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忻云跟着柯愈走进书房时,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这里,他平时都被柯愈缠在卧室里,书房总共没踏进来几次。
房间比他想象中宽敞,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园区的绿植,采光极好,定制的浅灰色书架上没摆太多书,反而嵌了几台显示屏,连书桌都是带无线充电板的智能款,处处透着现代化的利落。
最显眼的是书桌正中央,压着个相框,照片里是新生入学时的场景,背景隐约能看出被裁剪过的痕迹,只剩下祁忻云和柯愈两人。
照片中,祁忻云站在前面,手里捧着束包装精致的向日葵,笑得有些腼腆,柯愈站在他身后半步,没看镜头,目光却落在他发顶,嘴角藏着淡淡的笑意。
“这张照片……”祁忻云伸手碰了碰相框边缘,有些惊讶。
柯愈打开电脑的手顿了顿,回头看他,眼底带着点笑意,“我想着你迟早会发现的,没想到你总不进书房。”
之前来天地半岛,不是生病就是生病,哪有心思逛房间?
哪怕后来正式搬过来,他和柯愈也都在轮流养伤,根本没人会想要进书房。
柯愈打开书桌后的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输入密码后,屏幕上跳出一叠扫描件,正是他父母完整的笔记本手记。
“之前没敢给你看全。”柯愈指着其中几页,“这里记录了几次实验,关于你父亲的,是关于人脑反应开发的,为了开发AI技术。”
他声音低沉下来,“实验的负责人是我爸妈的助手,代号Connor,我一直在找这个人。”
祁忻云盯着屏幕上的字迹,心脏像被攥紧,原来父亲当年的死,跟这个实验有关。
他终于明白,柯愈为什么迟迟不把真相告诉他了。
“这个实验对实验对象伤害很大,后期参与的人都因并发症相继离世。”柯愈的声音继续传来,“我查过,你父亲出事后,你母亲受了很大打击,后来……”
“后来她也走了。”祁忻云接过话,声音有些沙哑,“Connor为了息事宁人,给参与实验的家庭赔了不少钱,应该还威胁了他们,所以我爷爷一直不让我查,就是怕我惹上麻烦。”
柯愈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伸手想碰他的肩膀,又怕他抗拒,最终只是攥了攥手,“我会查清楚的,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祁忻云抬眼看向他,突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怕去医院吗?”
见柯愈摇头,他继续道,“小时候我爸常常好几天不回家,一回来就跟我妈吵架。有一次我偷偷跟着他,去到了一个全是仪器的地方,我当时以为那是医院。”
祁忻云顿了顿,“结果我被关在那里整整一天,被发现后发了高烧,后面的事就记不清了。今天听你说这个实验,我才想起来,那里…与其说是医院,倒更像个实验室。”
柯愈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原来祁忻云的应激反应,是这么来的。
柯愈沉默了几秒,又道,“这些手记你可以慢慢看,也可以去川局那里比对,我保证没有一丝隐瞒。”
“你是因为这笔记,才找上我的?”祁忻云刚问出口,又觉得不对劲,“应该不是吧。”
柯愈立刻摇头,语气急切,“我跟你说过的,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我姐姐二十岁生日会上,她跟路西哲分手了,你来接喝醉的路西哲,让我帮你们撑伞。”
“当时,我高二,你大二,之后的每年我都会让章诚带我去却州大学,大概每十次会有一次见到你,我姐他们只知道我很想考这个大学。后来,我考上了,也发现了笔记本,因为‘祁’这个姓少见,才跟你对上了号。”柯愈看着祁忻云的眼睛,认真地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实验,我早就去找你了。”
祁忻云的心颤了颤,又问,“海洋奇遇城那次,是你故意安排的?”
“不是。”柯愈笑了笑,眼神软下来,“那天是鹿鹿吵着要去看海豚表演,我姐一开始说忙,让我陪鹿鹿去,后来她又说有空,我刚准备走,就看见你了。”
“那你干嘛要跳下水池?不该赶紧走吗?”祁忻云想起那天的场景,忍不住追问。
柯愈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做不到啊。我怎么可能留你一个人在那里,在那之前,我已经喜欢了你七年了啊。”
我已经喜欢了你七年了…
柯愈的声音像一颗小石子,在祁忻云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祁忻云看着柯愈认真的眼神,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怎么值得你这样?”
柯愈闻言,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像是怕惊扰了他,“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他的语气里充满怀念,“后来,慢慢回忆着之前从路西哲那里,零星听到的关于你的事……就更想靠近你了。可后来发现了笔记本,看到上面有你父亲的名字,我又怕了。”
“怕我们会对立,怕你知道后会讨厌我,怕我连远远看着你的资格都没有。”柯愈的指尖微微发颤,“我甚至想过,就这样暗恋也挺好。我搬到天地半岛,想离维护局近点,想着总能跟你‘偶遇’吧,到时候远远看你一眼,也挺好。”
他看着祁忻云,眼神里满是温柔,“现在想来,那个打着‘爱情象征’的仿生海豚表演,倒真能让人收获爱情,幸好那天我听见有异响,折回来了。”
祁忻云听懵了。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先被柯愈的温柔打动,却没想到,这份喜欢早在七年前就开始了。
祁忻云抬起手,轻轻覆在柯愈的手背上,“柯愈,我很担心……”
“我知道。”柯愈打断他,反手握紧他的手,“我也担心…但我向你保证,不管最后查到什么,哪怕…哪怕是最糟糕的情况,我都愿意把我的命赔给你。”
祁忻云摇摇头,“那都跟你无关,我想,即便是我爸妈,也不会责怪当时只有十岁的小孩子的。”
“再说…”祁忻云笑笑,“一直以来,你救我,照顾我,我们早就两清了。”
柯愈听见“两清”两个字时攥着祁忻云的手微微发紧,像是怕一松劲,眼前人就会从这份牵连里抽离。
“我不要两清。”他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执拗,“欠你的、想对你好的,我可以慢慢还,哪怕用一辈子,只要你肯让我还。”
祁忻云的目光落在他嘴角那抹淤青上,淡紫色的痕迹还没消透,像块揉皱的薄纱贴在皮肤里。
他抬手用手指轻轻蹭过那片皮肤,“下次别再这样了,明明能躲,偏要站在那里挨打。”
柯愈却忽然笑了,眼底盛着细碎的光,“我是故意的。”
他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祁忻云的耳廓,“我想赌一把,你看见我受伤会不会心疼。”
“会的。”祁忻云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下意识偏了偏头,“我好像……真的离不开你了。”
柯愈没再说话,只伸手扣住祁忻云的后颈,低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没有章法,带着点急切的滚烫,像是要把这些年藏在心底的暗恋,都揉进这个吻里。
祁忻云的指尖慢慢缠上柯愈的衣角,像抓住了浮木,轻轻回应着。
直到呼吸变得急促,柯愈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祁忻云的,鼻尖蹭过他的鼻尖。
祁忻云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响了一声,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他慌忙别开眼,耳尖依旧还在发烫。
柯愈低低地笑了,抬手揉了揉祁忻云软乎乎的发顶,语气裹着点笑意,“厨房的小米粥还温着。”
他伸手牵住祁忻云的手,指尖扣进对方指缝,十指紧紧缠着,“阿云,我想之后跟你一起去专案组。”
祁忻云被他牵着往主卧走,进门时忍不住发问,“你是已经决定了,还是来问我的意思?”
“我……”柯愈拉着祁忻云走到床边坐下时,目光始终落在一边,都没敢抬头看,“想知道你的想法。”
“编外人员这种身份,在我看来挺没有安全感的。”祁忻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一个人的决断和对策,总没法确保万无一失,单从人身安全考虑,我很认同你的想法。”
柯愈的嘴角瞬间勾了起来,眼里漫开点光亮,抬头时连眼神都软了,“没跟你坦白之前,我只想着在暗处护着你,现在……我想跟你站在一起,并肩作战。”
“那你预备怎么跟川局开口?”祁忻云问道。
“放心,川局还会来找我的。”柯愈偏头看他,语气带着点笃定,“你等我一会儿,我把粥端过来。”
祁忻云点点头,靠在床头,刚想闭眼歇会儿,又想起什么似的,伸长胳膊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工作群里,付瑶琴整理的情况说明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说明里提到,庄遂心因吸入大量浓烟引发了严重的并发症,尽管经过全力抢救保住了性命,但至今仍处于昏迷状态,能否醒来还是未知数。
而祁忻云当时与庄遂心的对话,已通过通讯器被全程记录下来,这些内容成为了铁证,足以证实任之洲监守自盗的事实。
等待任之洲的,将是一笔高额的违约金,源生科技也因此面临着破产清算的结局。
关于遗失的神经接驳凝胶,大部分已被庄遂心焚烧处理,其中,矮屋内墙壁的油漆中也混入了少部分神经接驳凝胶。
好在这场火灾并未直接对附近其他住户造成实质性的损失与影响。
祁忻云看着这些信息,轻轻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