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初逢少年时 第27章 考学

齐守希彻底地醒了酒，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定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怔了许久，才跟上苏翡的步伐进了门。

他根本不敢去看一旁屏山，只一个劲地快步赶上苏翡，很明显地，他听见屏山进门时，被门槛绊得差点摔倒在地的声音。

长长的敛月廊上，屏山提了灯笼，走在苏翡和齐守希的跟前，却始终保持着一个较近的距离，还不时回头盯着齐守希，这让他有些不自在。

一路无言，终于到了皓月轩。

苏翡的两个丫鬟岸芷和汀兰早已在房里等候多时，见门外有人影，忙起身去迎接，刚扶过人，就闻到一股明显的酒味。

岸芷看着苏翡泛红的脸，问道：“小姐喝酒了？怎么喝成这样？”

她转头：“小姐从不沾酒，公子你同她一起，也该劝劝她，怎么就随着她喝呢？”

不等齐守希开口，屏山忙上前答道：“姑娘今日喝得很醉很醉！你们一定要好生照顾她！”

齐守希站在一旁，脸色尴尬。

简单又交代了几句话后，齐守希便带着屏山回日晞阁去了，回去的路上十分安静，谁也没有先说话。

忽地，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屏山开口道：“公子，小姐今日…”

齐守希脸色一红：“不许问。”不等屏山再说什么，就加快了步伐往前走。

***

中原之地自古重文兴教，前朝以来，门下省下设文心阁，成为中央办学招贤的机构之一，每两年举办一次考学，由太子主持统筹，招揽学生入阁，六品及以上京官子弟无故无病皆可应试，考上的学生将被授予从九品的职衔，受朝廷俸禄，行修书撰籍之职。

文心阁考学算是京官子弟独享的门第捷径，快者，入阁不到一年就可以委派上任为官。历年以来，进入文心阁的学生里，立雪堂学生能占近一半之数，是上京城众学堂里最多的。

今日三月十五，是文心阁考学的日子，齐守希也在应试学生之列。

所有有考学资格的学生都要在卯时抵达紫微宫南边的朱雀门，再由礼部的人统一安排进宫考试。

齐守希穿戴好时，窗外还是一片漆黑。丹娘早为他备好了早膳，考学要用到的东西也已经在昨日清点整理好了，连送考的马车都万无一失地备了两辆。

齐守希坐在餐桌前，望着满满一桌的早膳，白粥、虾饼、豆儿糕等，一时不知该从哪里下手。丹娘坐在一旁，捏着手不知说些什么好，想打气，又怕自己一开口就说错话，惹得齐守希紧张。

“来，喝口豆浆，还热呢。”她把豆浆递到齐守希跟前。

齐守希点头，接过瓷碗，喝了一口，道：“好喝。”

听到这，丹娘久皱的眉头才终于舒展了些，她说道：“公子你今日千万不要紧张，尽力而为就好，纵是没选上，那还有科举、还有太学、再不行也还能武举，啊，呸呸呸，公子你福星高照，一定能高中的。”丹娘心想自己就不该开这个口。

齐守希只是笑笑，掰开松糕分了一半给她，道：“你为了给我送考，准备行李、早膳、马车，昨夜肯定都没能合眼，忙了一宿吧？”

丹娘接过松糕，笑笑说道：“这能算得了什么，公子你多年苦读，半年一大考，一月一小考，走到今日，比我辛苦多了。”

看着比自己紧张多了的丹娘，齐守希宽慰道：“今日文心阁考学，尽人事，听天命就好，我不紧张。”

丹娘点点头，话渐渐多起来，齐守希都耐心听着，偶尔抓着空子回两句。

满满一大桌早膳，齐守希只简单吃了一些，一来人起得早，确实没什么食欲，而来也避免吃得太多胀肚子，考学途中出什么差错。

用完早膳后他便启程出发，到苏府大门时，苏篪已经在候着了。

“大人。”齐守希略快了脚步上前，给苏篪问早安。

男人问道：“用过早膳了？”

齐守希回道：“用过了，一切都妥当，现下可以出发了。”

“那就好。”苏篪点点头，“快上马车吧，别耽误时辰，早去总比晚到好。”，转头又对车夫陈四说道：“天色暗，小心行车。”

齐守希作别苏篪和丹娘，上了马车后，只见车内叠放整齐着大包小包，屏山已在车里候着了，还捧来他平日做了注释的数本书：“公子，考前要再看看吗？”

齐守希摆手：“不必了，收起来吧，不差这一会。”又问：“怎么今早不见小姐？”

苏翡今日没有来送考，放作平时，她恨不得连齐守希去茅房都要送送。

屏山小心地用软布包起方才的书，说道：“公子也不看看什么时辰，小姐哪里起得来。”

齐守希心里似是有失落闪过，还以为苏翡是避嫌，怕有心人议论他们的往来才不来送考，没想到是起不来床。

自上次元宵到现在，差不多已经两个月了，这其间，苏翡异常地懂事，不曾主动再来找过他，两人只有偶尔在宅子里碰见，简单寒暄几句，其他时候都不曾见过面。

倒是听下人们说起，苏翡跟风凭云去围场骑了好几回马。

不知是紧张还是如何，齐守希忽地觉得有些闷，他拨开手边的小窗帘想透透气，窗外春寒料峭，天色昏暗，只朦胧可见几株没醒的海棠，除此之外，没什么可看的。

“啪”地一声，耳边响起石子摔落地的声音，齐守希心中想着考学的事，并不为意。

直到第二声，第三声，实在引人注意，齐守希才不得不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循着石子抛出的弧线望去，借着车厢里的光，他一眼认出那攀在围墙上，一手提着灯笼的，正是苏翡。

女孩笑着，对着他做了个打气的手势，打着嘴型：“高中！”

马车飞驰，苏翡很快消失在视线里，齐守希往窗外探了探头，继续寻找她的踪影。

此情此景，让他回想起刚开始去立雪堂上课时，苏翡一个人守在课室外，也是这样拿小石子敲他的窗。

思索片刻，齐守希喊停了马车：“停车。”，之后便拿过灯笼跳下车，往反方向跑去。

“哎——”屏山刚想把人喊停，可循着方向望见苏翡时，便心中了然，转而对车夫陈四无奈道：“等等吧。”

齐守希小跑至苏翡攀爬的墙下，两人相视而笑。

女孩道：“怎么来了？不怕别人看见出去乱说了？”

齐守希并不在意，只道：“要说就说去。”

苏翡歪头，不解。

齐守希解释道：“…哥哥考学，妹妹来送考，谁要是拿这个做文章，天下人都要笑他薄情寡义。”

苏翡笑道：“知道了，快去吧，别耽误了时辰！”她起个大早爬墙找到齐守希，其实没什么要说的。

齐守希点点头，转身往马车回去，走出了一小段路后，又折返，仰头对苏翡说道：“今日午膳，哪也别去，等我回来。”

苏翡笑着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齐守希重新坐上马车，胸中闷气一扫而光，心情舒畅，一路坦途到了紫微宫的朱雀门。

由于出门够早，齐守希到时人还不多，他与侯珠简单聊了会天，近卯时，人便都到齐了。常靖远已经被委命寒州左都尉，不日就要启程往北地去，没来参加考学。

正式开考前还有许多流程，要先听礼部侍郎官讲完考学的流程事项，再经金吾卫搜查，由专门的人员领进翰林院，一番操作下来，天已经大亮。

击鼓过后，翰林院的大门缓缓打开，数十名掌出卷、监视、封卷等职的执事官肃立石阶之上，高声诵读一大段追忆孔孟先师的赞词，之后才正式宣读试题。

考题被大字悬挂于考场前，学生们依次入座答题。

直到现在，负责主持考试的风启萍都没有出现。

齐守希读了试题，略作思索便落笔书卷，行云流水，洋洋洒洒，直至卷面上出现一道身影，他才顿了笔。

抬头，风启萍就站在跟前，没有说话，也不关心试卷，只是看着他。

齐守希没有兴趣花过多时间和风启萍对视，视若无睹地又低头继续答题。

风启萍对他却好像很感兴趣，在座位周边转了两圈才走，之后又折返了一次。

齐守希没有被他打扰到，只专注作答，在正午时交卷离开，出宫门时心情大好，想到待会回府就可以见到苏翡，心情不知怎么就很舒畅，又觉今日天气晴朗，微风喜人，便加快了脚步，离宫前还慷慨地赏了领他出宫的太监一锭纹银。

屏山带着车夫早在宫门外候着，远远地就小宫门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小跑上前，果然是齐守希。

屏山笑着：“公子，考完啦？我瞧陆续有几个学生出来，就知道你也很快会出来了。”

齐守希“嗯”了一声，把随身的一些余物给他拿着，两人一起朝着马车的方向去。

屏山跟在一旁，道：“公子，小姐就在车上等着我们呢。”

“真的？”齐守希有些意外，遥遥望见远处马车跳下一个轻巧的身影朝他招手，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小跑到苏翡跟前。

到时，还有些没接上气，他道：“你、你怎么来了？”

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苏翡觉得有趣，模仿他的样子取笑：“不、不止我来了，丹娘也来了！”

“公子。”马车的小窗帘掀开，丹娘正在里头和齐守希打招呼： “公子快上车，这外头怪冷的。”

“等会儿。”苏翡止住齐守希上车的动作，指着远处，道“你瞧，那是不是秦昭，还有侯珠？他们也出来了。”

说罢，她就拉着齐守希朝小宫门去，几个人聚在一堆讲了会儿话，看着接近晌午，又一起去君安楼用了午膳。

用罢午膳，秦昭、侯珠和何琦便回去了，齐守希和苏翡则散步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