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龙博物馆 第100章 慧根

龙迦遇看着她无声轻笑，“先上车吧。”

鱼漫舞点点头，和龙迦遇一同坐进了车内。

汽车驶出了医院，医院清净可位置却有些偏僻，龙迦遇开着车在附近饶了几圈，最后找了一间干净的小餐馆，两人简单吃过午饭后，直奔离医院最近的一间寺庙。

车子缓缓在寺庙外停下，鱼漫舞好奇地看了一眼窗外，寺庙朱门大开，门额上题着三个字——法觉寺。

她回过头问龙迦遇：“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龙迦遇边解安全带边说：“不是要还愿吗？”

她疑惑地皱起眉，“可是现在是下午了，不是说早上更好吗？”

龙迦遇背着手打开了车门，“所以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等第二天早上的。”他唇边漾起浅浅的笑意，“今晚我们在庙中留宿，明早烧香还愿以后，我们再回医院。”

对于这些，此前鱼漫舞从未有过了解，就连还愿这回事都是从电视剧中学来的。

她不由得感叹，“原来还可以这样。”

龙迦遇说：“下车吧，我们先进去入住。”

鱼漫舞应了声：“好。”

由于临近登台节，所以来庙里祈福许愿的人有很多。

两人下了车直奔寺庙内，到处都梵烟袅袅，和龙迦遇身上的香气很像，能扫除心中杂念，令人身心舒缓。

这是鱼漫舞第一次来寺庙，而龙迦遇仿佛对这里了如指掌一般，轻车熟路的带着鱼漫舞在客堂办了入住，之后由寺院的僧人领着进了各自房间。

在房间休息片刻后，就到了寺庙药石时间，也就是平常人吃晚饭的时间。

龙迦遇来鱼漫舞的房间找她，两人一起到斋堂吃了斋饭，饭后还去殿前敲了钟，之后开始在寺庙里散步。

散步的路上，龙迦遇向遇到的每一位僧人问询，双掌合十尊称一声法师。

从入寺起他就一直如此，鱼漫舞也学着他的样子向僧人问询。

起初她只是有样学样，做的多了以后，她也不免对龙迦遇的驾轻就熟感到惊讶，散步时便忍不住好奇起来。

“看起来你很熟悉这些。”

僧人与两人擦身而过，龙迦遇收起手掌说：“曾经有段时间在山里静心，寺庙、道观都有住过，所以了解一些。”

鱼漫舞转头看他一眼，顿时明白了他眼中的悲悯从何而来，她不禁更加好奇，究竟当时的他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想要躲进寺庙和道观来静心。

虽然满心好奇，可鱼漫舞并没有急于求知。

“那为什么晚斋要叫做药石呢？”

两人走到水池边停下，由于正值冬季，水位有所下降，留下满池残荷，水中的锦鲤见有人站在凭栏前，全都聚集到两人脚下，张着嘴等待投食。

龙迦遇垂眸看着那些锦鲤，“佛门禅修通常过午不食，然而饥饿会影响禅修，所以晚斋是为了疗饥治病，这就是被称为药石的原因。”

鱼漫舞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她随之看向水面浮游的锦鲤，“那这些鱼也在等待它们的药石吗？”

龙迦遇闻言轻笑出声，“你很有慧根。”他转头去瞧她，“那你想为这些鱼治病疗饥吗？”

鱼漫舞见他眉眼含笑，不由得想到了如沐春风的感觉，她郑重地向他点头。

“想！”

她看向水面，“你常说万物有灵、众生平等，我们既然看到了这些鱼儿饥饿，如果视而不见，不是太残忍了吗？”

龙迦遇浅笑着说：“好，等我回来。”

鱼漫舞还没来得及问他去哪儿，他就已经离开了，回头就见他走到了殿前的僧人面前，先是合掌问讯后，和僧人交谈起来。

她无声笑起来，视线无意中落在不远处种着莲花的水缸上，上面写着一句经文——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她再次望向殿前，发现他和僧人的谈话似乎很愉快，那名僧人听完他说的后，双掌合十着向他回礼，眉眼间染上几分笑意，而后走进了殿内。

龙迦遇依旧等在殿外，不多时僧人再次走了出来，将一样东西交到了龙迦遇手上。龙迦遇双手接过，两人再次合掌行礼后，他才回到水池边。

鱼漫舞看着他走来，待他在一旁站定后才问：“你找法师要了什么？”

在鱼漫舞的注视下，龙迦遇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她面前，“当然是这些鱼的药石。”

他指间夹着的是一小袋鱼食，鱼漫舞又惊又喜，从他手中接过鱼食后问：“你说了什么让那位法师同意的？”

龙迦遇微微勾起唇角，视线落在水面上，“我跟法师说，你想为这些锦鲤请些药石治病疗饥，法师听了之后就同意了。”

他将视线转向鱼漫舞，“法师还说你有慧根。”

鱼漫舞笑着看他，“这些鱼等不及了，我们还是赶快治病吧。”

鱼漫舞打开那袋鱼食，和龙迦遇一起洒向水面，许是在佛门清净中沉浸了太久，这些锦鲤也修成了不争不抢清心寡欲的性子，一条条锦鲤吃到后就沉入了池水中，绝不贪嘴多食。

那一小袋鱼食洒完了，围在池边的锦鲤群也散去了，一切都刚刚好。

法觉寺响起了悠扬的钟声，僧人们开始晚修，寺庙内变得安静异常，只有时不时听到僧人们普茶夜话的声音。

深山古刹之中，满院寂静，晚修结束后不久，当日最后一次钟声响起，寺庙止静。两人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等待第二天一早烧香还愿。

寺庙清幽宁静，鱼漫舞受到环境感染，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整夜和衣而眠。

第二天一早钟声唤醒沉睡的古寺，鱼漫舞被钟声叫醒后，洗了把脸就走出了房间。

此时留宿寺中的人们都从睡梦中醒来，鱼漫舞前去龙迦遇所在的房间找他，正准备敲门时，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昏昏晨光中，龙迦遇站在房门中，那双瞳孔散发着莹润幽光，金灿灿的却并不刺目。

鱼漫舞笑着同他打招呼，“早。”

龙迦遇从房间走出来，他看了一眼正赶往大殿的人们，对鱼漫舞说：“僧人们要上殿做早课诵经了，你想去吗？”

鱼漫舞抿唇思索了几秒钟，“我也不知道。因为我还没体验过，只有看过才知道喜不喜欢，所以……”她显得有些犹疑，“我能去看看吗？”

或许是在寺庙中受到了环境的影响，龙迦遇总是觉得，鱼漫舞所说的话虽然浅显，却蕴藏着几分道理。

她说没经历过的事，不能判断喜欢与否。

那他自己呢？自诩出世、避世的他，却不敢面对身旁这个女孩热烈的感情。

众生有相，世间千面。

七情六欲中，爱独占一面，大爱或小爱，亲友之爱或男女之爱，皆是生灵之爱。

爱，不可谓不神圣。

爱这一世面，他有幸从他人他处见过，而自己还未真正体味过。

他从不曾经历和感受过爱，又如何能够领悟众多生灵之间的爱恨？不曾真正的入世，又何谈出世？

那么他就不能算作真正的出世，而他应当先学着入世才是。

比如，试着回应身旁这个女孩的感情。

龙迦遇收敛神思，神情维持着淡然，“好，我们可以旁听诵经。”

鱼漫舞点点头，“嗯！”

龙迦遇带着她前往大雄宝殿，殿内梵音缭绕、香雾袅袅，僧人们有序站立，正准备开始课颂。

殿旁早有不少留宿的人排队旁听，两人也走过去站在了人群中。

僧人开始课颂，整齐浑厚的诵经声回响在殿内，从楞严经到心经诵毕，梵音荡涤着在场之人的心魂。

僧人课颂时，龙迦遇同样双手合十，全程跟着吟诵，流畅无误。

正如他所说的，曾经有一段时间在山中静心。

其实这六百多年里，他曾多次和外界断开联系，去过寺庙和道观有数十次不止。每次一住下就是很久，久到他忘记了年月时间，久到陆家不得不请他回去。

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博物馆建成之初，龙域倾斜引起的洪水令许多人丧生，他为这些逝去的人类祈祷往生，同时引渡那些不愿离开的动物亡灵。

鱼漫舞看着手里的经书，字字句句蕴藏着深刻的奥义，单是阅读都不能跟上僧人的诵读，而他竟然一字不落的跟着吟诵完毕，甚至经书都没看上一眼。

她暗自瞥了他一眼，晨光正透过轩窗洒在他身上，双手合十的样子庄严肃穆，不沾染凡尘俗念，俨然如是在为众生祷告。

从他熟练的程度来看，无法想象他曾经修习过多少次佛门课业，更无法想象他身上还背负着多少过去和秘密。

早课结束后就是早斋，之后龙迦遇带着她在各殿前上香拜佛，最后在功德箱内投了香火钱才结束还愿。

晨曦中香烟袅袅，两人肃然站在香炉前。

古庙中梵香缭绕，鱼漫舞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龙迦遇，而他正双掌合十闭目朝拜。

她问：“我现在算是对神佛有信仰了吗？”

龙迦遇闻声缓缓睁开眼，“其实这不重要，心诚则灵，重要的是你发愿时是否衷于自己的心。”

鱼漫舞默然领悟，回想当初祈求神明保佑陈雯时，她的的确确是出于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