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龙博物馆 第42章 洪水

时隔多年龙迦遇再次听到有人提起大洪水，微微蹙起了眉头，思绪飘回二十四年前。

那时洗沙江南岸以北的荆州地区，当地官员主持拆除了久负盛名的神龙庙及牌匾，这件事受到当地百姓的不满，也撼动了人类对龙的坚定信仰。

信仰是支撑龙域安宁的关键，在神龙庙被拆除后，由于信仰的失衡，龙域持续千百年的安稳也产生了波动。

神龙庙拆除一年后，由于过量积雪早融以及异常的降雨量，引起了大范围的洪水，几乎将整个东方世界淹没，许多人因此丧生。

为了重新巩固龙域的安稳，才有了这间遇龙博物馆。

龙迦遇意识到龙域被波及后，立即和陆家筹备了遇龙博物馆，用以平衡两方世界的失衡，可一切发生的太快，还是没能减少那场大洪水带来的影响。

龙域倾斜的这场洪水，更像是龙域中的亡灵对人类世界的报复。

龙迦遇和陆家共同守护龙域，亲眼看着那场洪水夺走无数生命，深感无能为力和愧疚。

思及此，他用愧疚的眼神看着她，出声安慰：“大难不死，你已经很幸运了，不要难过。”

她眼眶里包着一汪泪，鼻尖也红红的，“嗯，除了奶奶，还有那个资助我的人，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虽然我没见过那个人，但是我觉得我一定有机会见到他的。”

龙迦遇垂眸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鱼漫舞坐直了身子，与他相对而坐，“我曾经给他写过一封感谢信，后来收到他亲自手写的回信，那封信虽然没有名字落款，却有一枚私人章印。”

“我查过那个章印的图案，是八卦中的巽卦。不过我还不懂那是什么意思，等我弄明白后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龙迦遇一直垂着眼帘静静听她讲述，平静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你找不到那个人，或许是他不想让你找到，所以只要你过好当下就可以了。”

鱼漫舞疑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龙迦遇转过身取来药和水，再次递到她面前，“别想过去的事了，先把药吃了。”

她接过药就着水吞下，又把杯子还给了龙迦遇，他转手放到了床头柜上。

“对了，你是怎么赶走那些鬣狗的？那声吼叫是怎么回事？”

龙迦遇站起来，扯了扯唇并未回答，“你现在该好好休息了。”

闻言鱼漫舞失落起来，红着一双眼睛仰视着他，抿了抿唇开口：“我们都经历过出生入死了，我以为我可以知道了。”

龙迦遇垂在两侧的手半握着，拇指摩挲着食指上的盘龙金戒，他静静凝视着她，两人对视片刻后才开口。

“鱼小舞，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鱼漫舞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到的，轻咬起嘴唇注视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你已经知道了博物馆的秘密，不是吗？”

“是，可我只是有些担……”她突然顿住，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她鼓起勇气说出了心中所想，说完又觉得在他面前窘迫的无地自容，慌忙解释起来，“我们……我们是一个团体嘛，我当然会担心你了。”

解释完又害怕不能说服龙迦遇，飞快抬眼看他一眼，见他正瞧着自己，赶忙低下了头，“而且……你是老板，你要是出事我的薪水怎么办？奶奶还等着我给拿钱她治病呢！”

鱼漫舞的自圆其说，在龙迦遇看来很有趣，就像一只藏不住心思的小狗，脸上一本正经不为所动，可背后的尾巴却按捺不住。

“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理由来担心我？”

龙迦遇的反问让她为之一怔，这个问题触及到了她的盲区，这是她从未去思索过的领域，也未曾涉足。

“我……我……”她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不知道怎么回答？”龙迦遇轻笑着垂眸看她，“既然不知道就好好休息。”

他端起杯子转身就要离去。

看着龙迦遇即将离开的背影，鱼漫舞只觉心口有什么东西滞塞住了，胸腔内心跳如雷动，双拳不自觉地捏紧，闭上眼睛在体内不断积攒勇气。

她想要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他。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担心他，可心底始终响起一道声音，冥冥之中她就是知道，那道声音就是答案。

“因为我可能喜欢你！”

这句话终于说出了口，却是和关门声一同响起，她睁开眼睛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顿时泛起一层泪意，委屈地眨了眨眼，眼泪开始打转。

她仰着头看向天花板，才没让眼泪掉下来，一把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从被子下传出她沉闷而委屈的声音。

“龙迦遇！天亮前都不会喜欢你了！”

这句略显嗔怪的话虽然声音不大，可还是被门外的人听了去。

龙迦遇端着水杯站在门前，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静默片刻才小心收回了手，若有所思的回到了自己房间。

他将水杯放下，坐到窗边的椅子上，东方地平线开阔平坦，正迸发出第一缕黎明的曙光，金灿灿的充满了希冀。

“天亮了……”

他独自轻声呢喃，声音似是在感叹，说完慢慢低下了头，笑意清浅若无。

一夜未眠，龙迦遇毫无困意，起身来到了一楼客厅，只有陆勉坐在客厅沙发上，正拿着客房座机用外文点餐。

陆勉挂断电话时，看到龙迦遇已经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他从口袋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点燃。

“鱼小舞醒了吗？”

“醒了。”

“正好，我叫了早餐，一会儿给她送上去。”

龙迦遇没说话，神情凝重的点点头。

陆勉察觉到他的异样，倾身吐着烟弹了弹烟灰，“怎么了老妖精？还心事重重的。”

他眼眸明亮，凝视着陆勉，“或许你有一件事说对了。”

陆勉挑了挑眉问：“哪一件？”

龙迦遇坐在单人沙发上，抬头看了看二楼的房间，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陆勉，神情中带着一丝迟疑和不确定。

“她喜欢我。”

短短四个字让陆勉瞪大了双眼，先是莫大的震惊，眨了眨眼后，才拍腿笑出了声。

“我早说了，是你不信。现在又信了，难道鱼小舞对你表白了？”

龙迦遇没回答，而是错开了视线。

陆勉挪了挪位置，挨着龙迦遇的沙发重新坐下，凑到他跟前小声说：“现在好了，她本来就喜欢你，这趟出行计划又是为了让她和你增进感情，我看你们两个简直是天作之合。”

“你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了，按照我给你的计划来就行。”

龙迦遇淡然的脸上仍有迟疑，“你不是不知道，我都已经……”

陆勉打断他，“没有问题！年龄不是问题！”

“你的确是个老妖精，最离谱的爷孙恋才相差五六十岁，你和鱼小舞的年龄差都已经超纲了，超纲了就不能算数！而且这么多年了你也不见老，和她正好登对。”

龙迦遇不置可否，沉默了片刻又道：“刚才她告诉我，她的父母死在了二十四年前那场洪水里，那场洪水是我没能及时稳定龙域才导致的，她父母的死有我的责任，我怎么能再欺骗她？”

“她是人，龙域原本是和她无关的，她不该再搭上自己的感情。”

“谁说和她无关的？虽说龙域是动物的主场，但是龙域不仅和她有关，还和每个人类都有关！”

陆勉说，“二十四年前那场洪水真的和人类无关吗？如果不是强拆了神龙庙，龙域的安稳也不会受到波及，那场洪水也不会发生！”

“信奉真龙却强拆供庙，和拜神却不敬神有什么区别！就这样，你还以为龙域和人类无关吗？”

龙迦遇依旧沉默，神情透露着自责。

陆勉继续道，“况且事发之后，你第一时间进行了挽救，所以你不该怪自己！”

“二十四年前因为龙域而影响到了人类的安危，而我以守护龙域为己任，是龙域和这个世界的渡桥，我怎么可以逃避责任呢？”

龙迦遇眉目微垂，如同在忏悔，“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既担此责任，合该承此罪过。这就是我的错！”

陆勉并不同意他的说法，却苦于无法说服他，便立即转变了策略。

“可是老妖精，你想过没有？”

“这么多年你为了不和这个世界的人有过多交集，过得跟隐居没什么两样，你从前对人那么冷漠，只要对龙域有好处又无伤大雅，无论是谁你都会用利益去交换。可为什么偏偏对鱼小舞就是不行呢？”

“她和你有协议在身，而且喜欢你，你让她帮了你，最后大不了免去那些赔偿。这明明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但你反而不忍心了！”

“为什么？”

龙迦遇抬眼看了陆勉一眼，又半垂下眼睫，晨曦照在他侧脸上，宁静而淡泊，犹如万籁寂静的雪山那般庄严神圣。

他开口描述起他眼中的鱼漫舞，娓娓道来的语气，仿佛在讲述的是一段与世隔绝的古老故事，尽管只是用一句简单的话语形容。

“她太像食草动物了，和兔子没什么两样。”

“所以你就把她也当成动物了吗？”陆勉指尖烟灰掉落，他看着龙迦遇质问，“可她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