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迈出两步,就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个人。
是崔纵。
他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口整齐地挽到小臂,露出腕骨清晰的轮廓。
手里捧着一束花,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就是几枝白色的小雏菊,花瓣上还沾着点水珠,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透着点鲜活的白。
向施琅的脚步顿了顿。
崔纵很少来医院,自从上次游乐园过后两人就不怎么碰面,都是呆在自己工作的地方,更别说捧着花出现在科室走廊。
周围还有没散尽的人群,几个护士正低着头收拾刚才被撞乱的护士站,看到崔纵,动作都下意识慢了半拍。
崔纵毕竟也算半个著名赛车手。
崔纵朝着他走过来,步伐平稳,不像平时见面时那样带着从容的随意。
他的目光落在向施琅的颧骨上,那里已经肿起一片淡淡的青,是刚才被男人拳头砸中的地方。
“伤了?”
崔纵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向施琅抬手按了按颧骨,疼得微微皱眉,却还是摇了摇头:“小伤。”
他的目光扫过那束雏菊,花瓣上的水珠顺着纹路滑下来,滴在崔纵的手背上。
崔纵没再问伤口的事,只是把花往前递了递。
雏菊的香气很淡,混在周围复杂的气息里,竟有种奇异的安抚力。
“给你的。”
他说。
向施琅没接,只是看着他。
崔纵的眼神很认真,不像开玩笑,也不像平时那样狂放不羁,那里面藏着点别的东西。
周围的护士们已经停下了手里的活,偷偷用眼角余光瞟着这边。
向施琅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带着好奇和惊讶,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没等向施琅开口问“你怎么会来”,伸手轻轻拉住他的手腕,把他带向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
因为刚才的医闹,那里现在很少有人来,只有应急灯亮着微弱的绿光,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向施琅挣开崔纵的手,扭扭手腕:“你带我来这,干什么?行刺啊。”
崔纵笑了一下,“不是行刺。”
“?那是什么?”
“向施琅。”
“嗯?”
崔纵的声音很稳,却能让人听清每一个字,他重新握住向施琅的手,“我喜欢你。”
这句话说得直白,没有任何铺垫。
安全通道里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应急灯的绿光落在脸上,映得神色都有些沉。
崔纵见向施琅没反应,他继续道:“以前觉得日子得过且过,直到遇见你,才知道有人惦记、有人牵挂是件多踏实的事。我喜欢你,喜欢的不是你医生的身份,就是你这个人较真、心软,明明自己过得不容易,还总想着别人。向施琅,让我重新走进你的生活,好不好?”
向施琅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他认识崔纵三年,当然知道他做事利落,说话直接,但没想到竟然可以这么直接。
他抽回被拉住的手腕,后退半步,拉开一点距离,眼神清明,语气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你不要多想,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只是联姻。”
崔纵脸上的从容瞬间僵住,握着花束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愣了几秒,眼里的惊讶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郁,却只是看着向施琅,声音低了些:“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当然。”
向施琅迎上他的目光,没有闪躲,“我从没想过和你有超出联姻之外的关系,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而且,”他淡淡扫了眼雏菊:“我奉劝你先去查个心电图,再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心动了。”
他的声音很平,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只有微微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一丝不平静。
崔纵沉默了,安全通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应急灯的绿光忽明忽暗,照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最终都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片沉寂。
他手里的雏菊还立着,只是花瓣被攥得有些发皱,没了刚才的鲜活。
“我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儿,崔纵才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把花束往向施琅面前递了递,“花是给你的,不管怎么样,刚才看到你受伤,还是想给你带点东西。”
向施琅没接,往后又退了一步。
“不用了,我不需要。”
崔纵的手停在半空,僵持了几秒,慢慢收回手,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花,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自嘲的笑:“是我唐突了。”
他顿了顿,又抬眼看向向施琅。
“你脸上的伤,记得好好处理,别感染了。”
向施琅没应声,转身就往安全通道外走。
脚步很快,带着点仓促,后背却绷得笔直,直到走出安全通道,重新回到喧嚣的走廊,那股紧绷的感觉才稍稍缓解。
他没回头,也没再看崔纵一眼,径直往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还有两个同事在整理病历,看到他进来,随口打了个招呼:“向医生,笔录补完了?”
“嗯。”向施琅敷衍地应了一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消肿药膏,对着小镜子往颧骨上涂。
冰凉的药膏敷在伤口上,疼痛感减轻了些,心里的烦躁却一点没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拒绝崔纵后,心里会不舒服,他甚至想穿越回去给自己两巴掌。
可话已出口,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他只是本能地想拒绝,想推开崔纵,不想让自己陷入一段没有把握的感情里。
崔纵当年的不告而别,让他看清了太多人情冷暖,也让他不敢再轻易相信感情。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崔纵发来的消息。
向施琅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只有一句话:【伤口按时涂药,别用手碰,有事可以找我,你不是一个人。】
他看着消息,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没回复,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放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下午的工作依旧忙碌,向施琅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病历和病人身上,试图让自己忘记刚才在安全通道里的对话。
可崔纵那张沉郁的脸,还有被攥皱的雏菊,总是在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
有个病人的术后恢复情况不太好,向施琅在病房里待了很久,仔细检查、叮嘱,直到病人的情况稳定下来,才松了口气。
走出病房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走廊里的灯光都亮了起来,暖黄的光线照亮了长长的走廊,却照不进心里的角落。
他走到站台,想问问晚上的排班,却看到李医生手里拿着一束花,正是崔纵刚才拿的那种白色小雏菊,花瓣有些发蔫,显然是被人放在这里很久了。
“施琅,这是刚才那个先生放在这里的,说让我转交给你。”李医生把花递过来,“他还说,让你别为难自己,不管怎么样,都希望你好好的。”
向施琅看着那束花,沉默了几秒,还是接了过来。
花瓣上的水珠已经完全干了,有些地方还带着被攥过的痕迹,像崔纵刚才沉郁的眼神。
他找了个空水杯,往里加了点水,把花插了进去,放在办公桌的角落,尽量让自己不去看。
忙到深夜,同事们都陆续下班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城市的霓虹灯亮了起来,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向施琅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雏菊,心里五味杂陈。
他拿出手机,解开静音,除了崔纵那条消息,没有其他新消息。
他点开和崔纵的聊天框,翻看着以前的记录,大多是简单的问候,偶尔约着吃顿饭,语气平淡,却透着一种莫名的默契。
那时候的相处,轻松而自然,不像现在这样,充满了尴尬和疏离。
向施琅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
路灯昏黄,车流不息,城市的夜晚总是这样,喧嚣而热闹,却又带着点孤独。
他想起崔纵,想起刚才在安全通道里的拒绝,想起他递过来的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他只知道,自己像一个在迷雾中行走的人,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凭着本能,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生怕一步踏错,就会坠入深渊。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还有桌上的雏菊,在灯光下静静立着,虽然有些发蔫,却依旧透着一点倔强的白。
向施琅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的心跳已经平稳下来,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空落落的。
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那束雏菊,放在鼻尖闻了闻,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带着点清苦,像此刻的心情。
他叹了口气,把水杯往桌子里面推了推,拿出病历本,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工作上。
只是那段记忆像刻在了脑海里。
挥之不去。
表白了,但拒绝了
唉……向施琅你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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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