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共山河 第27章 回营暗涌

叶苏凝被迅速而小心地抬回营地，直接送入她的帐篷。剧痛和失血让她意识昏沉，耳边嗡嗡作响，只能模糊地感觉到颠簸和周围压抑的紧张气氛。

太医早已被俞晚的人提前请来候着，此刻立刻上前诊治。看到叶苏凝肩胛处那支深入骨肉的箭矢，老太医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指挥药童准备热水、剪刀、金疮药和麻沸散。

帐篷内外气氛凝重。闻讯赶来的挽翠吓得脸色惨白，强忍着眼泪在一旁帮忙。俞晚派来的禁军精锐无声地将帐篷围得水泄不通，隔绝了所有窥探。

陆芷拧没有离开。她就站在帐篷入口的内侧，背对着诊疗的区域，身影挺直，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雕像。她手臂上自己那道刀伤仍在缓缓渗血，染红了灰蓝色的衣袖，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帐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麻沸散被灌下，叶苏凝的意识逐渐沉入一片模糊的黑暗。但在彻底失去知觉前，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陆芷拧那道染血的、固执守在那里的背影。

心中那根紧绷的弦，莫名一松。

再次恢复意识时，帐内已点起了灯烛。肩胛处传来阵阵钝痛，但已被妥善包扎。她微微动了动手指，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娘娘！您醒了？”守在一旁的挽翠立刻惊喜地凑上前，小心翼翼地用湿棉絮润湿她的嘴唇。

“水……”叶苏凝声音嘶哑。

挽翠连忙扶她稍稍起身，喂她喝了几口温水。动作间牵动伤口，叶苏凝疼得蹙眉，却也彻底清醒过来。

“娘娘，您吓死奴婢了……”挽翠眼圈通红，“太医说箭矢再偏几分就……幸好……幸好俞将军及时赶到……”

叶苏凝缓过气，目光扫过帐篷。帐内除了挽翠，再无他人。那道守着她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皇贵妃娘娘呢？”她轻声问。

挽翠低声道：“皇贵妃娘娘守了您快两个时辰，直到太医说您性命无碍，才回去处理伤口。临走前吩咐奴婢好生照料，还说……”挽翠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让您安心养伤，今日之事，陛下和皇后那边，自有她去应对。”

叶苏凝闻言，心头百感交集。自有她去应对……这意味着陆芷拧将今日遇袭的大部分责任揽了过去，最大限度地淡化了她私自离营、与贵妃密会的事实。

“俞将军……”叶苏凝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他如何禀报的？”

挽翠悄声回答：“俞将军对外宣称是娘娘您与皇贵妃娘娘在林间散心时遭遇流窜匪人袭击，幸得巡逻禁军及时解救。陛下和皇后娘娘方才都来看过您，见您未醒，吩咐好好休养便离开了。陛下似乎动了怒，已下令彻查匪人来源。”

流窜匪人？这借口拙劣，但却是最能保全所有人颜面和性命的说法。帝王信不信另说，但表面上的文章必须如此。

正说着，帐外传来通报声，皇后娘娘遣人送来了补品和慰问。

紧接着，廖颜浠、曾妗晞甚至周旋等人也陆续派人送来了东西，言辞关切，真假难辨。

叶苏凝让挽翠一一谢过，打赏来人，应对得滴水不漏。

直到夜深人静，探视的人才渐渐散去。

叶苏凝躺在榻上，毫无睡意。肩上的疼痛阵阵袭来，却比不上心中的惊涛骇浪。

那些杀手，目标是谁？是她？还是陆芷拧？或者……是想将她们一网打尽？

用的是军中制式的箭矢，却伪装成匪人。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能在皇家苑囿布下这等杀局？

俞晚的出现，真的只是巧合吗？他巡逻的范围似乎离北坡白桦林有些远。

还有陆芷拧……她那狠辣利落的身手，那支染血的金簪，那下意识扑过来为她挡刀的决绝……

太多的疑问，太多的惊险，交织在一起。

帐帘被轻轻掀开一条缝，迟颜闪身进来，脸色凝重地走到榻边，低声道：“娘娘，查到了些眉目。”

“说。”叶苏凝精神一振。

“那三名杀手的尸体被俞将军的人严密看管着，我们的人接触不到。但是，有人在营地西边的废料堆附近，发现了这个。”迟颜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物件，是一枚被踩踏过、沾了泥的铜扣，样式普通，但上面有一个极细微的、特殊的鹰隼刻痕。

“这像是……军中某些特殊营队私下用的标识。”迟颜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如同气音。

军中？特殊营队？

叶苏凝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事情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还有，”迟颜继续道，“奴婢暗中留意了各处的动静。周嫔那边吓得厉害，一整日都没出帐篷。廖妃娘娘似乎对遇袭之事颇为好奇，打听了好几次细节。而皇后娘娘……”迟颜顿了顿，“皇后娘娘得知消息后，似乎并未太过惊讶，处理事务井井有条，只是……加强了陛下营帐和她自己营帐的守卫，尤其是……针对俞晚将军带来的人。”

叶苏凝指尖微微一颤。

皇后……木清辞。她是在防备什么？还是在……控制什么？

俞晚是皇后母族的人，她却防备俞晚？

“本宫知道了。”叶苏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牵动伤口又是一阵疼，“继续留意，但务必小心，不可惊动任何人。”

“是。”迟颜将铜扣收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帐篷内再次恢复寂静。

叶苏凝睁着眼，望着帐顶摇晃的阴影。

皇后的防备，廖颜浠的打探，周旋的恐惧，军中制式的箭矢，特殊的铜扣……

还有陆芷拧的维护，俞晚及时的救援……

这一切像一张巨大的、混乱的网，将她牢牢罩在其中。

而掷出这张网的人，或许正隐藏在营地的某个角落，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叶苏凝知道，这场秋狩，已经变成了一场真正的狩猎游戏。

而她，既是猎物，也必须成为猎人。

她轻轻抚上包扎好的肩伤，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而坚定。

无论幕后之人是谁，这笔账，她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