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时川同临 第5章 春末的偏移点

战斗是在一个雨夜爆发的。

研究所西北方突发虫洞异动，一支学员巡逻队被困其中。通报发来时，虫洞波动频率还算稳定，但在不到五分钟内，数值骤升，越过危险阈值。

齐临在作战会议上简明布置任务，而就在会议快要结束时，喻时川突然站起身，打断了他。

“我申请前往。”他说，语气不容置疑，“我有感应。那个虫洞的频率和记录中十年前战役的虫洞频率十分相似。”

他的眼神很沉，像是望见了某种将要到来的结局。

齐临没有多问。他对这份感应有足够的信任——以及足够的本能不安。他知道这趟任务不会轻松，甚至，可能要他付出什么才换得回来。

虫洞深处的时空边缘扭曲得像玻璃被热水烫过，幽蓝色裂缝在空中跳跃不止。

他们没想到，那竟是一处回溯裂口。理论上早已灭绝的高阶异变体正从某条错乱时间线回流而来，体型巨大、精神污染指数爆表。

“队伍分散！A组正面压制，B组断后，保护学员优先！”

齐临一声令下，精神力瞬间扩散。他冲到最前线，动作快得如同一道掠影。

就在那一瞬，异变体撕裂空间扑出，携带着足以扭曲感知的冲击波直直扑向后排。

而那里——站着喻时川。

“喻时川！”齐临几乎没有犹豫，精神力暴起，如刃般横扫，将喻时川整个人护在后方。

那一击落下的瞬间，他挡住了所有冲击。

然后被震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地面。

精神链接断裂的一刻，如同世界安静了一瞬。

喻时川冲过去时，齐临已经没了意识。血从他额角蜿蜒而下，唇色苍白，精神图景碎裂得如同被风吹散的湖面。

“启动紧急链接！”医疗组成员嘶吼着冲进来，“他屏障破裂了！快，用锚点稳住意识——否则他会永远飘在裂缝之间！”

喻时川几乎是徒手将他抱起，精神力强行接入齐临意识之中。他感觉到那片熟悉的湖水正一点点坍塌，湖水干涸，天空破碎，齐临的存在正逐渐从这片精神图景中褪色。

“不要怕。”他一遍遍重复，“我在这里，齐临，我在。”

但齐临没有回应。他像是飘在某个无声的宇宙深处，任所有的呼唤都消散成虚空。

那一夜，医疗舱外雨未停，雷声压得人透不过气。

喻时川守在他身边，指尖一寸寸地摩挲他冰冷的手背，像是在确认他还在这条时间线上。

凌晨三点十五分，怀表的指针再次动了动，仿佛被什么隐秘的意志所牵引。

喻时川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他掌心，声音低到几乎只存在于精神图景之间：

“你总是这样……总是替我挡，哪怕明知道我能躲开。”

“你说你不怕死，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死了，我怎么办？”

他闭上眼睛，声音像是风穿过碎玻璃：

“齐临，我怕极了。”

“我从未拥有完整的时间线，我的人生是跳跃的，是残缺的。但你不一样，你的时间是连续的，是温热的，是有人等你回去的。”

“而我……不该成为你碎裂的理由。”

医疗舱突然发出警报，仪器发出剧烈波动提示。

“精神指数异常波动——锚点触发反向链接！”

喻时川猛地抬头。

齐临的手——那只早已没了反应的手——在空中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虚虚地在空气中寻找什么。

他像是从某个遥远的空间努力回归，终于，手指落在了喻时川的掌心。

指节收紧，死死扣住。

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却清晰地震响在喻时川脑海中：

“我不想放开了。”

仿佛用了全部力气，只为了说出这句话。

喻时川怔了两秒，然后俯身将他紧紧抱住，额头贴住他滚烫的额角，声音颤抖得近乎破碎：

“好……”他哑着声音，“这次我们就别放开了。”

恢复期内，齐临始终昏睡。

喻时川几乎不离医疗舱，手里捧着一本书，一遍遍读给齐临听。声音温和，节奏安稳，像是怕惊扰了谁久别重逢的梦境。

某天午后，阳光透过舱顶洒在齐临睫毛上。他终于睁开眼，眼前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坐在床边的喻时川。

他声音很哑，却带着某种解脱后的平静：“你还在。”

“你也是。”喻时川握着他的手指没放，“你说了不想放开，我就一直在等。”

他们沉默地对望许久。

然后齐临问出那句藏在心底的问题：

“这一次，你愿意和我绑定吗？”

喻时川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将自己的精神图景展开。

那是一片熟悉的白桦林，树木新生，草地温软。草地上有两个身影并肩而坐，手中各执一杯温热牛奶咖啡，一杯黑咖啡。

他点头，语气柔得像春末的风：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