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一道罡风横扫而过,黑虎陡然挥刀朝沈让尘砍去。
沈让尘侧身躲开,手腕一翻,软剑出鞘,格挡住凌空下劈的钢刀,轻松将其挑开,礼尚往来地朝他刺了回去。
四周以二人为中心退开一片空地,虞清颜被蝉衣拉在身边,神情紧张地看着场地中央打成一团的身影。
黑虎出刀全靠蛮力,刀刀狠绝,大有要将人一刀斩断的意味。反观沈让尘,以柔克刚,软剑轻巧却丝毫没占下风,双方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
虞清颜忽然道:“你家主子武力值如何?”
蝉衣侧眸问:“武力值?”
虞清颜一拍脑门,急忙改口:“功夫,功夫如何,这么大体型差,他胜出的几率有多少?”
蝉衣想了想,保守回道:“功夫尚可,不过这还是主子第一次与人对战,至于胜出几率,不好说。”
“什么?第一次?!”虞清颜吃惊道,“那平日你们打打杀杀的时候,沈让尘就在旁边站着看?”
蝉衣转回目光,不知该如何回答这种问题,倒是槐序闻声说道:“主子从不轻易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真正实力,对战黑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绝对稳胜,虞姑娘放宽心。”
虞清颜点点头,而后又觉得此话似有歧义,搞得自己像很关心他一样,她轻咳一声,嘀咕道:“我可不是关心他,我这是关心自己的小命。”
这句话声音太小,兀自淹没在了戟戈铮鏦声里,黑虎被沈让尘横空一扫,庞大的身躯躲避不及,险些跪倒,幸而钢刀拄地撑了一下,这才躲过一劫。
虞清颜趁机四下逡巡一圈,未能得见封烈的身影,心道这厮去了哪里,不会真被他逃了去吧。
刚想问槐序,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背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包袱,如蜗牛负壳,鬼鬼祟祟沿着另一条小路往山下跑。
那条路修的隐蔽,离寨门隔了几十米远,周遭又有草木遮掩,若不细看,还真瞧不出那藏了个人。
她猛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去拉蝉衣手臂,嘴里嗯嗯地朝那边指:“封烈,那边是封烈,他要跑!”
蝉衣等人一齐转过头,还未等看到人,身后忽然传过一道软剑铮鸣的细碎响声。
那声音若有似无,像是幻听,虞清颜不及回头,视线就被一灼眼寒光晃了一下,那寒光不是别物,正是原本握在沈让尘手中的那柄软剑。
剑身脱手,直奔小路某处而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封烈即将迈出的下一步路上,只差一寸,便可牢牢钉进他的脚掌。
虞清颜唏嘘不已,这功夫也能称为尚可?真是再没见过比沈让尘更谦虚的人了。
她吞了口口水,回过头,眼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咚的一声,黑虎被一脚踹飞,整个身子呈一字状狠狠撞上一棵树,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再看沈让尘,发丝轻拂,衣摆微皱,连呼吸也不曾乱一分。
好强,虞清颜愣愣地戳在原地,脑中只能想到这两个字。
这一切结束的太快太顺滑,虞清颜甚至没看到沈让尘是如何一心两用的,一边擒住了封烈,一边又打趴了黑虎。
这种逆天设定,真的只是一个小山寨的头头吗?
不等她继续想下去,枕书和槐序飞身跃起,将封烈从那条小路上抓回。
众人也都逐渐反应过来,黑风寨的人忙追着跑向黑虎,七手八脚地将人扶起来:“大当家的,没事吧?”
黑虎喘着粗气,咧开沾满污血的嘴角,仰天大笑起来。
沈让尘依旧冷着脸没什么情绪,视线逐一扫过在场所有人,触及封烈时,单眉一挑,薄唇微启道:“如何?”
封烈被枕书槐序二人一左一右架着脖子,动弹不得,唯独怀里之物抱地紧紧的,丝毫不肯松懈:“我早就说过,你是有几分手段,这一点我从未否认过,只不过,想让我对你心服口服,你还差了点火候。”
沈让尘偏了偏头,颇有耐心地等他继续说,黑虎终于从地上爬起身,一抹脸上的血道:“看来事情与沈当家所以为的大有出入啊。封烈虽说功夫不行,可这一身骨气还是有的,就算今日折在你手里,往后十八寨的弟兄们谈论起来,也都该敬他一声大哥。”
“一条命换一句大哥?”沈让尘将一只手负在身后,缓缓踱了两步,道:“黑虎,你是要激怒我杀他,还是要教唆他用怀里的东西,与你我同归于尽呢?”
枕书反应极快,几乎在沈让尘说完的同时,一脚将其踹趴下,槐序则快步将他按倒,从他怀里抢过东西,呈递上来。
沈让尘没接,只道:“打开。”
槐序应是,三两下将包袱解开,露出里头一众金银细软和一只封闭着的铁匣子,槐序左右翻看了下,没找到其中关窍。
沈让尘蹙眉,从身侧抽了把刀,对准那铁匣子就要劈开。
封烈被死死按在地上,整张脸都陷进沙石中,见状挣扎着喊道:“姓沈的,你可别后悔!”
他语气急促,动作却没有十分卖力,只是象征着扭动了几下,便不再动。
虞清颜站着的位置正好对着他,故而一眼就将其脸上的得逞表情收入眼底。他分明是想让沈让尘劈开那铁匣子的,至于为什么喊出那句话,兴许就是在赌人的叛逆心理。
铁匣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虞清颜下意识觉得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喊道:“等等!”
说时已迟,嘭的一声,巨大的冲击力从面前蔓延开来,虞清颜整个人被这道扑面而来的热浪撞倒在地,粗粝的沙石碾压在身上,又硌又疼,意识却是清醒的。
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眼前一片烟尘,身边此起彼伏的呻吟,她感到手臂被人拉了一把,蝉衣声音微颤道:“没事吧?”
虞清颜发不出声音来,只能连连摇头来证明自己没事,缓了片刻,她终于结结巴巴地说出了一句完整话:“沈......沈让尘,他......他不会死吧?”
他靠的那样近,受到的创伤一定会比她严重的多。还有枕书和槐序,他们明明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要事事冲在最前头,想到这里,虞清颜再也忍受不住,跌跌撞撞地朝爆炸处跑去。
混沌中,一人落于她身旁拉住她,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从耳边传来:“别过去,大家都没事。”
沈让尘的面孔逐渐清晰,虞清颜怔了许久,一颗虚浮的心这才有了实感,刚想松口气,忽觉脸颊一凉,沈让尘的指尖触了上去,轻轻揩掉上头的一滴泪珠。
虞清颜后知后觉地抹了把脸,这才发现自己哭了,她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自从穿到这异世界,每天除了被追杀就是在被追杀的路上,乍一遇到对自己好的人,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在心里为其留好了位置。
蝉衣是,枕书槐序是,沈让尘也是。或许对他们来说,自己不过是遇到麻烦求助他们而对他们正好有点利用价值的存在,可对虞清颜来说,这却是一份不可多得的温暖。
烟尘逐渐散去,虞清颜也终于看到被炸的满地狼藉之中,寨子里的人皆毫发无伤,唯独封烈,满身是血,面容狰狞地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她呼吸有略微的颤抖,沈让尘动了下身子,将这场面遮挡住,神色一如往常,对远处树下早已看呆了的黑风寨众人道:“诸位可还有谁想来一战?”
无人答话,半晌,黑虎战战兢兢地拱手做了个礼,一改先前的咄咄逼人,道:“我等心服口服,往后阎魔岭十八寨,任君差遣!”
沈让尘往前迈了两步,足尖在地上转了两下,哐啷一声,一把钢刀被他轻易挑起抓在手里,沈让尘打量了下,随手朝前一掷,正好插在黑虎身前。
“慢走,不送!”
黑虎将刀拔起来,带着众人逃也似的下山了。
沈让尘扫了一眼地上,对槐序道:“拖下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槐序应是,立刻带人去办。枕书犹豫片刻,问:“主子,既然封烈已死,那原先跟在他手下的人......”
“先关起来。”沈让尘俯身将自己的软剑拾起,擦去上头的烟尘,继续道:“去查寨子里这几日负责书房和瞭望塔巡逻的人,玩忽懈怠,各去刑室领五十大板。”
“是!”枕书也退下了。
虞清颜听出来这是要惩处图纸泄露以及封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与黑风寨通风报信的事,在场众人提心吊胆,大气也不敢喘。
气氛一时如坠冰窟,虞清颜忍得颇为辛苦,她正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只听沈让尘又道:“蝉衣,你去通知军火营的匠人,往后凡是与火铳相关的一切事宜,皆以虞姑娘为准。”
蝉衣应是,虞清颜莫名其妙,猛地又想起蝉衣的话,心道自己可不能留下来替他干活,尤其今日见识了他这逆天的开挂功夫后,更觉得此人危险。
她急道:“不行,我要走了,之前我们说好了的,我帮你改良,你放我自由,可不能说话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