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市的夏天,来的特别迟,一场大雨过后,暑气才算冒出头。
陈晨下班回家,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电视机的声音。阿嬷年纪大了,耳朵不好,眼睛也不大好,不爱听戏,又看不清电视,所幸电视机放开了声音,当作广播剧听。
陈晨走进院里,阿嬷已经躺在玉兰树下的摇椅上睡着了,手搭在摇椅边儿,蒲扇落在水泥地上,惊起一地玉兰残瓣。
陈晨无奈地弯了弯唇角,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先是把蒲扇捡起来放在一旁的木桌几上,又把手里的外套盖在阿嬷身上,才转身进屋关电视。
遥控器不见了,她好一顿找,终于在沙发缝儿里寻见了,转身要按关机键,电视剧突然唱过片尾曲,放起了广告。
是那个家喻户晓的国民护肤品牌。
广告词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陈晨却忽的垂下眼眸,停住了动作。到广告播过后,才慢慢抬头,看向花花绿绿的电视屏幕,慢慢捏起手里的遥控器按了关机键。
屋里骤然恢复安静,陈晨不知道怎么,像是被这股寂静力量击倒一般,腿软似的撑着茶几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扭头。
夏季的昼总是格外的漫长,六点,天上是半边含羞待遮的夕阳。
不多时,这夕阳漫开了,透过窗,照在静坐的陈晨脸上,橙红橘黄惨烈一片。
陈晨不觉得热,反觉浑身冰凉。
因为八年前的夏天,她有过同样的感觉。也是在馥州,也是这样的天气,这样照在人身上不觉热,反而让人觉得浑身冰凉的夕阳。
她记得,她站在破旧的楼道里,有个人隔着开了半扇的门,跟她说,他要走了。
那个人很高,那人很白,那个人抽烟的时候样子很颓唐,颓唐的就如同夜色里开到花季末的,泛着半边儿黄的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