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绒枕头柔软而轻,他顺手拿起,往那儿压了压。
“无意冒犯,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他嗓音低哑,透着浓浓的倦意。
“我知道,”梁洛舟的声音从薄被中传出,闷闷的,“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大惊小怪了。”
沉吟片刻,她继续说:“我也不是故意睡到你怀里。”
在此之前,梁洛舟只跟妈妈、林渺睡过一张床,没人说过她睡觉不老实。
“没关系,”季逾白并不在意,姿态冷静且坦然,“我先去处理一下。”
“……”
脚步声渐远,梁洛舟缓缓从被子里冒出头,空气终于不再稀薄。
周一举行升旗仪式,班主任需着正装。
她到衣帽间挑了套白衫黑裙。
黑裙过膝,只露出一截纤细修长的小腿,脚下虽然踩着一双薄底棉拖,但身材比例依旧很好。
季逾白从卫生间出来时,梁洛舟正在穿丝袜。
她稍微欠着腰,脚尖轻踩在床尾凳上,白皙的手掐着堆叠的丝袜往上拨至大腿,微卷的头发垂了几缕遮住侧脸,隐隐透着性感。
穿好丝袜,梁洛舟转过身对上季逾白静而暗的眼神。
四目相视的一瞬间,刚才的插曲在脑中重演。
她视线向下平移,不自觉地想:这么快就处理好了吗?
季逾白察觉到她的目光,清了清嗓:“你时间还来得及吗?”
“哦……”梁洛舟醒转过来,迅速冲进卫生间洗漱。
她今天格外的忙,上课、写教案、批作业、开教研组组会,为了周中的月考出题审试卷……
忙得脚不沾地之余,还处理了一个逃课去网吧打游戏的问题学生,听学生妈妈在电话里哭诉了半小时。
季逾白说好放学接她去老宅给奶奶庆寿。
从学校开往老宅的车程将近半个小时。杭市植被覆盖率极高,一路绿意盎然,树干低垂,给人一种误入绿野仙境的错觉。
梁洛舟担心自己第一次登门准备不周,尤其还是老人家的寿宴。
季逾白早就备好礼物,让她宽心:“虽然是大寿,但奶奶执意简单过,你人到就好。”
“对啊,一家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季瑶从后座探头,“而且奶奶很喜欢你!你可是她老人家钦点的孙儿媳!”
季逾白看了眼后视镜,提醒人:“别乱说话。”
“叔叔、阿姨呢?”梁洛舟还是有些紧张,“我还不太了解他们,怕到时说错话。”
“他们人都很好,很随和,聊什么都可以。”
如季瑶所说,季逾白的父亲季崇明是一名出色的外交官,两鬓微白,气质温沉而斯文,完全不像梁洛舟想象中那么威严;母亲沈俐是高校戏曲表演教授,一双美目炯炯有神。
季奶奶是个慈祥爱笑的老太太,一见面就亲切地拉着梁洛舟聊家常琐事。
初次见面,梁洛舟不免拘谨。
季瑶看在眼里,从二楼的书房拿了本厚重的手工皮革相册回来。
“来来来,一起看我哥小时候的照片吧。”
她摊开相册,一家人的目光相继围过来。
“这是他周岁宴,正抓阄呢,”沈俐指着面前的照片,语气中透着不舍和怀念,“抓了个金元宝,怎么着都不撒手。”
季瑶翻到季逾白的五岁时的照片,惊讶地笑:“我哥小时候怎么那么圆啊?”
梁洛舟凑过去看,照片上的小男孩戴着学士帽,眼神清澈,模样稚拙,两腮红润饱满,透着几分可爱诙谐。
“梁老师,你有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吗?”季瑶突然问。
“好像有。”
梁洛舟在手机里翻出自己小时候的艺术照——她那时钟爱迪士尼公主系列电影,喜欢聪明善良的贝儿公主,梁雪华于是带她去照相馆拍了这张穿着鹅黄色公主裙的写真。
“我以后的小侄子、小侄女该有多好看啊!”季瑶微拱着肩,双手交握在胸前呈祈祷状。
她眼眸忽闪,似乎又动起什么小脑筋:“有个软件好像能预测未来宝宝的长相呢!”
她说着便打开某软件,将两人的照片分别剪裁好对应上去,不出几秒,AI生成两张幼童的照片,女孩儿水灵男孩儿可爱,看的人心软软。
“还真像那么回事。”
托AI的福,季奶奶提前见到曾孙,眼里满是慈爱。
梁洛舟有些局促,担心大家因此展开催生的话题。
“洛舟,”沈俐目光如明镜般洞悉,温和开口:“别有压力,你们这代人有自己的追求,过早地生孩子反而是种束缚,我们不会端着长辈的架子来干涉你们的。”
沈俐的温柔与包容让梁洛舟逐渐卸下心防。
她粲然地笑:“谢谢阿姨的理解和支持。”
晚饭由季崇明亲自下厨,红木圆桌摆得满满当当,一家人相继起身向老太太道祝福语。
饭后,老太太拉着梁洛舟,拿出一枚翡翠手镯:“知道你要来,我特意给你准备的见面礼,这是奶奶的一番心意,必须要收下。”
满绿的玻璃种手镯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受宠若惊地看了眼季逾白,见他朝自己点头,心里这才有底。
沉吟片刻,她讨巧地说:“奶奶,您的心意那么贵重,要是让您收回去,显得我太不懂事了,我只好厚着脸皮收下了。”
·
四月春深,是杭市最美的季节,大朵大朵的木绣球在绿树丛中炸成白色海洋,公园里挤满了拍照打卡的年轻人。
一家人沿着蜿蜒小径继续散步,道路两侧的绿丛泛起浓郁的春意。
翠竹轻摇,古木参天,暮光穿过其间,斑驳低斜。
季崇明和沈俐并行走在前边,季瑶举着相机,一会儿拍景一会儿拍人,梁洛舟扶着季奶奶时不时聊上几句,季逾白则跟在她们身后。
行至深处,人影渐稀,季瑶在一座桥前停下。
她盯着桥边的标识牌,念出上边的字:“情人桥,桥梁全长1314米,共99层阶梯……”
“你们看,这不是网上很红的情人桥嘛!”季瑶兴奋地转过身,“网上说,情侣牵手走过这座桥就能长长久久呢!”
沈俐看了眼季崇明,目光极轻极柔。
季崇明很快领悟,十分自然地牵起沈俐的手往桥上走。
梁洛舟望着他们的背影,心底幽幽升起一股羡慕。
“爸爸妈妈都以身作则了,哥你还愣着干嘛呢?”
季瑶说完,努力朝奶奶眨眼。
“我这把老骨头就不跟你们年轻人赶这种时兴了,”季奶奶接收到暗示,“瑶瑶,你扶我去旁边休息吧。”
涧水潺潺,季逾白上前一步,伸出手,圈住她手心。
梁洛舟轻轻颤了一下,没有抽走。
他手掌宽大,右手虎口处有一粒浅褐色的小痣。
两人掌心相贴,梁洛舟被他的体温熨帖着,仿佛不止手掌,全身都被他温暖柔和地包裹起来。
“走吧。”季逾白说。
梁洛舟“嗯”了一声,浅浅回握住他的手。
桥身由青石板砌成,她细细的鞋跟嵌进石缝,脚下一跛,又被季逾白握着手稳稳托住。
掌心密合的瞬间,仿佛脉络相融。
山涧水低流汇集,湖面上雾气飘缈,桥周围的树干浓绿阴阴。待梁洛舟站稳,季逾白说:“奶奶想让我们在老宅住一晚,你方便吗?”
“可以啊。”
梁洛舟心想,老宅离学校近,早上能多睡会儿呢。
老太太上了年纪,早早睡下,季崇明和沈俐没有熬夜的习惯,九点一刻便准时休息,只有季瑶还在苦大仇深地刷题。
梁洛舟洗完澡,推开季逾白卧室的门,好奇地打量着里边的一切。
圆弧形露台与卧室打通,中间摆了张大床,床头顶窗,能看清西湖全貌,左侧是一体式书橱,摆满了中外典籍。
这是她第二次要与季逾白同床共枕,还是在他从小居住的地方。
她掀起被子躺进去,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
季逾白从浴室出来,时间尚早,他瞥了眼床上的人:“介意我睡前工作一会儿吗?”
“不介意。”
梁洛舟抬起头,见他径直走向书桌,自己干脆也打开电脑写迎检材料。
夜里静谧,虫鸣极轻。
她在文档里敲下最后一个句点时,小腿肚突然传来一丝刺痛的瘙痒,随手抓了两把缓解,没想到越挠越痒,一使劲儿,挠破了皮。
“嘶——”她疼得眉头直皱。
季逾白注意到她的动静,抬眸问:“怎么了?”
梁洛舟掀开被子,腿上全是红肿的包。
公园草木多且潮湿,应该是饭后散步时被蚊虫叮咬的。
“没事,”她问,“家里有驱蚊水吗?”
季逾白合上平板,从抽屉里找到一瓶药水。
见她挠破皮的那块儿冒出星星点点的血,他忍不住提醒:“看起来像蠓虫咬的,估计得小半个月才能好,千万别挠。”
可她已经挠了……
梁洛舟抱着一丝期待:“挠了会怎样?”
“会留疤。”季逾白言简意赅。
他倒了一小汪驱蚊水在掌心:“忍着点疼。”
话音刚落,带着凉意的手掌便覆上她的小腿。
“嗷——”
梁洛舟疼得向后一缩,又被季逾白单手握住脚腕拽回来。
“别怕,没那么疼的。”
他低垂着眸,声音轻而沉,在灯光的映衬下,握住她脚腕的那只手有些别样的性感。
梁洛舟看得入迷,一时间,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停往她脑子里钻,犹如鬼迷心窍。
犹豫着,她谨慎地压低声线:“季逾白,你想要履行夫妻义务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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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木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