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窥春 第59章 神女鬼役仙君不伤 2

洛云试着唤回神女的理智，她喊道：“仙君大人！不要再受人控制了！”

雨晴心想，难道是在唤我？但她手中的箭可是毫不留情地转向了洛云，连出声提醒她当心都做不到。

不再给人说话的空隙，她又射出一箭，原本洛云避开了，但箭矢不会因为没有射中目标就停下，掠过洛云这一矢直冲台下而去，这样凶狠的攻击游宗主都只能堪堪抵挡，若是射向了手无寸铁的百姓，后果不堪设想，想通了这些的长老们又自发地去拦截这一箭。

这正是玄天门的明谋，只要他们来了，就必定会输。

还在看热闹的人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处于怎样的险境，直到箭矢冲着自己的方向而来，所幸有修真的高人们救下了他们，他们后怕地慌忙逃亡，人挤人又造成了踩踏，一时间哀嚎咒骂不停。

来自神女的箭矢不会停下，反而加快了射出的速度，以此不让人有还手之力，原本摆出了剑阵要转守为攻的无极剑派，也因为神女的箭直接朝着人群射去而不得不去救人。

这样几箭下来，局势如何已经明了。

但雨晴很厌恶这样阴险的对局，若是坦坦荡荡地打，她二话不说，但攻击平民削弱对手的力量，简直胜之不武。不过这些由不得她，再一箭，这次一定会死人。

已经精疲力竭的游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箭矢飞向自己，那轰鸣的破空声简直如雷霆一般，原来这就是修行的极致，他不禁闭上了眼，然而意料之中的死亡没有到来，他睁眼去看，有人挡在了他的身前。

一个陌生的少年。

雨晴也发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他接下了自己的一箭，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能够阻止自己了。

操纵雨晴的人没有把目标放在不速之客的身上，而是逮着两大宗门的人进攻，偶尔又攻击平民百姓，雨晴期待着那个厉害的人物来阻止自己，但他只是为所以人挡下一箭又一箭。

如果雨晴真的什么也不能看到，那她不会这么难受，正是因为她能够感知到这个人在做什么，她才心如刀割。

十六岁的时润一箭也接不下，二十岁的时润硬生生接下了三十三箭。

他从自己身上拔出箭矢，疯了般哀号：“仙君不会伤害大家！仙君不会伤害大家！”

反而是他的悲声让更多人想要逃离，涂风这个时候才开始组织帮助人群撤离，该让人们见证的都见证了，多留反而容易横生枝节。

雨晴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个人的声音会这么难过，她只是觉得自己灵魂中有部分在与之共鸣，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中了自己这么多箭都没有死？

操控她的人仿佛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接下来这箭蕴含了能够伤害魂魄的灵力，她隐隐感到，这一箭是足以致命的。

不想要再伤害他了，不想要再受制于人了，她可以被胁迫着做事，因为那本身也在她的权衡之下可以接受，但她绝对不能被控制着做事，仿佛她的意志无关紧要，只要她的灵力能够得以驱使就足够了。

可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哪怕忘记了一切，她活着就该有尊严不是吗？

凭借着不甘与愤怒，她把搭在弓上的箭矢硬生生地放下了，就算这样，内里那股控制她的力量没有弱下分毫，在这身躯掌控权的争夺中，一丝一毫的改变都会打破平衡。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神女把箭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没有走远的百姓都在回望，目睹着这荒诞的一幕，这样的场面很矛盾，很难以置信，难道神女真的不想伤害他们？

万音阁和无极剑派的人没有放过这个时机，他们拼尽最后的力气反扑，要控制住神女和玄天门的人，涂风做出了果断的决定，她一声令下，秦守义暗中带着雨晴传送走了，而她自己也匆忙离去。

但是秦守义没有带雨晴回玄天门，空旷的山崖边风猎猎地吹着，雨晴能够感知到不远处有巨石堆积，感觉像是某种遗迹。

秦守义带她靠着石头坐下，把雨晴背后的符箓撕下，又给她喂了丹药，雨晴回了口气，问：“这里是？”

“废弃的观星台，”他默了默，又低声补了句，“以前我们经常来此。”

雨晴问：“我和你吗？”

秦守义道：“不是。”

尽管遮住了脸，但她还是笑了笑，“你们还要做什么？还要我来这里杀谁？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可以杀了你。”

秦守义长呼出一口气，望着山崖下湍急的江水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就算你不杀我，我也会死在别人手上，但我已经受够了这个世界……”

他问：“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名字？”

“你知道？”

秦守义告诉她：“应该是叫夏清雨，如果你没有说谎的话。”

“夏，清，雨。”她自己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因为都是常用字，她第一遍就知道了自己名字的组成，没什么特点，足够平平无奇，但很适合她。

“谢谢，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你要离开玄天门吗？”

秦守义嗤了一声，“你管我做什么，你就不好奇自己的由来吗？你不应该和之前一样打听你自己的事？”

夏清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他不开心了，“我当然很好奇自己的事，但现在你的决定对我来说同样重要，如果我没理解错，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违背了你师尊的命令的，你还能回去吗？不然我们一起逃跑，我能够保护你。”

夏清雨这番话真是句句扎到了秦守义心上，让他直面现实，又告诉他他很弱小。

秦守义也想逃跑，但是那点自尊心已经让他无路可退了，他伸手把夏清雨心口的箭拔了出来，疼得她倒吸凉气，又扔给她止血的药剂。

“你保护我？看好你自己就是了，下次见面，希望我们都还活着。”

夏清雨怀疑他是故意拔箭的，她龇牙咧嘴地给自己上药，控诉道：“你知不知道箭头是倒勾的，这么拔会出人命啊，想我死不如一刀给我个痛快，真是的。”

秦守义告诉她一个不幸的事实，“你现在也不算常规意义上的活着了，涂风说你是鬼役其实差不多，你能够保持清醒的确算是奇迹，但我或许该怪罪你，如果你没有意识，我完成任务也不会出现差错。”

夏清雨不服气，“所以还是我的错了？”

秦守义很实诚地“嗯”了一声。明明师尊的所有任务他都会努力完成的，他不是最优秀的，但却是最听话的，哪怕自己也会害怕，但他都能克服，如果不是这么多年的忠诚，师尊怎么会把看管神女的任务交给他。

这次他本也能好好完成的，但是他被触动了，被震撼了，他也不理解，痛苦得无法忍受的时候，发泄在别人身上不好吗，为什么把武器对准自己。

或许喜欢神女的妙声会懂吧。

秦守义丢下夏清雨想要自己离开，但临走前又被她给叫住了，“师兄，你去哪里？”

他头也不回，“玄天门，还有，以后别叫我师兄，膈应。”

夏清雨实在理解不了他为什么还要回去，“师兄，你回去送死吗？如果你想死可以自己了结，落到你师尊手上会生不如死。”

好得很，她还会拿他说过的话来怼他了，但是意外地并不生气，秦守义反而勾起了嘴角，不过下一刻嘴角又压了下去，“无所谓，反正我也无处可去了。”

说罢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这里。

夏清雨还想挽留，但这里已经没有属于他的灵了，就这么把一个垂死的人留在这里，太不仗义了，如果她一点都看不见，该怎么活下去啊。

滔滔的江水向东去，冲击石与岸的声音在山崖之上都清晰可闻，夏清雨把弓箭放到一旁，躺在了荒草上，她在心里回顾发生的这些事，零零碎碎的，感觉很荒唐的，但切实发生在了她身上的事。

她以前的身份可能是神女，关于这点她表示怀疑，她会是这么招摇的一个人吗？一想到一群人围着她膜拜她简直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除此之外，她和秦守义曾经认识，这个人忙着自己不开心，到最后也没告诉她他们之间是怎么认识的，目前看来他可能本性不坏，看在他最后带她离开的份上，她决定原谅他了。

最后她还有一个特别特别忠实的信徒，除了忠实，他还很强大！不知道她哪来的魅力让人家这么掏心窝子，但她是绝对不会辜负他的付出的！为了她的名誉，那位信徒可谓是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希望他人没事，能够活着等她报答。

嘶，心口还是好痛，感觉要晕过去了，还是别逞强，睡会恢复体力吧。反正她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正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界与她无关，她自可安心入梦。

就是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听见了铃铛声，这声音仿佛有魔力，她就算睡着了也忍不住想靠近，她甚至觉得自己就算瘸了也要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