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岑钦低头看着破碎雕像内的尸体,面不改色,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身在特殊调查内部,他早已见过太多罪恶,更习惯了尸体腐烂的味道。
这座花园内充斥着花香,尸臭夹杂在浓香之中,这可比百分百的尸臭要好受得多。
这时,赵岑钦带来的人已经赶到了花园,在他身后列队站立,一枚枚银色独角兽徽章连成一条条银线。
苏叹站在队伍的起点,胸前是一枚铜色独角兽徽章。
他听到了脚步声,头也没回就下了命令,“苏叹!让人把种花的地方都翻一遍,里面可能还藏匿了尸体。”
听到有人喊苏叹的名字,原本一直置身事外的苏静之猛地转头,只一眼就在一堆黑色制服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已经许久未见变得消瘦的脸。
只见苏叹昂首站立,高声回应:“是!”随即带人行动起来。
苏静之拨开人群,朝着花圃旁走去,站在特殊调查的人身后,朝面前的人颤抖着伸出了手。
“苏叹?”她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拉住面前人的衣袖。
苏叹闻声回头,脸上凝重的表情还未收起,逐渐被惊讶代替,“表姐?”
苏静之打量着苏叹的脸,眼中浮现出心疼,面庞上的冰霜稍有消融,“傻弟弟,你长大了,人也瘦了。”说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唇边漾起一抹弧度,冷艳异常,“都没小时候可爱了。”
苏叹连忙推开她的手,故作老成的板起了脸,尽管装作义正言辞的样子,脸上却悄悄浮现一抹红晕,“表姐!你不要打扰我工作了!”
说完他窘迫地左看右看,余光里观察着银章队员的反应。
苏静之笑着瞥他一眼,赶忙收回手,正色道:“好好好!你快去忙吧,表姐不会打扰你了。”
苏叹羞着脸眨了眨眼,转过身和银章队员继续工作起来,而本来还想着尽快离开的苏静之,反倒耐心等待起了苏叹。
方才两人之间亲近的互动,让在场的人不由得好奇起来。
对于知道苏静之身份的博物馆四人来说,更好奇的反而是苏叹与须弥山的关系。苏叹称呼苏静之表姐,就意味着苏叹真实身份也是来自须弥山的狐狸。
经过特殊调查的不懈工作,整个花园的花圃都被翻了一遍,儿童的尸体也是一具接着一具的被发现。
大小不一的尸体几乎摆满了大半个花园,尸体呈现不同程度的**,其中大半都已经白骨化了,而有些则是被刚埋入地下不久,肚子被撕出一个大洞,还尚未出现腐烂的迹象。
尸体的数量格外惊人,多达数十具,所有的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不满十岁的孩子,肢体被撕扯的七零八碎,然后被草草掩埋进了土里。
地上连成片的尸骸,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忍直视,即便是见识过极恶的赵岑钦,也不由得为之震撼,久久不能回神。
就连龙迦遇和苏静之这样的出世者,都忍不住频频皱眉。
在花圃被翻了一半的时候,鱼漫舞就已经不敢看了,她站在土堆旁,和罗织紧紧抱在一起,而罗织则贴心地捂住了她的眼。
即便她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可她还是能感受到这些死去孩童的无助恸哭。
青天白日之下,山顶的风声呜呜咽咽,似是在为数十个孩童的枉死嚎啕。
这数十条生命被埋葬于此,没人知道这些尸体被埋藏在这里多久,也没人知道死前经历了什么。
她忽然明白了那些鲜花突然出现这里的原因。
百花香泥埋稚骨,以鲜活绽放之姿荫蔽死亡,以芬芳馥郁之息覆盖腐烂,可这里的土壤沤满了罪恶,早就不能滋养出鲜花了。
罗织的温柔举动让鱼漫舞心头暖融融的,也让她免于在这座充满罪恶的暗黑花园中沉沦。
她忽然有些庆幸,自己能够因为机缘巧合来到博物馆,从而认识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也看到了这个世界安宁表象之下,深藏着的罪恶在暗潮涌动。
如果那天没有来博物馆面试,那她会继续无知无畏的生活下去,也将一直活在安宁里。
或许运气差一点,某一天也死于弱肉强食的命运,像这些儿童一样,成为死因不明的无名尸骸。
那样无知无畏的生活,或许没什么不好,可现在的她似乎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生活了。
因为她早已打破了曾经的固有认知。
从前她的生活里,除了外婆和标本外,就只有曾康齐这个唯一的朋友。而现在,她身边有了这么多生命环绕,并且每一个都心怀真挚,即便其中有很多是人形动物,但那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经历过了这么多,在多大数情况下,动物的感情都要比人来得纯粹。
如今她已然身在这样的世界,又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世界,她就没有办法忽视,也没有办法逃避。
虽然此刻罗织遮住了她的眼,让她暂时无法看到那些铺满花园的尸骸。可是不睁开眼去看,难道死亡就不存在了吗?难道罪恶也就不存在了吗?
不!那是在自欺欺人。
若是从前的她,那自己一定会躲得远远的,可现在的她不同了,龙迦遇给了她直视黑暗和罪恶的底气。
因为龙迦遇一直就站在世界的另一面,肩负守护另一个世界的重担,与狂暴周旋。
好在他身边还有伙伴,不只有陆勉,还有博物馆的每一个成员,现在还有她。
她轻叹一声,拉开了眼前罗织的手,朝罗织抿唇微微一笑,眼神复杂又悲悯,轻声说:“谢谢你,罗织,我可以的。”
罗织有些意外她这样做,不解的看着她,不由得为之一怔,因为她的眼神还有神情几乎和龙迦遇一模一样。
鱼漫舞朝龙迦遇走去,留罗织在原地愣神,被拉开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一时忘记了收回。
此时尸骸已经被清点出来,正在逐一分析死因,而狼人也由特殊调查的人收押起来,关在房间里等待赵岑钦亲自审讯。
龙迦遇和陆勉正协助赵岑钦分析死因,两人察觉到有人走过来,便回头看了一眼,见是鱼漫舞便有些惊讶。
陆勉连忙歪着身子,将掀开的尸骸挡在身后,嘴上却抱怨道:“鱼小舞,你疯啦!这么多尸体就不怕吓到嘛!”
鱼漫舞朝陆勉摇摇头,继续打量着地上的尸骸,虽然脸色有些发白,却并没有畏惧之色。
龙迦遇随之起身,占据了她大半视线,他垂眸望着她,“不害怕吗?”
鱼漫舞注视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不害怕!”
龙迦遇唇边扬起一抹清浅弧度,随即拉起她的手,一起转身面向尸体,“我们在那几具未腐烂的尸体上,发现了几枚齿痕。”
鱼漫舞扫了一眼尸体,又问:“能通过齿痕确定物种吗?”
陆勉正蹲在地上,观察尸体的死状,他回头对鱼漫舞说:“从伤口破损程度看,是大型食肉动物进食时,相互抢夺撕扯造成的尸骸碎裂,很大可能是群居的食肉兽类。”
“比如狮子,狼群,鬣狗等,都有类似的行为。”他说着扫了一眼尸体,仰起头继续对二人说,“而这里的老板,恰好就是一头狼。”
陆勉的话显然已经将狼人定了罪。
鱼漫舞反问了一句,“你是说狼人杀了这些孩子们?”
陆勉站起身,无奈摊手,“总之他嫌疑很大,你们不觉得吗?”
鱼漫舞看向身旁的龙迦遇,带着求证之心询问:“那头狼真的会是凶手吗?”
龙迦遇没有急着下定论,动了动嘴唇刚要讲话,就被别墅里跑出来的银章队员打断了。
队员边跑边喊,“赵总将!那头狼露脸了。”
赵岑钦微微一愣神,随即甩开大步朝别墅走去,走路姿势格外有气势,与那张书卷气的脸截然不同。
一旁的罗织见状赶忙围过来问:“那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其余三人交换一个眼神,龙迦遇回答了罗织的问题,“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博物馆一行四人也跟着赵岑钦进了别墅,还没看到狼人的踪影,就听到走廊内传来了狼的嚎叫声,声音来自一楼大厅的方向。
此时午后阳光正烈,在光洁的地板折射下,大厅内被刺眼的光团笼罩,所有事物都拉长成窄窄的一条,光与影交替什么都看不清楚。
随着渐渐走近,只看到狼人正在不断挣扎,时不时发出呜呜声,他被锁链绑在大厅的柱子上,而锁链的另一头就拴在狼人脖子上。
此时狼人野兽的特征已经褪去,化出一张冷峻帅气的成熟脸庞,双手用全力去解束缚在脖子上的铁链,头发凌乱的背在脑后,在反抗中一缕缕垂落,紧咬着的牙关上露出镶嵌的一颗亮钻。
赵岑钦站在狼人几步之外,他皱起眉冷冷瞧着,“你别白费力气了!还是老实交代那些小孩是怎么死的吧!”
狼人充耳不闻,一言不发,始终只想挣脱锁链。
赵岑钦对银章队员大声道:“把铁链勒住!别让他动了!”
几名银章队员齐喝一声,立即合力拽紧了铁链,随着铁链的骤然收紧,狼人难以对抗惯性,一下子失去了支撑撞到了柱子上。
队员狠狠拽住铁链,将狼人禁锢在柱子上,狼人仍然想要反抗,可每一次挣扎都让他呼吸困难,他只好呲着牙用低呜声进行恐吓。
狼人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双臂,赵岑钦淡定上前两步,站定在狼人利爪方寸之外,什么话都不说。
狼人反倒先开了口,他双眼赤红怒视着赵岑钦,声音极度不满,“我最恨别人用链子锁着我!”
“怎么?让你想起什么不好的经历了?”赵岑钦漫不经心地开口。
博物馆一行恰好赶到,陆勉和龙迦遇听道这句充满深意的话后,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