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张力。反套路用了一惯的套路,把大家都套进去,故事性强。划重点的乐器还有人声结合很好,我最喜欢的部分是蒙伊巴的唢呐,声音非常辽阔高亢,一出来就掀翻天灵盖,还有拍桌子配合底鼓去演绎祭祀时鼓乐合奏的场景,也看得出来乐队有自己的风格和想法。”
简辽燃正了正身,点评时一脸认真,认真得甚至太官方。
制作人笑着追问他:“可是我们的黑桃A也是简老师的队伍,你觉得他们被淘汰意外吗?”
简辽燃直言:“音乐形式不受限制,可是题材还是受比赛限制的,他们的题材调整之后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无法在现场和观众共鸣,这点很吃亏。但我一点也不怀疑他们的实力。”
制作人点头:“《OMG》拿下不错的成绩,简老师会不会觉得没选到这样的队伍很遗憾?”
制作人明显是制造陈幻与简辽燃“火药味”的节目看点。
简辽燃不如他愿,说:“不后悔,导师和队伍之间是双向选择,他们取得好成绩,说明陈幻老师和他们有缘分。”
他不评论陈幻指导,也不评论《OMG》的音乐品质,只说缘分,已经算暗搓搓表明态度。
制作人没打算放过他,又追问:“我也知道,简老师其实物色了四支队伍,有一支没匹配上,能告诉我们,那支队伍晋级了吗?”
周蓑云在台下收拾乐器,听到这话,停下手,盯着简辽燃的背影。
简辽燃选了谁?难道真是他这一组?
简辽燃:“晋级了,恭喜他们。”
“方便透露是哪支队伍吗?说不定他们会转投你呢。”制作人继续拱火。
简辽燃:“不方便。”
制作人:“我听导演说,你私底下也很关注民谣乐队和民族唱腔的歌手,我盲猜一个是《西湖断桥上》。”
简辽燃礼貌笑了一下:“你再说,许老师要生气了。”
许浚如假装瞪眼:“我就知道老简你吃着锅里,还盯着我碗里的。”
周蓑云埋下头继续收拾乐器,姜随问他:“助理放行了,我们回去还是留在这儿听复盘?”
“回去吧。说好一起吃饭。”
周蓑云背起吉他包,键盘给盘哨先推回小酒馆去了。
姜随:“我觉得仓袈村住着挺舒服,晚上虽然冷,可是天蓝汪汪的,像住在海里。”
周蓑云边听舞台那边的动静边转头看天,星空很亮,章磊在旁边哼歌。
“我认为真诚是一种很重要的态度。对音乐坦诚,对自己坦诚,是一门功课。”简辽燃闭了麦,不再回答制作人不依不饶的追问。
——
屋内,盘哨捎了几瓶白酒过来,周蓑云换下演出服,他和姜随配合,进进出出厨房。
章磊看着桌上一溜的卤肉还有下酒的小菜,最后盛上来的四碗油亮亮的臊子面,好奇了:“周斯余,你家里经营面馆的?”
周蓑云将筷子分给其他人,笑:“自己喜欢做饭,怕外边下毒。”
章磊无心开玩笑:“你是小时候被人毒过?”
周蓑云似真似假端起面碗,回他:“有些歹毒的人喜欢拿酒或者安眠药毒小孩,怕他醒了跑了。吃面吧,先把胃喂饱。”
盘哨呼哧呼哧吃起来,“饿死我了。”
其余人动筷,面条下肚,饱了五分,其余时间,四个人开始喝酒聊天。
大家先是问姜随从哪弄来那么多染发膏,不怕中年秃头吗?
姜随跟他们科普染发的诀窍,又谈自己是个苦逼的牙医。
三人大跌眼镜,从上到下将他看个透亮,觉得他哪一块都不像牙医。
姜随说学医是家里选的路,这次恰好换个诊所,趁休假跑出来比赛了。章磊让他给自己看一下牙齿,姜随闻一口酒味,直接将人推开。
之后又聊到章磊在外边摆地摊的事,盘哨问他凌晨野的带子好不好卖?章磊耸耸肩,说早十几年前就卖不动了,都是情怀买单。
盘哨又说节目播出后,凌晨野能再火一阵,不怕没人记得。
烈酒滚喉,四个人放开了聊舞台上表演的细节。
人走之后,周蓑云也不想睡,明天要离开,他将屋子收拾干净,在灶台上放了个红包,补贴这段时间厨房用过的水电及米面、调料钱。
天蒙亮时,他支在餐桌上将白酒瓶子归纳到袋子里,门打开,许浚如进来嗅着味道喊道:“你们办庆功宴不叫我?”
周蓑云白净脸颊柔柔一荡,特别有礼貌:“许老师,对不起,没等到你,章磊天亮就走了,我们先凑着吃了一顿。”
许浚如后边立着简辽燃,录了通宵回来屋里残留饭香味是有点勾人,于是说:“本来我也住这屋的。”
周蓑云也看他,没有笑,说:“我以为你上四组那边庆功去了,上次你们也吃了火锅。”
“啧,斯余这话说得没错,你上那头吃去。”许浚如揶揄简辽燃,转头又笑问周蓑云:“给为师留口吃的吗?”
“留着呢。”周蓑云将瓶子归到桌子下,“卤肉窝蛋面,吃吗?”
简辽燃先一步挤进厨房,说:“吃。”
周蓑云也进来,看他人高马大占着灶台位置,推了推他:“请让一让。”
简辽燃让开,瞧他上手开火煮面条,低声说:“你是不是跟我太计较?你跟许浚如说话都没这么虚伪。我跟你认识时间更长吧?”
周蓑云打蛋,从冰箱里拿出卤肉铺到面条上面,态度不冷不热:“你又不是我老师。”
简辽燃这时候真想捏一把面前那根白净脖子上的肉。
“我不是你老师,我还有可能是你老公。虽然最后不是,但好好说话总可以吧?”
周蓑云忽然侧过脸来,仿佛酒瓶蓦然颤动,偷溢出香气,他的脸上倾出浅浅的笑。匹配度高的AO之间,对双方的信息素敏感度会很高。
“那未来老公,你吃面吗?”
“吃啊。”简辽燃离远点了,满身带信息素的周蓑云就算打一套虚拳,他也觉得那拳头能敲身震骨。
“你夸一夸我今天的表演,我就请你吃。”周蓑云回头,眼睛里装着未散的酒气。
简辽燃手撑着灶台边缘,一副这有何难的模样,笑道:“旋律流畅,间奏有死亡的窒息,主唱的颤音控制得很稳。能换一碗面吗?”
周蓑云把面端出去,喊:“许老师,给你加了两个蛋。”
简辽燃跟出去,看许浚如那碗,果然多了蛋,卤肉都快叠出碗缘,默默坐下。
周蓑云进去又给他端了一碗出来,一个蛋两片肉。
许浚如瞥他:“有的吃就很好了。”
周蓑云进屋收拾行李。
全员一宿没睡,第二天一早节目组在村里举办欢送会。一些选手与同住的村民抱在一团称兄道弟,说着未来再见的话。
蒙伊巴被驾到前面,他动情地唱诵祈福经,并且说了一番肺腑之言。
“在我这个年纪看来,生死才是阻隔两地的界限,仓袈和外部世界没有那样的界限,不需要分你我,不需要有跨越哪里的勇气,因为我们始终在同一个世界。仓袈的孩子们,你们的脚没被绑住,这里也没有吃人的野兽,想出去就出去,就回来就回来。”
导演大赞还是老人家看得透彻,大家都呜呜地喊着:“蒙伊巴,蒙伊巴……”
周蓑云本来在凑热闹,身边蹭过来一个人。
“你是不是觉得他说得很对?”
语气压低但极具挑衅。
周蓑云没有侧头,说:“腾墨飞你不用针对我,没捞你的人不只我一个。”
腾墨飞咬牙:“可是我和你开了口,你没有拒绝我。”
周蓑云:“你听不懂"再看吧"这三个字吗?我没有答应你什么。”
腾墨飞:“总之,我还要谢谢你,你们做的东西配不上我的水平。”
周蓑云好笑,终于被迫施舍他一个目光,应了他:“那就不客气啦。”
腾墨飞愤愤,拳头打在棉花上,周蓑云完全对语言攻击免疫,他扭头走了。
“你还真不讨人喜欢。”
突然身侧响起几声低笑,因为很少听过这种斯斯文文的嘲笑,所以周蓑云一时半会没认出来人。
直到他看清楚来人戴一只青白色玉镯,镯子像名贵花瓶的颈箍,收束出瓷白的手臂,他知道是沈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