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十一点了,玉璞还没回来,宿舍几人面面相觑。
张雅逸纠结道:“葡萄今晚不会不打算回来了吧?”
何美心晃晃手机:“我刚发过消息了,她说一群人在清吧玩游戏呢。”
张雅逸长嘘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
何美心:“你以为什么?”
两个人相视一笑。
曹婷婷捂着脑袋:“我不想秒懂。”
她又忍不住偷偷给蒋泠发消息:【葡萄今晚和师兄去聚餐了。】
蒋泠没回。
她又发了条:【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
蒋泠:【地址。】
曹婷婷悄悄看了下正在护肤的俩人,根据她多年观察生活和读写小说的经验,看人不会有错的,邻居哥一定喜欢葡萄。
至于葡萄……她暂时还看不明白。
但这些她不好讲给另外俩人听,她们只会认为她是个走火入魔的CP粉。
不过,谁嗑CP不走火入魔啊,数学这么痛,生活这么苦,捡点糖吃吃怎么了?
玉璞今晚很开心,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餐,很是新鲜。可能因为是戏剧社团,大家都很有个性和活力,说话也都风趣幽默,富有想象力。
一众人先去餐馆吃饭,在场基本是大一大二的学生,大一新生刚坐下时还有点腼腆,大二的师兄师姐兴致高,带头活跃气氛。为了破冰大家都已经喝了一些了,现在转场来清吧,互相间更是熟络不少,开始用扑克牌玩酒桌游戏。
玉璞没玩过,怕自己露怯,求助地看向谭入海。
难得见她露出符合她这张脸刻板印象的表情,谭入海心头一痒,凑在她耳边,问道:“没玩过?”
玉璞诚实地点点头。
谭入海说:“很简单的,你一会儿看着就会了。”
两个人亲密咬耳朵的样子,惹得众人纷纷调侃。
玉璞的学习能力确实强,一轮下来就完全掌握了各张牌的游戏方法,甚至还能坑起别的玩家,只是运气似乎不太好,总是遇到自罚和被指定喝酒的卡牌,几轮下来也喝了不少酒。
谭入海看她脸红红的,小声问:“还可以吗?”
玉璞点头回应,速度却缓了不少。
谭入海笑了,觉得可爱,揉了揉她的头:“要是不想玩了跟我说,我带你离开。”
蒋泠进来后,下意识看向玉璞喜欢的角落位置,但没看到人,到处都没她的影子。
他问前台:“社团聚餐的那帮人在哪里?”
前台翻阅订单:“是谭先生预订的大号桌吗?”
他不耐烦地嗯了一声,指尖着急地点着桌面。
前台:“在二楼包厢。”
蒋泠大跨步地快速上楼梯,朝着闹哄哄的声音走去,透过没有丝毫遮挡作用的两片隔帘,看到玉璞正拍着手开开心心地在那逛三园。
一看那颜色就知道喝了不少,真是没点数。
他掏出手机给玉璞发微信:【什么时候结束?】
没回,OK,肯定静音了。
蒋泠只好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等,快十二点了,宿舍宵禁也不管,我倒要看看你打算疯到几时。
看到玉璞和所谓师兄举止亲密,拉手摸头都毫不抗拒,他暗猜莫非她们已经在一起了?那怎么没告诉他?不是最信任的朋友吗?
接连着两个男生都抽到了厕所牌,解决完生理需求后,顺便在那抽烟。走廊离得近,俩人的聊天声听得一清二楚:
“这师妹真带劲,长这么好看,还一点都不做作。”
“是啊,还是社长下手快,这么晚了,肯定要带她回自己那的。”
“他俩已经确定关系了?”
“你看那样子,能不是一对儿吗?”
蒋泠气不打一出来,自己在这干嘛,跟个不要钱的备胎似的,立马转身下楼了,脚步声都透着愤怒,像要把楼梯跺碎了似的,惹得前台不安地探头看着。
可是刚一推门,挂着的铃铛声又唤醒了些许理智,他还是觉得不太放心。
她和那人才认识多久啊,真是完全不把大人的话放心上。
蒋泠深吸了一口气,又关门回去了,坐在吧台边,打算边喝边等,至少结束了得确定她人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有女生过来要微信,他此刻正烦着,把人家当空气冷冷拒绝了。
女生悻悻地说:“不好意思,大冒险。”
蒋泠有些懊悔,要是玉璞看见了,定要说他毫无风度了。
酒保见蒋泠心情不好,以为也是失恋了,这样忧伤烦躁借酒浇愁的大学生见多了,熟练地给他推荐了几杯忘忧烈酒,他就着花生米,一杯又一杯。
都一点多了,他妈的怎么还不下来。
半个小时后,一群人浩浩汤汤地下楼,那架势几乎要把楼梯震塌。
震塌了才好,留下赔钱。
蒋泠锁着眉头看着一个个人头晃悠过,终于捕捉到了师兄牵着玉璞走在了最后。
他起身上前,跟着出了门。
谭入海扶着玉璞:“玉璞,要不……”
话还没说完,蒋泠把人一把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谭入海认出了他,是上次也在这的玉璞的同学:“师弟……”
蒋泠打断:“谁是你师弟。”
谭入海被呛得愣了一下,转而说道:“她喝多了。”
蒋泠冷冷盯着他:“所以你要带她去哪?”
谭入海张了张嘴,看他和玉璞应该关系匪浅:“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蒋泠脑筋一转:“亲戚。”
然后拉着玉璞朝学校的反方向走了。
谭入海疑惑:“亲戚?”
蒋泠走得极快,晃得玉璞分外难受:“慢点,好想吐。”
边上正好是美术学院的雕塑园,蒋泠放慢速度,拉着她走进去,将人强行安坐在一张石凳子上。
玉璞晕乎乎的,掀开眼皮,只觉四周都是草和树,乌黑麻秋的。
“这是哪?”
蒋泠没什么好脾气,冷冷道:“不知道。”
玉璞盯着他:“你怎么来了?”
蒋泠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能看得清我是谁不?”
我只是醉了,又不是瞎了。
但玉璞说不动,字太多了,只点了一下头。
看她头重得跟铅似的,蒋泠忍不住扶着她的脑袋:“难不难受?”
玉璞又想点头,但头被控制着,动不了一点儿。
她不满地撅起了嘴。
蒋泠哼了一声:“知道难受还喝这么多,活该。”
玉璞问:“他们人呢?”
但大舌头把“们”字吞了,在蒋泠听来就像是问师兄在哪,一想到她喝成这个鬼样子还要跟人回家,火气就大,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玉葡萄,你胆子有没有太大了一点儿?今晚我要是不来找你,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蒋泠也喝了酒,力道不小,玉璞被迫仰着脖子,脸又被掐着,实在觉得疼,皱着眉头反抗,结果换来更重的钳制。
凶什么凶。
玉璞:“疼。”
蒋泠看着她眼眶越来越红,理性回归,松了些力气。
她整张脸是红的,连脖子都红了一大片,蒋泠的视线流连到耳朵,玉璞之前戴的一直是打耳洞时穿上的耳钉,今天戴着大大的银色素圈耳环,显得格外成熟和风情。
他捏着玉璞的耳垂,冷了声线:“怎么不戴我送你的?”
玉璞:“……”
因为和衣服不搭。
“不是很喜欢吗?骗子。”
玉璞缓缓张口:“我没骗你。”
蒋泠表示不信,弯下腰看着她:“没事,你都骗我多少回了。”
两个人的视线蓦地相撞,如此近的距离,蒋泠掉入了玉璞水汪汪的眼睛,清澈而迷离,如同沙漠的一汪泉水,叫人渴望和失神。
他透过她,看到了自己,如此的渴望和失神。
蒋泠咽了咽急速分泌的口水,声音被雕塑园的阵阵夜风吹暗了几分:“我记得你说过,不是男女朋友也能接吻。”
玉璞迷茫:“嗯?”
还没反应过来,一张脸突进放大,风呼啸而来,却在她的眼前瞬时停下,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眨了眨眼睛,贴了上去,嘴唇与一种陌生的柔软相撞,轻轻的,凉凉的,带着潮湿的水汽,好似小时候趁奶奶睡着了半夜偷吃的老冰棍。
蒋泠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睫毛长长的,一颤一颤,她感受到他的嘴唇也在颤抖,如同她那时躲在黑暗中悄悄地撕老冰棍的包装,贪婪而矜持,谨慎而不安分。
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几乎要成斗鸡眼。
他很紧张?
大概三秒就离开了。
蒋泠停在几厘米外的距离,垂着眼睫,微微张着嘴,唇瓣依旧颤抖,呼吸变得急促。
玉璞想,看来他和自己一样,憋气了。
完了。
他在做什么?
她有男朋友了啊。
蒋泠低着视线,有点不敢看玉璞。
玉璞问:“这就好了?”
蒋泠:?
玉璞此刻的脑子是一阵清晰的嗡嗡麻麻,好比小时候四方电视机信号过差显现的雪花片,于是她像文梅敲电视机一样轻轻捶了捶眼前有些呆愣的蒋泠,颇为好心地提示道:“不动一动?”
蒋泠瞳孔颤动:“你……”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玉璞说:“你不是说接吻吗?接吻都要……”
蒋泠捧着她的脸,重新吸附而来,这一遭不同之前,毫无章法,却带着道不明的情味。
像菜市场去晚了后摊上濒死的最后一条鱼,像酷暑来临前酝酿的一场巨大的台风,像切开西瓜后挖出最中间的那一口,像用小拇指蘸满了偷吃的那碟辣椒酱。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玉璞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回应着,他们互相吮吸,互相啃咬,酒精在彼此的口腔和大脑四处乱窜,叫嚣着冲动,挥舞着浪漫。
或许她早该知道,能将自己痛快而毫无保留地卷入这场粉色漩涡的人,其实一直就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