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双轨 第1章 欠税0.7小时

我欠了0.7小时。

这感觉，就像兜里只剩下一块五，站在售价两块的烤肠摊前，闻着香味，算计着尊严——区别在于，烤肠摊主不会因为你欠了五毛，就把你扔进黑暗里等死。

灯还亮着，但灯丝已经发粉，像被抽干血的皮肤，透着一股“我快不行了”的虚弱。我心里门儿清，再拖十分钟，家里最后一度电就会用完。然后，整座灰栅外环的栅栏会“咔哒”一声，把我像垃圾一样锁在绝对的黑暗里，等着明早那些比鬼还准时的“裂缝快递员”来收尸……不，收债。

在这个时代，记忆就是电，电就是命。官方把那点脑子里闪回的画面、心底里温存的感觉，用不知道什么黑科技压成指甲盖大小的“忆晶卡”。理论上，1小时记忆能兑换1.2度电——刚好够我头顶这盏老破灯苟延残喘三天。

这买卖，听起来比“拼夕夕砍一刀”还坑，但你还没处说理去。毕竟，制定规则的人，从来不需要为我们这点电量发愁。

砰、砰、砰！

门板上我亲手钉上去的三块锈铁板，瞬间跟抽风似的震了起来。这节奏我太熟了——三声短，两声长，跟给棺材钉钉子一个调调，是Truth-π扫描员□□的标准BGM。

来了，讨债的来了！

我左手几乎条件反射般，把那张皱巴巴、还带着点焊锡味的“屏蔽贴”按在了太阳穴上。这玩意儿是老周昨天才偷偷塞给我的试验品，用他的原话说：“理论成功率七成，实际看脸，失败了别怪我，毕竟咱们这属于无证搞研发，被抓到得去‘余烬副本’唱《铁窗泪》的。”

所以，我右手很不争气地开始发抖。这要是一旦扫描仪“滴滴”报警，我欠的这0.7小时，立马就能利滚利变成1.4小时。到时候，他们可不会跟你客气，直接上“量子抽水机”，把你脑仁儿里那点存货抽干抹净，让你体验一把什么叫真正的“脑内空空，四大皆空”。

就在这节骨眼上，门缝底下，一丝灰雾像掐住了脖子的蛇，悄无声息地渗了进来，慢慢昂起了“头”。

这玩意儿，只有我能看见。

它长着一张和我爸有七分像的脸，但下巴缺了半块，露出里面不断闪烁、像劣质LED灯珠一样的忆晶渣。它是我第一次被强制征税后，从我被抽走的记忆碎片里滋生出来的“怪物”，或者说，是我对父亲记忆的残影和执念。

“别开门，”怪物用我爸那略带沙哑的声音说，语气带着一种数字模拟不出的焦急，“他们这次带了新玩意儿，会把你最后那段‘生日记忆’也抽干的……你十岁那年，我送你那个木头小马，你抱着它笑了半晚上，记得吗？”

我心脏一抽。当然记得，那是我为数不多、色彩还算鲜亮的记忆了。这怪物，总能精准地戳到我的痛处。

“咚咚咚！” 敲门声加重了，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屏蔽贴紧贴着皮肤，传来一阵微弱的电流刺痛感。我深吸一口气，知道躲不过了，只能赌老周的手艺和我自己的脸够白。

我猛地拉开门。

门外站着标准的“黑白配”——一个穿着Truth-π制服的扫描员，脸色苍白得像刚从面粉袋里捞出来。他手里那台散发着幽光的扫描仪，几乎立刻就怼到了我面前。

冰冷的绿光像一枚硬币，贴在我额头上。

“剩余记忆：6小时12分，”扫描员毫无感情地报数，然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动作让他看起来像条发现猎物的蜥蜴，“按30%阶梯税率，你本月应交1.8小时。扣除已预缴的1.1小时——”

他顿了顿，似乎在享受这种宣判的过程，然后才慢悠悠地吐出那几个字：“还欠0.7小时。”

说完，他抬手就亮出了那个闪着寒光的“量子钉书机”，准备给我打上“欠税”标记。这玩意儿一旦钉上，就像给你贴了个“老赖”标签，以后走哪儿都被重点关照。

不能让他钉！

我几乎是靠肌肉记忆，把全身力气都灌注在按着太阳穴的左手拇指上，狠狠地把那片屏蔽贴往里一摁！

“滋——哔哔哔！！”

扫描仪的绿灯瞬间疯狂闪烁，变成了刺眼的红色，并发出一阵尖锐得如同婴儿啼哭般的警报声！

扫描员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惊讶和残忍的笑容：“遮挡扫描，试图逃税。根据《记忆税收管理法》补充条例第17条，罚金0.7小时翻倍，现欠1.4小时。立即执行强制征收！”

他身后的设备开始发出充能的嗡鸣。

完了！老周的试验品果然不靠谱！这下真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抵抗，准备体验“脑内大扫除”的时候，那刺耳的红色警报声，在我耳中却仿佛发生了奇异的扭曲。视野里，那团只有我能看见的灰雾怪物猛地膨胀了一下。

而在那片红雾般的视觉干扰中，我清晰地“看”到——扫描员那只正准备操作设备的左手，指缝间极其隐蔽地夹着一张泛着铜色光泽的忆晶卡！那颜色，是未申报的私人记忆存储卡！按规定，所有扫描员在执勤期间发现的记忆碎片或私藏，必须统一上缴！

“抢他的！”怪物爸爸的声音再次贴着我耳廓响起，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急切，“那张铜卡里的记忆量，刚好能抵掉你欠的0.7小时！这是他私扣的‘抽成’，他不敢声张！”

电光火石之间，我福至心灵！

就在扫描员志得意满，以为稳操胜券的刹那，我猛地将太阳穴上那张已经暴露、滚烫的屏蔽贴撕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一下直接拍在了他握着铜卡的手背上！

“啊！”扫描员惨叫一声，手背上瞬间冒起一股皮肉烧焦的白烟，那铜色忆晶卡也“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你敢袭击公务人员！”他又惊又怒。

我哪还管他说什么，弯腰、捡起、将那张还带着他体温和焦糊味的铜卡，精准地塞进了他另一只手上扫描仪的“紧急回收槽”里！

动作一气呵成，堪比游戏里的完美连招！

扫描仪顿了一下，随即发出了平静的机械女声：

【检测到新增未登记记忆载体…正在解析…记忆总量：0.7小时。】

【已自动冲抵纳税人路理所欠税款。】

【欠税状态：清零。】

世界安静了。

扫描员的脸，从之前的苍白，变成了现在的死灰。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私扣记忆是重罪，足够他被剥夺身份，扔进那个传说中有进无出的“余烬副本”去进行“劳动改造”了。

“你……你给我等着！”他撂下一句毫无威慑力的狠话，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我的家门，连掉落在地的量子钉书机都忘了捡。

门外的栅栏灯，仿佛也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滋啦”一声，彻底熄灭。

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

一只冰凉、虚幻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那触感，就像一段被彻底删除、再也无法恢复的数据。

“你赢了这一次，”怪物爸爸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少了之前的急切，多了一丝凝重，“但你也暴露了。他们明天一定会带‘交叉测谎队’来。那种级别的扫描，你藏不住自己的……‘那个’的。”

我知道他说的“那个”是什么——我能看见他，我能“阅读”记忆残影的这种异常能力。

我握紧了口袋里仅剩的另一张屏蔽贴，掌心全是冰冷的汗水。

欠税是清零了，但更大的麻烦，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落了下来。

——必须在他们回来之前，把这侥幸得来的“0.7小时”喘息之机，变成真正能翻盘的筹码！

这0.7小时，不再仅仅是债务，它是我逆袭的启动资金，是□□前的最后本金！

我看向黑暗中那团模糊的灰影，一字一顿地说：“爸，看来光省电是没用了。咱们得想办法，主动‘充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