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你有染 第2章 伪装

死寂。

宋嘉鱼（或者说，霍嘉鱼）的话音落下后，宴会厅陷入了极致的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水晶灯的光芒似乎也冻结在空中，只剩下无数双瞪大的眼睛和难以置信的抽气声。

老夫人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她踉跄一步，被身边的佣人扶住。她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宋嘉鱼手中的半块玉佩，又缓缓移到她那张与早逝的儿媳有五六分相似、却更具棱角和野性的脸上，嘴唇剧烈颤抖着，泪水瞬间涌出：“嘉……嘉鱼？我的小嘉鱼……你真的……真的还活着？！”

这声带着哭腔的确认，如同解开了静音的咒语，现场瞬间炸开了锅。

“天啊！真的是那个失踪的孩子！”

“二十年前……不是说是意外吗？怎么突然……”

“这副样子回来……啧啧，看来在外面受了不少苦。”

“这下霍家可热闹了！凭空多出个二小姐，还是这么个……特别的。”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夹杂着震惊、同情、幸灾乐祸以及深深的算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中心那对祖孙，以及脸色铁青、几乎要控制不住怒火的霍明远身上。

霍明远强压下滔天的怒火，上前一步，试图掌控局面，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妈！您先别激动，这件事还需要核实！单凭半块玉佩，怎么能确定她的身份？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刮过宋嘉鱼，充满了审视和威胁。

“核实？当然要核实！”宋嘉鱼却抢先一步，声音清脆地打断了他，她甚至扬起了一个带着几分天真又混合着挑衅的笑容，看向霍明远，“爸爸——如果我没叫错的话——DNA检测，随时可以做。或者，奶奶应该还记得，我左边肩胛骨上，有一小块红色的、像小鱼一样的胎记？”

她说着，甚至作势要侧身，引得周围一阵低呼。老夫人已经激动得连连点头：“对！对！是有！是有那么个胎记！我的嘉鱼……是我的嘉鱼回来了！”她挣脱佣人的搀扶，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触摸宋嘉鱼的脸，却又怕这只是一场梦。

霍明远的话被堵了回去，脸色更加难看。宋嘉鱼精准地戳中了只有霍家核心成员才可能知道的细节，这几乎坐实了她的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若再强行质疑，只会显得心虚和冷酷。

就在这时，霍染动了。

她步履从容地走到老夫人身边，轻轻扶住她的手臂，声音温和而镇定，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奶奶，您别太激动，注意身体。如果她真的是妹妹，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她转向宋嘉鱼，目光平静，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一丝属于“长姐”的关切，“只是……妹妹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怎么会今天……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霍染的话，看似关心，实则巧妙地将焦点引回了宋嘉鱼惊世骇俗的出场方式上。是啊，既然是霍家二小姐，为何要赤着脚、穿着如此“不得体”地出现在这种场合？这背后是否有隐情？还是单纯的……不懂规矩？

瞬间，不少人的目光又变得复杂起来，带着审视和怀疑。

宋嘉鱼对上霍染的目光，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电光火石间，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眼底的深意——一个在提醒众人注意这回归的“异常”，一个则接收了这份“助攻”。

宋嘉鱼嘴角一撇，露出一抹混合着委屈和桀骜的神情：“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她目光扫过霍明远，又落回老夫人身上，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却又强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我好不容易打听到家里今晚在这里有宴会，我想见奶奶……可是有人不让我进来，还说我是来捣乱的疯子……我没办法，只好从侧面的花园溜进来，摔了一跤，鞋也丢了……”

她的话语半真半假，却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受尽委屈、渴望归家却遭阻挠的孤女形象。那赤足和裙摆的泥渍，此刻成了控诉的证物。

老夫人的心疼瞬间达到了顶点，她一把将宋嘉鱼搂进怀里，老泪纵横：“可怜的孩子！是奶奶不好，是家里不好！让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看谁还敢欺负你！”

霍明远看着相拥的祖孙俩，又看看周围宾客们各异的神色，知道此刻再强行压制已不可能。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既然……既然妈都确认了，那真是我们霍家天大的喜事。嘉鱼……回来就好。”他转向管家，沉声吩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二小姐去休息室整理一下，找双合适的鞋！”

管家连忙应声上前。

宋嘉鱼却轻轻推开老夫人，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一直目瞪口呆、表情极其精彩的陆辰旸身上，她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整理就不用了。我就想问问奶奶，问问大家……”她的声音再次清晰起来，“我这个‘死了’二十年的霍家二小姐，现在回来了，这个家……还有我的位置吗？还是说，有些人已经习惯了我‘不在’，甚至……希望我永远‘不在’？”

这话如同又一记惊雷，比刚才的认亲更加直白，更加尖锐，毫不掩饰地指向了某些人可能存在的阴暗心思。

霍明远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霍染垂眸，端起侍者托盘里的一杯香槟，指尖微微收紧。她知道，宋嘉鱼这把火，已经成功地、以一种最粗暴最有效的方式，投进了霍家看似平静的油锅。

陆辰旸看着那个赤足而立、眼神灼亮、与他认知中所有名媛闺秀都截然不同的女子，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种混合着危险、刺激和强烈征服欲的情绪攫住了他。他原本对霍染的志在必得，此刻似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野性”二小姐冲开了一道裂口。

盛宴的浮华之下，暗流彻底化为惊涛。

宋嘉鱼的回归，不是终点，而是序幕。霍染与她共同点燃的火焰，开始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