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廖寒后颈一阵疼痛,痛觉先醒过来,意识模糊不清的挣扎了片刻,他猛地睁开眼。
入眼就看到温然,微笑着坐在他面前另一张单人沙发里,目光瘆人地看着自己,颇为玩味。
廖寒自己躺在长沙发上,被牵制的左手上传来一阵冰凉的金属触感,他被拷在面前的茶几柱子上。
廖寒在温然的注视下艰难的起身:“你到底想干什么?”
等温然回答的那几秒钟,廖寒迅速环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里应该是某个居民楼的客厅,自己的外套被扒了,手机还在外套里,不知道有没有被发现。
温然很快给了答案:“你爸爸可能正带着人在找你的手机。”
廖寒心下慌乱,强行镇定,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刺激一下温然能否有用,他只能赌一把:“是你买凶杀人,害死了计爷爷。”
温然嗤笑:“真当成你亲爷爷了啊?”
廖寒:“你害死了严然,害死了计念。”
温然摊手:“小贱人勾引我老公。”
廖寒:“爸爸当年根本就不喜欢你,不止是当年,现在也一样不会喜欢你。”
温然:“那跟小贱人勾引他没关系啊。”
廖寒:“你疯了!”
温然:“嘘!你真打算跟你爸一起,起诉我啊,你们父子俩啊,识人不清,都帮着那小贱人一家对付我。”
“嘘!我说了,那都没关系了,你爸现在满世界找你的手机呢,好儿子,多谢你的手机了,我倒要看看这回在你爸眼里,到底是亲生儿子重要,还是小贱人的儿子重要!”
温然根本不再理会廖寒,开了门,朝门外示意一下,一个保镖模样的人走进来,拿着口罩,直接把廖寒捂到晕过去。
“够他睡到明天了,走吧。”温然关了门离开。
廖寒仿佛做了个梦,梦里依稀是去年计萸升跟他说分手。
他急慌慌去扯计萸升的手,却被温然横插一手打断了。
计萸升挨着悬崖边站着,他够不到计萸升,急得想大喊大叫。
他又喊不出声来,眼睁睁看着计萸升被温然从背后轻轻一推。
计萸升向着悬崖倒下去,全身栽下去的最后一刻,计萸升的脚勾到了温然,于是跟着温然一起坠落那深不见底的悬崖。
廖寒终于挣扎着醒过来,头疼得要炸掉。
他坐起来,让自己歇了片刻,便走下沙发,去观察那个铐住他的茶几。
手铐的另一端拷在茶几的柱子上,他不可能把这个实木茶几拖出去。
他记得温然离开前说的那句话,他不知道温然会对计萸升做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两次昏迷,时间过去了多久,他只能根据外边的日光判断大概是早上,也许已经过了一天了。
他要尽快离开这里,去找计萸升。
这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他用力推着茶几走了几步,在单人沙发背后找到一个玻璃烟灰缸。
廖寒想着计萸升,心里着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看着手铐,看着烟灰缸,心里有个很荒唐的念头:
“如果我把左手砸碎了,剩下一只手还能照顾好小萸吗?”
他把茶几翻过来,用烟灰缸一点点敲击铁杠和木质板面间的连接处,那处螺丝被他一点点敲松,烟灰缸也一点点碎裂,细微的玻璃片飞溅,他双手都被割出大大小小的裂缝,血珠渗出来。
廖寒没空管这些,螺丝开始松动,他用右手一点点抠着螺丝,短短的指甲间也渗了丝丝血迹,慢慢将手指和手掌染红。
但是螺丝终于松动了,手铐从铁杠中间拿了出来,廖寒手上挂着半截手铐,走到卫生间洗干净手,那些伤口不断渗出血来,他冲了很久才止住。
廖寒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针织衫,这房间里空调虽然开的挺足,但是,廖寒想,温然还真不怕空调坏掉然后自己冻死在这里啊。
他拆了地上一个脏兮兮的抱枕,把枕套翻过来,连手带镣铐一起裹住。
等他尝试着去开门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锁住,温然只是把他弄晕然后拷在这里,很显然温然只是为了拖住廖寒一时,时间不会太久,温然到底要干什么?
廖寒心里的恐惧开始放大,他一边想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这里是个老式的小区,周围人都很少,联想自己之前从那个高速路口下车,廖寒猜测这里会是在山阳市和吾宁市中间的一个城乡结合地段。
温然没把他带远,只是为了让廖礼唯联系不到他。
也许真的如温然所说,廖礼唯还在到处寻找廖寒,那计萸升呢?
廖寒循着路标,看着方向一边往山阳市那边跑,一边留意过路的车辆,终于来了一辆出租车。
他顺手摸了下口袋,还有几百块钱,也不知道够不够,先急慌慌跟司机说了地址。
那司机是从吾宁市往山阳回来的,算是顺路,但是看着廖寒一副衣不蔽体有抱着脏乱的手臂的状态,心生警惕,廖寒想问他借手机打个电他也不肯,直到廖寒把兜里的钱都给了他才愿意开车。
廖寒一路催着司机快点,但是过了山阳市的乡镇,眼看路边人越来越少,司机突然停车不肯走了。
最后廖寒下了车,照着记忆中的样子往山路那边奔,他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等着他,但不管什么事,他都只能祈祷还来得及。
————
计萸升发现廖寒不在身边。
虽然计萸升自己的意识总有点懵懂,但是不管到哪,廖寒都会跟在他身边的。
昨天廖寒说他要出去办件事,很快会回来的,但是很晚了也没回来。
计萸升便跪坐在灵堂等。贺白一直拉着他,怕他跪太久,但是计萸升总是一不注意就跪下去,跪在爷爷灵前。
明天他就要送爷爷下葬了,墓地就在他父母所在的那片公墓里。
计萸升守着最后一晚,也眼睁睁等着廖寒。
天亮的时候,他隐隐听见贺白接了电话,他以为有廖寒的消息,便留意了。
但是贺白挂了电话只是小心翼翼跟他说要出去一趟,计萸升便点头,贺白不放心,又跟周围的邻居去说好话,拜托他们照顾计萸升。
太阳没有升起来,天总是阴沉沉的。
计萸升在一片阴沉中看见温然走了进来。
他不欢迎温然,这些天廖礼唯带着人进进出出,计萸升心里有怀疑,但是他还是想送完爷爷最后一程再去计较。
至少让爷爷安稳睡下。
计萸升站起来,他不需要对温然回礼。
温然毫不虚心,大大方方闯了进来,灵堂里只有计萸升自己守着爷爷。
温然的声音尖锐难听:“你知道你爷爷为什么会死吗?”
计萸升握着自己的手。
温然:“唉,你还小,不知道当年你妈是怎么勾引我老公……”
计萸升:“闭嘴,闭嘴,你,你出去!”
温然:“你不想知道你爷爷临终前跟我说了什么吗?”
计萸升全身发抖:“……你出去……”
温然:“啧啧,你爷爷当然是被你气死的,想不开了才往人家车底下钻,倒是可怜人家司机还跟着赔命了。”
温然:“我倒是想给你点教训,可是你怎么就这么恶心,死缠着我儿子不放!”
计萸升跌跌撞撞去推温然,模糊不清地重复:“你出去,出去,滚啊。”
他在灵堂跪了这么多天,腿脚都不稳,温然用力一推,计萸升便往后磕倒在地。
他早就听不清温然在说些什么了,他的意识混乱一团,他的爷爷,爸爸妈妈,都在眼前这个女人嘴里被描绘得那么不堪。
可是,明明,明明他们才是受害者啊,他们什么都没做,就被害了这么多年。
计念和严然当年的公司倒闭,被诬陷抄袭,陷害手法跟之前他自己的设计稿被偷了再倒打一耙如出一辙。
严然的毕业证被扣了那么多年。
严然回国后还被追着陷害设计,直到严然精神恍惚。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女人可笑的嫉妒心,严然甚至根本不知道廖礼唯那隐蔽的暗恋。
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还想着逼疯自己。
温然双唇一开一合,吐着最恶毒的言语:“你死了,廖寒就可以安全回来了,就可以好好活下去了,你不希望他好好活着吗?”
那个时候,爷爷把计萸升接回山阳市,爷爷所有的心愿便是计萸升开开心心长大,快快乐乐活着。
可是爷爷终究还是离开了他。
计萸升呆呆望着爷爷的照片,笑容慈祥,爷爷倾尽一生都在保护计萸升。
计萸升在崩溃的边缘。
温然蛊惑他:“你死了才真的干净了,廖寒就会好好的生活了。”
温然顺着计萸升的目光看向灵堂上的老人,轻轻巧巧一抬手,相框哗啦啦砸了下来。
“不”,计萸升尖叫,去接那照片,慌慌张张中双手被玻璃割伤。
温然笑:“你可以跟你爷爷一起走啊。”
温然再次伸手,去扫桌上的贡品。
“不要,你滚啊。”计萸升用自己去护住满桌的物品,泪流满面。
他甚至看不清眼前的事务,只知道每一样都要护住,要保护好。
桌角的蜡烛快要燃尽了,烛台高高立着,计萸升一把都抱在怀里。
温然哼了一声,她把计萸升没来得及护住的一股脑扫到了地上,七零八落的,又伸手去抢计萸升满怀的物品。
计萸升崩溃就在一瞬间了,她快要成功了,以后计萸升不傻也会疯掉,就跟严然一样,一步一步走向疯狂然后走向灭亡。
计萸升流着泪晃头,拉扯着怀里抱着着一堆物品,他抓起了烛台,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
恍然一瞬间,好像突然安静了,那魔鬼般的声音沉寂下去。
计萸升呆呆望着自己的手,一片殷红里,还映着温然瞪大了不敢置信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