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盘中有三张图,第一张图与帖子上的图一样。
第二张图是他被民警扶住肩膀,小心拉拔起来。
第三张图是民警与他握手,并且献上锦旗。
“你们看,这就是断章取义。我当年不是盗窃死者遗物,恰恰相反,我是去讨回死者遗物送去派出所,被表彰为拾金不昧的好孩子。”
周蓑云揉着好看的眼尾,看李经颂跟看什么脏东西似的,嘴角轻轻一勾,说:“你对我有意见就直说,拐着弯整我干什么?”
李经颂完全想不到,周蓑云还能有后手,他以为帖子不锤死周蓑云,至少让他身败名裂。
他开始绕到其他点上,继续攻击:“那你倒是解释,为什么小时候家里那么穷,短短几年时间就能穿名牌衣服,贴名牌恶抑制贴,总不能是突然中大□□吧?”
周蓑云此刻才瞥了一眼台下的沈竹意,对方交握双手,派头十足,脸上一片平静,跟领导人听下属开会一样。
呵,脸皮这么厚,情绪这么稳定,沈竹意不走娱乐圈这条路真是浪费了。
“这是我的私事。我的一切收入都是合法合规,没必要在这里跟你解释。”周蓑云很强硬:“你还有问题吗?关于这个话题,已经占用了大家太多的时间。”
李经颂憋得脸通红,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去问腾墨飞的意见,可他自己拿不准意见,谁知道周蓑云一上台就奔着十佳辩手来的,他语言组织能力和反应力都没对方快。
“李经颂,是爷们就道个歉,承认你冤枉人了,然后快点下来。”
台下谁突然出口,张狂又带点笑意。
大家转向前边桌旁,一脸不耐,指关节敲打着桌面的简辽燃。
制作人刚才一路安抚他:“节目组都求证过了,周先生没说谎,而且你看他游刃有余就知道,他早料到有这一part。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所以简辽燃才没有开麦,这会儿看李经颂想这么久溜下来,立刻追补一枪。
简辽燃开口,给这件事定下了风向——无论周蓑云是否有作风问题,既然简辽燃都选择站在他那边,说明节目组不会放弃周蓑云,大家自然而然也就偏向他,何况还有邓岱、姜随这种耿直的选手在。
姜随刚才准备上去把李经颂拽下来了,步方期一手拉姜随,一手拉邓岱,说现场直播开着,大家评论还是挺两极化的,让子弹飞一下。
幸好他牛高马大,两条手臂常年打鼓,跟钢圈似的,箍住两头猛兽。
这会儿,姜随立刻附和:“李经颂,道歉!你冤枉好人,你跪下去道歉!”
邓岱也吼:“是不是爷们,道歉!”
李经颂望着腾墨飞。
腾墨飞硬着头皮,说:“作为李经颂的队友,我要问,难打我们没有质疑的权利吗?面对所有值得怀疑的事情,我们是勇敢站出来提出疑问,还是当一个冷漠的看客呢?”
周蓑云举着麦:“打断一下。你在偷换概念。”
腾墨飞瞪大眼,问:“你完全不能接受别人的挑战和质疑吗?”
“每个公众都有质疑影响公共人物或者公共事务的权利。但前提是这件事属于公共事务吗?他李经颂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来质疑我?在公众场合大谈我的**,这又是谁给他的权利呢?”周蓑云一连几个问,气势越问越凶。
腾墨飞反驳:“杀人犯法还不算公共事务吗?”
周蓑云:“报道当中用了涉嫌的字眼,你们做阅读理解了吗?哪个人告诉你我杀人犯法了?你们的想象吗?是不是该先弄清楚来龙去脉,再来谈它是不是公共事务?”
简辽燃没有放过腾墨飞,附和:“没有弄清楚事情之前就给人判罪,这是刻板印象,这是处心积虑吧?”
大家懵懂又惊讶,周蓑云是给简辽燃灌**汤了吗?以前简辽燃从来不屑管圈里的是非,今天连开两炮,还是为了一个没有知名度,也没有什么交集的选手。
唯独制作人忐忑不安,他今天下午才刚收到简辽燃的加密文件,文件里大概描述了周蓑云的离奇经历,以及周简两家订婚的事。
那简直是惊天巨雷,制作人躺在床上,当场吞了两颗救心丸。
一对隐瞒婚史的明星夫夫,潜伏在节目里,如果有一天爆出来,节目会获得泼天的流量,以及海啸般的谩骂。
要哪一个?好难!
腾墨飞也愤愤不平,从一开始简辽燃就看不上他作为网络歌手的身份,话里带刺:“简老师是不是太笃定周斯余的人品了?”
简辽燃:“我和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认识那么久足够我判断一个人的人品。”
腾墨飞:“假如他是装的呢?”
“我是不是装的无所谓,但有些人是真装的。”周蓑云在台上忽然笑了,再早几分钟这样笑,直播间的观众都要报警了,经典的恶魔笑法。不过现在事件澄清,他这么一笑又特别有余韵,含着讥诮与挑衅。
“我的朋友最近认识了一位新朋友。在座的某位选手也认识他。”周蓑云说话时直直盯着腾墨飞。
腾墨飞木在原地。
周蓑云点开U盘中一个视频……
视频时长仅有3分钟,由不同片段剪辑合并成一个。
视频里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抱吉他的男人,男人的脸并没有入镜。
男人最特殊的地方是他的双手,食指和尾指黏连导致他的中指僵直扭曲。
他的坐姿也不舒适,胯骨往右侧严重倾斜,导致他右侧肋骨和胸腔挤压变形,像一个捏坏了的陶壶。
这样别扭的姿势一旦定型,他就不会感到难受,但看的人却替他难受。
男人用僵直中指按弦,用仅剩灵活的食指与拇指拨弦,哼着调子,偶尔有歌词,偶尔没有歌词。
当有歌词时,能明显听出舌头迟缓引发的发音不准、语速混乱的问题,所以他不适合唱歌。
他意识到这点,所以大部分时间也不唱歌。
视频外突然伸出一个笔记本,本上谱子乱涂乱画,大概是原稿,本子顶上日期、天气倒是写得很工整。
“这是什么?”视频外的人问。
“日记本……爸爸说,每天记日记,记住今天的事,会变开心。”
“所以你在日记本上写歌?”
“因为每天写歌……就是我的……事。”
视频到就结束了,不过周蓑云设置了循环播放,所以视频开头的弹奏又响起……
姜随第一个反应过来:“第三首和之前一首口水歌的核心旋律基本一样吧。”
“其他也像被人改编过,这属于洗歌行为吗?”
选手们的乐感都不差,能听出七七八八,只是猜归猜,都不敢把猜的人名说出来。
还得是底气足的导师才会站出来,许浚如立即开火:“什么洗歌?如果没有付对方版权费,没有署名,那就是剽窃。”
制作人义愤填膺,跳出来:“这这这……如果节目里哪位选手干了这种事,立刻、马上来找我!”
他直直瞪着腾墨飞,就差当场把人咔嚓,踢出节目组,但他毕竟给了腾墨飞和背后资本操作的空间,让资本和《声由心生》的制作公司能够体面地分开。
周蓑云把U盘拔了,走下舞台。
导演愣了愣,跑上去对着直播镜头说:“出了点小状况,大家也聚得差不多了,都撤吧。”
几个直播镜头晃过神来,赶紧停播。如果说周蓑云那件事能吸引流量,那腾墨飞这件事属于跟平台闹掰,性质上不一样。
周蓑云不肯走了,说:“导演,李经颂还没给我道歉呢。”
导演为难,喊李经颂:“你道个歉吧。”
李经颂刚想说老子就不道,导演凉凉吐出一句:“以后还想在圈里待着就道歉。别给自己家长找事。”导演斜眼瞟简辽燃的方向。
李经颂吐了三次气,自己倒委屈起来,吼着叫:“对不起行了吧。我李经颂对不起你周爷了!”
导演问周蓑云:“行了吗?”
“还行吧。”周蓑云甩着U盘的带子,又说:“导演你还有很多烦恼事,我就不给你添堵了。今天就勉强这样吧。”
导演气笑了,这位主子看着纯善,原来也是长牙的兔子。
直播间的评论走向已经无法预测,有扒视频中歌曲的,有扒腾墨飞出道经历的,有扒周蓑云出生地的,有扒周蓑云身上名牌真假的,有扒腾墨飞背后资本的,有扒周蓑云视频的来源的,有扒简辽燃和周蓑云关系的,有推测节目处理结果的,还有各路粉丝摇旗呐喊的……
总之,没有赢家。
周蓑云这波自证清白虽然让他涨粉了,可是大众印象分仍旧不高。
导演通知明早分批次离开古镇,之后便将人遣散了,尤其叮嘱现在节目组正接受上级和群众的监督,选手们禁止外出惹事。
大家各自回房。姜随担心周蓑云心情不好,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东西上去找他,邓岱和步方期拧着门把,说:“出去了。”
姜随立刻想到天台。
步方期:“为什么去天台?”
邓岱:“因为约架都约天台。”
三人准备爬楼梯上去救人,万一腾墨飞和李经颂二打一,周蓑云没胜算。
天台上只有风,没有人,周蓑云在群里发来迟到的回复——他出去一下,别声张。
——
周蓑云回复完队友,站在绿河边,江春望着河水不说话。
“你很缺钱吗?看着不太像。”
江春这次没穿磨毛边的衬衫,而是一件灰色羊绒毛衣,头发和脸也收拾干净,还用眼镜遮一遮大小眼的瑕疵。
江春:“跟你比肯定缺。”
“既然不缺钱,为什么要那么听他们的话?你也不像一个听话的人啊。”周蓑云也看着河水,又说:“你是不是觉得不公平?我有一对有钱父母,你生来就是孤儿。”
江春回看他,自嘲:“这么多年我还能不明白,人的命就是不一样的,没法比。我为什么帮着他们,因为我要在你落魄时候再出现,我要你被全世界赶回那条小水村里,我再出现。我们现在的地位不平等,永远没办法再谈什么朋友。”
“我觉得你走之后我才长大的。人要想留住对自己好的人,就要有能力保护那个人。我们是哥们,是朋友,甚至我们可以一块过日子,但我没有办法给你现在你有的生活。那是不是你可以降一降身份,我们过一过普通人的生活呢?”
再羸弱的Apha,他也是apha,江春也有江春的心思。
周蓑云不想深究那些复杂的心思。
周蓑云:“你太容易上当了。”
江春:“我不上当我就没机会。”
周蓑云:“这次走了我们就不见面了。”
江春:“那还能怎样?我抱着你一起跳进河里吗?”
周蓑云:“我水性很好。”
江春有点把持不住绅士态度了,大小眼瞪着水,说:“所以哪怕掉进河里,你也不会和我在一起,那我能怎么样?”
周蓑云:“走了,兄弟。”
周蓑云来就是为了做个告别,毕竟没有江春,他可能饿死或者冻死在水村某个晚上。
回到酒店,姜随勾着邓岱的肩膀,两个人挤在门前面睡觉,周蓑云在把人踢醒前,给两个人拍了一张照片。
步方期正好揪着大塑料袋过来,喊:“你终于回来了。”
其余两人也跳起来,四个人进屋里,步方期把袋子里的酒和烤串拿出来,说:“烧烤时候碰到其他几个组的人了,导演不让出去,全偷跑出去的。”
邓岱:“又不是学生,还能真循规蹈矩在酒店里待着?”
步方期:“我和你们说吧,风气特别怪。腾墨飞一出事,有些人就黏上沈竹意和文帝度了,然后严奚今也被拉着去喝酒了。”
“简老师呢?”周蓑云咬着串问。
“不知道啊。”步方期奇了怪了:“简老师是大明星,不可能去撸串吧。”
刚提人,内线响了,周蓑云去接。
“回来了?”简辽燃从房间内拨过来的电话。
“嗯。”
“姜随他们都在?”
“嗯。”
“你等我。”
周蓑云嗯不下去了,他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