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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蓑云沉浸在概念的海洋里，直到房门敲了敲，他才回神。
拉开门，一条黑影硬生生挤进来，好像后边有鬼追。
周蓑云看着墨镜帽子围巾的简辽燃，十分纳闷：“包成这样不如不要来。”
“没吃饭？”
简辽燃环顾四周，选了一张单人椅子坐下。
“简老师，你有想过假如被拍到，我会直接被淘汰出比赛吗？一个老师私底下和选手见面，所欲为何？”
周蓑云在屋里单穿T恤，胳膊白楞楞，光看着都冷。
简辽燃反思自己行为，点头：“有道理，那我长话短说。”
“你小时候和一个男人在河边见面？还害人溺水？”简辽燃面无表情，像说一件新闻。
周蓑云额头一跳，咬牙切齿：“简老师是来寻衅滋事的吗？”
“有还是没有？”简辽燃直直盯着他：“你可以不给答案，可是作为兄弟，我想知道。”
“没有。”周蓑云瞪他：“上门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但凡你抽空看个微信，我也不劳心劳力包扎成这样下来，当着你的面问。”
简辽燃直白道，他的姿势过于放松，似乎认定他提的这件事，周蓑云定然会给他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简老师，恕我直言，你多少有点过分。我回信息向来不快，还是说这是你考核兄弟的真心话大冒险？”
“我不是考核你。”简辽燃神色松动，“我过来问，是让你相信这件事有多离谱，而我和许浚如都没有信。”
“你从哪里得来的八卦？”周蓑云皱眉：“我又有黑料？”
简辽燃：“腾墨飞在直播里拐着弯说的。”
周蓑云点点头：“他是百万红人，他这么一说很多人会信吧。而且连我以前住过的地址都能扒出来，下了不少功夫。”
“有人想搞你。”简辽燃陷在深色沙发里，情绪浓稠，与沙发融为一体。
“节目有公关可以无偿调用，不过有噱头的事，节目组通常会延迟反应，如果需要，我可以借你人脉。”
“没必要，我是什么底色的人，迟早大家会知道。”周蓑云双手撑住单人沙发扶手，看着简辽燃，眼睛一错不错盯住人，说：“所以简老师最好在公开场合，尽量远离我。”
简辽燃回望他，仍旧松弛躺着，说：“我发现你这个人有个特点。”
“什么？”
“不亲近别人。”简辽燃点破本质，道：“无论对待环境还是人际关系，都这样。喝过的水杯一定要归回原味，交往的人一定界限分明，不施舍也不索取。”
周蓑云收回手，冷冷看他：“简老师也有个特点。”
“什么？”
“容易信任人。”
简辽燃哈一声，笑吟吟：“有点道理。”
他起身，将围巾裹上，带点小情绪：“有空回个信息，来来回回找很麻烦。”
周蓑云披上甜甜的笑：“知道了。简老师快跑。”
简辽燃顿了顿，本来快走的姿势调成悠闲步态，出了门才迅速撤离到电梯，给简明观打个电话。
“辽燃？什么事？”
简辽燃：“爸，周家的事你了解多少？”
简明观在电话里头愣住了，反问：“周蓑云还是沈竹意出事了？”
简辽燃：“随便问问。”
简明观：“你爷爷跟你说了两家人的事之后，我就已经把资料发给你了。你没看？”
简辽燃这才想起有这么一份背调，只是当时简老爷子进医院，所以他忘了。
——
中午离开酒店去吃饭，梅心乐见到周蓑云立刻调转镜头，可惜越是这样，评论区越躁动。
[劣迹艺人出现在镜头前。]
[那些反对网络审判的迷弟清醒一点吧。你们的哥哥是全方位塌房了，歌品不好顶多不做艺人，人品不好就不是人了。]
[我蹲这一刻很久了，zsy祝你今天掉进河里没人救。]
[节目组做点人事吧。]
[节目组干点人事吧，是不是要开辟一个劣迹艺人专区出来赚血馒头钱？]
……
姜随脸青一阵白一阵，他见到周蓑云的第一句话也是：“有人要搞你。”
“嗯，许老师和简老师都提点我了。”周蓑云说得轻飘飘，似乎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
姜随见他这么淡定，免不了也轻松些，低声骂：“就是腾墨飞嘴炮。这货可劲憋着坏。”
“别这么说，他第一轮之后流量下降，被网嘲是野鸡歌手，所以才想拉个垫背的。”周蓑云拍拍胸脯，扬起笑：“幸好我影子斜，不怕捕风捉影。”
步方期心大：“既然没啥事，找个地方边吃边聊？我知道有家河边咖啡厅，东西好吃，又安静。”
周蓑云尽量让自己显得活跃：“东西好吃就成，走吧。”
——
眺览古镇嶙峋屋顶，阴天的冷是墨蓝色的，周蓑云趴在二楼的窗户边啜着薄荷咖啡，很上脑。
“老步吃完了吗？”邓岱清光盘里的意面。
步方期放下筷子，喊服务员过来收拾桌子。
四人风风火火吃完，这会儿邓岱耐不住问：“开始吗？昨晚聊到概念，我回去想了两个。”
邓岱之前都是主唱，这方面有经验，甚至还列了手机备忘录。
“我根据木拱廊桥的榫卯嫁接特点，想到我们可以做循环结构的曲子，拆开各自是独立的，但是合起来又是一个完整的曲子。这种反复可以贯穿到主题上，比如说木拱廊桥是文化中反复又创新的部分，一代代人也一样，都是在重复父辈的前路基础上，走出自己的桥与路。”
“好！”
步方期鼓掌。
姜随和周蓑云瞥他，周蓑云也说：“想法很好。”
姜随：“就这么定了？”
周蓑云：“还欠点，不是说这个概念不可行，是在和其他队伍PK时，出不来。”
邓岱越战越勇：“那我还有一个。多段式的，把桥前世今生的历史，融合本地生活，再将人的一生穿插起来，用画面感去唱故事。”
姜随立马兴奋道：“我也想到多段式，可没想到每个部分都讲什么，但主线跟你类似，也是从历史的角度去讲一代代人对木拱廊桥的传承，给非遗文化做个点题。”
“上面两个概念的底层逻辑都是讲传承，一个是生命的传承，一个是文化的传承。”周蓑云揉额头，又说：“我还是觉得其他组肯定也想到这个主题。不是说其他人做，我们不能做，是我们做不过划重点和西湖断桥上这两组，他们一上民族乐器，一上民族唱腔，甚至沈竹意来一段越剧或者台州乱弹，我们气势就上不去，排在他们后面更容易被观众无视。这个时候再撞概念，大概率会输得难看。”
周蓑云是队长，要想着赢的事。
邓岱以前也是队长，但他很少去想赢的事，他觉得做音乐要纯粹，输赢都不是目的。可是经过上一轮被淘汰的耻辱，他又说不出咱别想其他人怎么做，只管搞自己的话。
“首先咱们肯定有个共识，这次曲子不能简单三段式，要丰富，要有融合其他乐器的空间，是吧？”姜随看场面冷下来，提议。
周蓑云和邓岱都点头。
姜随：“行，那我还是坚持多段式的结构。”
周蓑云和邓岱又点头。
姜随：“按着这个苗头，我们来想，要精准对抗其他组的那种排面，咱们就不能说传统故事，对吧？”
其余三人又点头，然后看着他。
姜随来回看，摊手：“我的发言到此为止。”
周蓑云：“继续啊。别停。”
姜随：“容量有限，一滴也不剩了。”
步方期鼓励：“队长你说说你的吧。”
“我想的也是叠加与多段式。要说不一样的点，就是木拱廊桥是一种常年需要修复的东西。老祖宗是在不破坏桥的完整性基础上，通过截断坏掉的那部分，来重新修补上好的部分。这个给了我灵感，是不是我们也可以在和弦走向上，营造出现代烟火气和历史厚重的反差，然后不断用更明亮的色调去掩盖掉低沉的情绪。”
周蓑云将一早上的思考结果说出来，继续道：“我们还是要用回有力量和明快的编曲，去打其他队伍的妙手。”
“改编观众耳熟能详的古典旋律来填充历史厚重部分怎么样？”邓岱兴奋道：“创造另外一层反差，还能拉观众分。”
“那难度要更大。”周蓑云扶着窗框，身上那股暮春气息又不见了，说：“不过既然玩就放开了玩，别拘着。”
“至于概念，也不用一味强调木拱廊桥这种技术或者老文物岌岌可危的方面，我们还可以说它强大的方面，它强大地支撑着来往的人，强大到国外旅客为之折服。这种强大是沉淀和不断自我修炼，是包容的表现。”
周蓑云沿着讨论结果继续往前推进。
姜随一拍桌子：“得，那总结起来，咱们这次的概念词就是强大、包容。”
“怎么落实到故事和情感层面上？”邓岱追问。
“大爱无疆吧。”周蓑云也没底，解释：“讲负重前行又强大的人，他们对个体的包容和指引。”
“歌词不能太具体，要能放大又能缩小。”步方期突然插入一句，“靠曲子烘托上去。”
“终于讨论出个子丑寅卯了。接下去有了发散的方向，事情十有**就稳了。”姜随拍桌子，说：“快，老步给点掌声。”
步方期十分给面子地拿手指在木桌子上打鼓，炒热气氛，四人笑声直飞出窗外。
下午导师辅导会，周蓑云代表团队去和许浚如碰头。
许浚如刚骂跑了《Brave&Baby》几个人。
《Brave&Baby》居然想到要在高僧坟头蹦迪，什么见鬼的奇思妙想，气得许浚如一人舌战四人，将人训了一百遍。这下子看到周蓑云，第一时间是深呼吸。
“斯余啊，你来了啊。”许浚如尽量摒除恶劣情绪，笑道：“来吧，说一说你们的想法。”
周蓑云愣了一下，说：“许老师，你没欠我钱吧？”
许浚如：“什么意思？”
“不用对我太客气，有建议有批评尽管说出来。”周蓑云乖乖坐好，求学态度十分良好。
许浚如一颗心开始颤抖，这么不骄不躁的年轻人，放眼圈里都没几个。
周蓑云将思路捋给许浚如听。许浚如听完，中肯道：“这次主题对你们来说是没啥优势，能转变思路，扬长避短，说明你们想得比较透彻了。我这边就几个小问题。”
——
节目组在酒店天台搭了景，周蓑云听取完许浚如的意见后，走出搭建的导师房间，摄像头放大他脸上的表情，试图捕捉到类似灰心丧志或者满脸不服的情绪，但只有一张精致的假笑脸。
梅心乐也忍不住拍他，直播间很多人很不满摄影师，就好像是梅心乐专门给网友喂了翔。
刚结束与划重点乐队的创作探讨，简辽燃走出房间，摄影师暂停拍摄，文帝度拉上沈竹意邀请简辽燃：“简老师，一起去喝杯咖啡？”
简辽燃看沈竹意，对方儒雅堆笑，而文帝度的手扣在沈竹意的手腕上。
简辽燃笑着摇头：“你们两个去吧，刚才说的问题再好好对一对。”
沈竹意的笑容瞬间收了，像凉风顿然偃息，不再惬意。“简老师认为我们两个单独讨论那些问题，比较好？”
“这是你们团队的合作模式，你们自己决定。”简辽燃认真看他和文度帝，甚至还拍拍文帝度的肩膀：“队长处于调度的角色，有想法也要能落地才行。”
文帝度矜贵公子做派，此刻不禁微微脸红，应道：“老师放心吧。”
沈竹意忽然失笑，顿在原地。
“简老师，鞋带松了。”
耳侧响起小声的提醒，简辽燃第一反应是看来人，发现周蓑云像一朵云一样从直播镜头前飘走了，他又低头看鞋子。
马丁靴哪里来的带子？
简辽燃当着直播镜头的面喊：“周斯余。”
周蓑云回头，懵懂问：“简老师，你喊我？”
“是。”简辽燃快步上去，周蓑云立刻后退，避嫌态度明显：“简老师什么事？”
简辽燃看人越走越远，提了声音：“提醒你鞋带掉了。”
周蓑云恍然大悟，哦了一下，低头。
马丁靴哪里来的带子？
他笑道：“简老师真是幽默，希望你今天心情都很好哦。”然后迅速地飘走。
手机微信弹出新消息，周蓑云在楼梯间点开，简辽燃发了一个表情图给他——你也有今天！
周蓑云回——幼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