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映明灯 第35章 都城繁华，城外赏雪

等赤那朔真正到覃朝都城时，已是半个月后了。

原本半月之前他就该到的，但临出发前，阿尔泰突发恶疾，竟然在短短两日内就不治而亡，赤那朔只能搁置了入覃拜见的计划，留在部落处理丧事。

按照巫医所说，阿尔泰本就疫症才愈，冬日寒凉，又不慎感染上了风寒，加上心郁难解，这才猝然离世。

说直白些，就是阿尔泰对德勒的死不能释怀，日思夜想，最后熬不住了。

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亲儿子，也是恩爱早逝的发妻留下的独子，纵使他有千般不对，万般过错，也不能轻易掩盖他们这么多年父慈子孝的感情。

赤那朔按照部落习俗妥善安排了后事，在长生天的见证下，亲自火化了阿尔泰的遗体，又将他们父子俩的坟墓立在一块，放了整整三日的天灯为他们祈福。

希望他们来世就生在普通人家，只要能够衣食无忧，幸福美满就行。

期间赤那朔还遇上了尚良尚心两人，在主帐外鬼鬼祟祟，要不是他眼熟，他们两兄弟就要被抓起来了。

尚良支支吾吾解释，最近谊嘉想见班布尔，他们又没身份，见不到，只好在主帐外碰碰运气。

也就从他们的话里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德勒不知道给谊嘉喂了什么药，导致谊嘉这一段时间里都浑浑噩噩，痴傻呆滞，不过这几日慢慢好起来了，嘴里不断念着几个名字。

博济，苏弥，班布尔。

前两个都是死人了，他们就只好来找班布尔。

“可以，我带着班布尔一起去看看。”

谊嘉变成现在这样，也是他给连累，赤那朔心里愧疚，仔细想想，自己回了草原之后间接也害了不少人。

越想越愧疚，直到跟着尚良尚心亲眼见到谊嘉的时候，他莫名地恐慌起来。

她这幅模样，与之前映灯爹爹的神态一模一样，嘴里反复念叨着东西，眼里空洞无神。

如果谊嘉都是这个样子，那映灯呢？德勒这么恨他们，映灯只会更糟。

赤那朔一刻也待不下不去了，只想早日处理好事物，去找映灯。

这一忙就是半个月，赤那朔再三向德莫几人嘱咐一番，这才准备重新入覃，一路快马加鞭，只想着早点见到心上人。

他还是第一次来覃朝的都城，一道运河横穿其中，把都城分割开来，分为东西两城。一边是普通百姓，一边是皇宫和世家大族，无论哪处都是繁华不已，比邬镇和玉衙门更甚，冬雪纷纷，一片白茫茫，晨起时寂静端庄，随后又是人声鼎沸，车马喧嚣。

此次入覃，他只带了翟赫一人，这一来是人多眼杂，他不想多行事高调，招惹是非；二来是翟赫对两地通官商之事颇为感兴趣，谢载舟也曾与他交谈过各自的想法，方便商道通行的顺利进行。

一举两得。

他们来得巧，今日正好是冬至，俗话说“冬至大如年”，许多世家大族都选择在这日祭祖，西城的人们都往郊外去，但东城的普通百姓们喜欢在这日出来逛街，来来往往，还是热闹。

两人一早就向覃朝皇帝传了信，不过信上说了他们还要过几日才到，这多出来的时间刚好够赤那朔暗中打听一下映灯的消息。

如果映灯跟着谢载舟回了宫，那他们定能打探到些蛛丝马迹，比如坊间传闻，街边小道之类的，既然没有这些消息，那他肯定，映灯一定就还在宫门外，都城的某个地方。

只要不在宫内，他就一定能找到。

走着走着，他们到了东城的一处街上，这里商贩密集，来来往往，数不胜数。

赤那朔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这里生意这么好，人来人往的，映灯说不定就在这附近支了个摊子卖孔明灯，不过若是映灯真的像谊嘉那样痴痴傻傻，恐怕他们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哎呀，这位公子，你眼光真是好，这是我摊上最精巧的一块绿松石了。”

正在他思考着要不要先向商贩打听附近有没有卖孔明灯的摊子时，翟赫已经跟路边的一位宝石贩子交谈起来了。

“一般。”翟赫仔细看了看，又颠了颠分量，还不如他自己那块贵重，他有些遗憾地撇撇嘴，这块绿松石虽然镶金饰玉，乍一看贵重，实则是因为它瑕疵太多，才不得不用一些技巧掩盖。

好玉不用雕，绿松石也一样。

“哼，这块绿松石可是正正经经的草原货，你个乡下人懂什么？”商贩脸色一沉，抢过石头就催他离开，“去去去，别影响我做生意。”

“你……”

翟赫被怼得一怔，差点就要直接掀了斗篷，让这个商贩仔仔细细看，他是不是地地道道的草原人。

不过为了低调行事，他还是压下了这股冲动，转而从怀里摸出自己的那块绿松石。

它虽比不上赤那朔那块顶级，却也是上品，颜色均匀，在阳光下看起来又剔透晶莹，那个商贩也是识货，认出这并非凡品，直接看得目瞪口呆。

“极品啊！不知这位公子从何处得来？可否转卖给我？”

“传家之物，只看不卖。”

看了翟赫的这块石头，那个商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想起自己方才的那番话，实在是班门弄斧了。

“原来公子是草原人。我幼时去过一次，那时两地来往密切……不过如今，也不知有生之年能否再去一次。”他似是有些感慨，靠着摊子叹气，“我祖上是游商，所以我对草原的珍宝十分珍稀，草原的风光也让我心向往之。”

“那有什么，兄弟，有机会我请你来我们部落做客。”

“果真？”商贩眼前一亮，“在下霍元夫，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翟赫，这位是我的好友，赤那朔。”

“好，翟公子，赤那公子。”

两人也算一见如故，聊的起劲，赤那朔皱了皱眉，见这个商贩没有恶意，放松了警惕，又给翟赫悄悄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

“不知霍公子在这儿经营有多久了？对这附近是否熟识？”

“嚯，二位可算是问对人了，我祖上也算阔绰，赚了钱在东城买了宅子，这附近一片，有什么店铺还有什么出名人物，我都知晓。”

“果真？那最近这两月有没有什么新开的铺子？卖孔明灯的。”

“孔明灯？莫非是说映灯斋？”

霍元夫有些诧异，毕竟孔明灯这种手艺，是湘乡独有，他也是听说过，要不是前段时日亲眼所见，他还不知道有如此精美的手艺，不过草原上估计也没有吧？

本着好奇，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翟赫的问题:“那个铺子在西城，大概半月前开业，那个时候，鞭炮震天响，声势浩大，吸引了不少人。”

映灯斋。

赤那朔听到这个名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如果映灯能继续卖孔明灯，那应该不像谊嘉那般呆傻，也或许是谢载舟寻了大夫把人给治好了。

一想到等会儿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人，他的脸上就忍不住浮现出痴迷的笑容。

当然，他带着斗篷，翟赫是看不到他的神情的。

“那映灯斋现在何处？”

“喏，那条巷子拐弯就是了。”

“多谢。”

三步并作两步，赤那朔匆匆道了谢，拔腿就走，留翟赫还在原地交谈。

到了那地方，果然有块匾额，大大方方写着“映灯斋”三个字，可惜今日关门了。

翟赫这个时候才追上来，喘着粗气。

“今日冬至，大多人家都在祭祖，何姑娘估摸是想着没生意，干脆不开门了。”

“对。”

平复了一下心情，赤那朔打算先找个客栈休整一番，翟赫则是吵着要逛逛这里的夜市，难得来这种繁华之地，得好好感受感受。

赤那朔是没什么心情去逛的，就由着他去了。

其实今日映灯斋关门，是谢载舟的主意，城外的雪堆了几尺深，他又闲着，正好带何映灯出去转转。

何映灯如今对他很是信任，偶尔还能跟他说上两句话，无非就是今日来了多少客人买灯这种再平常不过的话，不过也值得谢载舟高兴半天了。

有时他因为宫里琐事缠身或者和别的世家子弟交谈太久，到孙从府上晚了一些，何映灯都会在院子的秋千上干坐着等。

但或许是谢载舟太贪心，比起眼前这个安静单纯的何映灯，他更喜欢在邬镇和草原时那位有仇必报，聪明伶俐，会做孔明灯的姑娘。

他不是没想过听从大夫的话，用一些非常手段刺激何映灯恢复正常，只是害怕她又变回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赤那朔的何映灯，到时候义无反顾地就要回草原去。

“看雪。”

何映灯见他发呆，扯了扯他的袖子，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呢喃，对了，她现在会时不时蹦出简短的字语，比如现在这样。

就像是个痴儿，不善于表达喜怒哀乐。

“嗯，我们看雪吧。”

两个人并肩而行，何映灯动作迟缓，走得又慢又轻，谢载舟就跟着她慢慢地走，时不时还要留意她会不会摔倒。

雪地里留下深深浅浅的印子，却并不相配。

再过不久就是除夕，到时候肯定会更热闹些，他们会一起守岁，放炮仗，看傩戏。

没有任何人能够将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