。您不在意天家人性命，您也大发善心帮帮那些下人，他们都是穷苦孩子，不能白白的送了命啊！”

柳扬眉并非危言耸听，这事，确确实实在几个月后发生了。

吴寿嵩怒气未减，“你知道我为何立此规矩，因为他们向来如此，兄弟阋墙，手足相残，随意攀咬！满嘴仁义道德，他们做到哪样？罔顾人命！冒天下之大不韪，只因他们是天家！”

一席话结束，屋中所有人皆哑口无言。这番话若传出去吴寿嵩定是被处极刑，可此刻竟令人无法反驳。

柳扬眉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劝说，她艰难开口道，“我知强迫您做您不愿之事是我之过，可我跟您保证，您只负责解决病的问题，我不会让那些贵人发现您参与了此事，我保证！”

“你保证？你如何保证！你知不知道，一旦被他们知道我这个人，后面的事我就只能身不由己！更别说你……”吴寿嵩停顿了一下，“你又是何人？”

吴寿嵩的视线狐疑地在柳扬眉和何慧君的脸上横扫着，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就是那个从聚贤阁出去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锦妃！”

吴寿嵩用手指着何慧君，手指轻轻发抖，不知是怒还是怕，“我早知你有这层关系，我应该与你也再不来往！”

说罢转身就欲推门而出。

“吴寿嵩！”何慧君中气十足，直接把人呵停，“你满嘴说他们只知仁义道德，实则罔顾人命，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现在明知道有人中了如此罕见之毒，生命垂危，就因为那人是天家人，你便见死不救，这就是你！吴寿嵩的医者仁心吗？！”

吴寿嵩夺门而出的动作停在半路，接着便是漫长的沉默。一屋人屏息凝神，视线全都落在那瘦削的老头身上。

“你说的，只问病，不出诊。”吴寿嵩声音低沉沙哑，把着门的手堪堪落下，重新回到桌边坐下。

“我保证！”柳扬眉赶紧道。

吴寿嵩长叹一口气，“你想如何做？”

“目前我暂时还需时间妥帖安排，您若愿意，请把您医馆的地址给我留一份，如有需要，我会差人给您传书。”

吴寿嵩抬眼看向柳扬眉。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打搅您，我保证！”柳扬眉补充道。

吴寿嵩长叹一口气，“你如此年轻，莫要搅进这些纷争中，他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吴寿嵩拿着笔犹豫半晌，但最终还是将地址写下。柳扬眉见状，千谢万谢，亲自将吴寿嵩送到门外。

吴寿嵩走时，再次叮嘱道，“我答应你，只是因为这是个罕见病例，与任何人都无关，记住你的承诺。”

柳扬眉连连称是。

返回房间的路上，稍稍了松了口气，脑子仍在思索对策，未注意到旁边房间闪出一个人影。

就在她即将步入房间时，那人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