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初逢少年时 第19章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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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下起绵散的小雪。

苏翡洗漱后，躺在床上反而睡不着了，想起今日陆相瑶托付给她的绣符，便下床去看。

绣符的绣工是极精致的，彩丝交错，金线密缝，在蜡烛底下泛着灿灿的光。苏翡在手里翻玩了一会儿，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去给齐守希看看。

她想着就动身，支起了伞出门，冒雪往日晞阁去。

日晞阁，苏翡来过许多次。远远地就看见屋里烛火通明，在考学之前，齐守希大概率是不会早睡的。

女孩站在门外，抬手还没敲门，门就自己打开了。

少年斜倚在门边，声音温温的：“怎么总是大半夜地来？”不像责备，更像关怀。苏翡发现齐守希说话总是这样，生气的时候是这样，和猫猫狗狗说话的时候也是这样。

齐守希把人迎进屋里，很满意她知道披一件厚斗篷再出门。

“白天你总有事，我只能晚上来了。”苏翡被齐守希房里的暖炉热气熏得眼睛痒痒的。

“找我什么事？”齐守希给苏翡倒了热茶。

“关乎你前程的大事。”苏翡一脸认真，眸子里映照着烛光。

她辗转走到齐守希的书桌前，发现桌上正摊着一本书，是《左传》，书上这页正好讲到子良一时心软留下斗越椒，而后斗越椒掌权，作乱楚国的故事。

齐守希给苏翡拉开木椅示意她坐下，顺便取开那本碍手的书，女孩递给他一个小小的，布包模样的东西。

取过一看，原来是逐灵寺护佑学业前程的禄符。

他一笑：“你今日去庙里求的？”

苏翡回道：“不是我求的，是相瑶姑娘，我今天遇到她了，她给陆琳陆琅求了，也求了一个赠予你。”

齐守希的笑容顿时敛下去一些，他把符随手夹在书页中间，道：“是吗？有没有替我谢过她？”

苏翡点点头：“自然。”

“你呢，既去了寺里，不求些什么？”

“我求了一个平安符给凭云殿下。”丹娘说风凭云天天在军营里舞刀弄枪的，让苏翡求一个符，护佑他平安。

“只求了一个？”齐守希望着苏翡,目不转睛，似乎对她在庙里的经历很感兴趣。

“嗯…,钱不够了，一份香油钱只够求一个符。”苏翡的精致漂亮的小钱袋里很少有钱。

“得你牵念，凭云殿下真是好福气。”齐守希作回读书的姿势，手在书页上轻轻地摩挲，似乎在想些什么。

苏翡不明所以，只点点头。

齐守希把书翻得簌簌地响，苏翡饮完热茶后，趴在桌上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两人什么话都没说。

再次起身挑烛时，齐守希发现到苏翡已经趴在桌上睡了，便也没有叫醒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想起方才她进门时，肩头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齐守希翻开手中书页，拿出方才放进去的青蓝色学业符，开始好奇平安符是什么颜色，也许是红色，苏翡去岁元夕时穿的那件锦服，也是红色。

他用手背轻轻贴上苏翡的脸，把人唤醒：“青玉，起身去床上睡。”

苏翡张开眼睛，烛光恍然挤入，刺激早已打烊的神经。

她半醒过来，起身便要去提灯笼，斗篷只攀住一半的肩膀。

看着她路都走不直的样子，齐守希把人扶住：“哎，去哪里?”

苏翡道：“回我屋里去。”

齐守希摇摇头，把她带到窗边:“自己看看。”

打开窗，只见窗外狂风夹着乱雪舞得正欢。

苏翡一下子就醒了神，道：“呀！怎么下得这样大了？我可怎么回去呢？”

她摸了摸自己的斗篷，心想这样的雪打在上面，必定得糟蹋那紧针密缝的小桔花。

齐守希把她的头拨回来，顺手关上了窗户： “下这么大的雪，还想着回去？还像从前那样，去我床上睡吧。”

记得小时候，苏翡也常常半夜发兴子来找他，每一次，都是他抱着褥子去一旁的榻上睡，苏翡则睡他的床。

苏翡望向床铺，那里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上好的金丝软褥叠了一层又一层，炭炉就在不远处发出滋滋的声响，确实是个适合酣睡到天明的地方。

她虽心里欢喜，但脸上还是故作为难，点点头道：“好吧，真是不好意思，又要委屈你睡窄榻啦。”

齐守希一眼看穿，道：“你真心不好意思？”

苏翡摇摇头，但为了让自己良心好过点，她说道：“外面这么大的雪，我怎么好回去嘛？”然后不等齐守希回答，便走开去帮忙搬褥子。

很快，两人各自安置好，房里安静极了，只有一焰小烛扑闪，齐守希夜里怕黑，睡觉时不会熄灭所有烛火。

苏翡在床上合着眼睛转了好几转，翻来覆去地始终睡不着。枕褥间淡淡的皂荚香气明明让她感到安神舒心。

她想起丹娘在马车上说的，要她离开学堂的话。

齐守希听见动静，问道：“是方才喝了茶，这会睡不着了?”

苏翡道：“可能是吧”，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改口：“也可能不是。”

齐守希合目，叹了口气问道：“你总不能有心事吧？”说着，他已经开始在心里打草稿，如果苏翡和他讨论风凭云到底喜不喜欢她，要如何回答。

苏翡翻了个身，面朝齐守希的方向躺着，不知从何说起自己的心事，最终话说出口时，让人不明就里：“守希，我觉得我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齐守希好像也不着急睡觉，问一句答一句：“早晨你同我一块去学堂，回来的路上你拉我下车在拾珍巷里逛了两圈，方才又给我送了绣符，怎么就很就没见了？”分明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

苏翡笑笑，道：“是吗，你记得可真清楚。”

女孩转了个身，把脸对着绣花帐顶，继续说道：“可我总觉得，许久没有和你见面了，你不是在学堂里和别人准备考学的事，就是和爹爹在去拜访这个那个大人的路上，我虽总和你待在一起，但总和你往不同的方向去。”

“对了，丹娘说明日旬假过后，我不必再去学堂了。”苏翡把消息告诉齐守希。

“到那时，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再见面了呢。”苏翡不知道是在问齐守希还是问自己。

齐守希回道：“我每日都来会找你，你喜欢君安楼的点心，王大嫂的酥糖，你不去学堂的日子，我下学的路上买了带给你。”

“再晚一些，我若出阁了，那时你又该上哪去找我呢？”

“我去你夫郎家里蹭吃蹭喝，每日都能见你。”

“那…”苏翡还要问。

“你若不嫁，我便供养你一辈子。等我们都不在了，过奈何桥的时候我就把孟婆的碗摔掉，下辈子我还记得去找你。”齐守希不等她问完，抢先回答了她。

苏翡扑哧一下笑出声，垂眸道：“你真好。”

“但你不用哄我，我懂得，这世上万般如春水东流，不舍昼夜，没有一成不变的道理。”

“只是…好可惜啊。”苏翡转而叹道。

好可惜啊，花无百日红，人无长相聚，苏翡不禁落下两滴泪来。

她知道，与学堂的伙伴们、与齐守希从小长大的情谊虽则难舍，可总归要分开的。

齐守希回她：“人生在世，生死离别最是寻常，你若不能喻之于怀，大概率是要吃苦头的。”

他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却不知道能不能安慰到苏翡。

女孩似懂非懂：“是吗?”

齐守希点点头，继续道：“如果上天不肯放过你，你只能放过你自己。只要不去想，自然不碰不痛。”

不停地去挖自己的伤口，那伤口该怎么结痂呢? 无止无休地在过往里牵扯，是很痛苦的。

薄命长辞知己别，冰雪周旋久，齐守希已经在过往里烧过一次，被迫着涅槃了。

苏翡想起齐守希坎坷的身世，好奇问道：“你总是这样？”

“嗯。”

不想前尘，逃避伤痛，虽则被动，却是齐守希唯一能做的。

“有用吗？”

“有的。”或许没有，齐守希也说不清，但只要装作无所谓，至少能骗过旁人，幸运的话，还能骗过自己。

不多时，苏翡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直到身边传来一阵温暖。

齐守希不知道何时坐在了床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他伸手轻轻地揉着苏翡的头发，就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

“青玉，谢谢你。”

“嗯？”苏翡翻了个身，没有完全醒来，睡眼惺忪间应了一声。

“我初来上京时，你常跟着我，不厌其烦地跟我说话，同我玩耍，我才能从过往里抽出身来。”

“嗯。”困意倾袭，苏翡已经听不清齐守希的话了。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从前如此，往后也如此。”齐守希用极其轻柔的声音许下一个很重的承诺。

“嗯。”苏翡大概率已经睡过去了，回应的声音比方才小了许多。

齐守希望着苏翡的睡颜，只觉得实在可爱。

他蹲下身看着她：“还有。”

“…”苏翡已经没有回应了。

“我喜欢你。”

女主上线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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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