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窥春 第41章 恨难疏道骨成罗刹 2

遥遥地有乐音传来，夏清雨听出是箫声，她问道：“这么晚了还有人在练习吗？还是说只是吹着玩罢了，不过这样的春月夜，的确很适合吹箫。”

没有人回应她，夏清雨往身边看去，符妙声靠在她的身侧睡得正香甜。

明明不久前还在和她有来有回地聊天，这么突然就睡着了，夏清雨笑了笑，担心她着凉，就轻轻地唤她名字：“妙声，妙声，你回屋里去睡吧。”

不料这么唤符妙声依旧睡得很沉，她提高了音量：“妙声，别睡了——”

符妙声这才悠悠转醒，她睁开了眼睛，一派茫然，似乎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夏清雨等她回过神来，佯怒打趣：“唉，和我说话这么无聊么，都让你睡了过去。”

符妙声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明明不困呀，怎么会睡着了，我还记得刚刚和你在聊什么。”

夏清雨便问：“在聊什么？”

符妙声愣了一下，讪笑认输道：“好吧好吧我承认我不记得了，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你该回房间休息了。”夏清雨含笑起身，向符妙声伸出手，要拉她起来，同时她也不自觉地去回味“不困”这句话。

方才那幽幽的箫声已经没有了，偶尔鸣叫的蛙也匿了声息，天地静悄悄的，这让她近乎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不妙。

夏清雨刚把符妙声拉起来，就听见推门声，她回首看见师羽走了出来，下一刻，他的身后方向，遥远的地方，浮现出火光。

即便是这样状态的她，也感受到了——好重的杀气！

“师羽！”

夏清雨此时并没有什么想说的，但是出口唤了这个名字，仿佛这能让她安心些，师羽径直来到她身边，安静地守候。

符妙声也看到了火光感到了危险，她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她是万音阁中人，也更加在意这里的变故。

“妙声，那边是哪里？”

符妙声跳上屋顶观察，她道：“那边是听松居，客人们住的地方。”

她带着琴匆匆告别，“清雨，我先过去帮忙！”

夏清雨来不及挽留，符妙声就已经飞走了，她当然还记得自己和师羽还在“禁闭”中，所以忍住了没有跟着去。

这里只剩下她和师羽大眼对小眼，她便问：“师羽，你想不想去看看？反正你决定明天就走，不妨趁机去调查一番，我们可以连夜跑路。”

在她的理解里，师羽突然决定改道过来，应该不只是像她明面说的想了解三日谈的结果，他的目的可能还是调查复仇线索，而这应该和那些宗门之主有关。

师羽不答反问：“你的想法呢？”

夏清雨想了想道：“我最初的想法是不去，也许是答应了妙声以后再来吧，感觉和洛云把关系闹僵了不好。但是，就算不闹僵她似乎也不希望我们再来了，再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们过去也许会帮到万音阁。所以，我现在觉得去不去都可以，由你决定。”

夏清雨猜测师羽会过去，但是她猜错了，师羽道：“那边危险，我们就在这里。”

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不像是师羽会说出来的话，她印象里的师羽足够强大，面对目前出现过的危机都是游刃有余，她有时候会想，她曾经是不是也这样带给身边人安心感。

“看来是因为我太弱了。”夏清雨自嘲地笑了笑，还是不太习惯自己这个强度，毕竟由奢入俭难。

师羽道：“是我。”

夏清雨有些讶异，不过很快想通了，的确，那边都是宗主，而且师羽目前没有刷好感，过去万一被发现然后围殴，双拳难敌八手……

虽然曾经自信骄傲了很多年，但夏清雨一向能屈能伸，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来时路，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现代人，或许该说现代亡魂。

于是她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是我考虑不周，我们就苟在这里吧，明天走大路出去，好奇心会害死猫，活命最重要！”

拍下去的手感让夏清雨觉得很奇怪，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声，刚刚离去不久的符妙声就折返回来了，她的情绪很不稳定，还没靠近便哀求道：“清雨！求求你！帮帮师兄吧！”

夏清雨的手被抓得生疼，她先是打量了一下符妙声，发现她没有受伤，才先松了一口气，她反握住符妙声的手，安抚道：“别着急，发生什么了？”

符妙声立刻道：“我也不清楚！我过去就看见师兄已经和崔如烈他们打起来了！师尊也在那里，但是师兄好像已经不听师尊的话了……”

所以她情急之下得出结论，她的师兄处于一个不利的境地。

夏清雨似乎能想象到场面的混乱，她在接受这些信息的时候，符妙声又开始求她，其实她真正寻求的是师羽的帮助，但是她知道师羽只听夏清雨的。

夏清雨也有点难办，如果是以前的她，持着弓就亲自上阵了，但是现在她也只能寄希望于身边人，她望向师羽，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眼里充满着询问和请求。

这的确是一个不情之请，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冰凉的手捂住她的眼睛，她听到一声叹息，和一句温和的“如你所愿”，下一刻，她被打横抱了起来，师羽不需要符妙声引路，他朝着动静最大的地方飞去。

夏清雨几百年来，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抱着，她不禁脸热，哪怕师羽过于冰凉的体温冷到她了，她也无暇在乎，只是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修炼了这一段时间，自己御风足够了。”

师羽仿若没有听见，毫无回应，只是把她抱得更稳了。

夏清雨脑瓜子嗡嗡的，她向四下瞅去转移起注意力来，此时箫声又起，而除了听松居那边，万音阁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静谧，夏清雨立刻便想到符妙声之前的异常，结合箫声，她推断，这应该也是楚九歌做的。

他吹奏了使人昏睡的乐章，而夏清雨没有受到影响，她问道：“师羽，我们初见的那天，你对我施了什么术法吗，我好像不会被楚九歌的乐音影响。”

师羽道：“安魂之术，在寻常作用于精神魂魄的术法中，你会保持清醒。”

既然有寻常，自然有非同寻常，夏清雨还记得被神女像影响的那次，还有在洗心窟那次，她都是不能控制自己。

“谢谢你师羽，我还有一个想问的，那天我们第一次对视的时候，你是什么表情？”

师羽停在了稍远处的屋顶上，他把夏清雨小心放下，对着后来一步的符妙声道：“守护好她。”

符妙声连连点头应下。

夏清雨看师羽就要离开走向火光那边，心里被莫名的愁绪笼罩着，她下意识地牵住他的衣袖，“你还没有回答我。”

师羽做出和那天一样的侧首姿势，他没有直说，但夏清雨已经听到了，清浅的笑。

师羽离开后，夏清雨向众人所在的地方望去，他们正在听松居前坪对峙，而身侧的听松居已经燃起了烈火，不过火势并没有蔓延，有万音阁弟子正在灭火，周围居住的其他人也都出来了，站在不远处观望。

如今情况又和符妙声先前所说的不一样了，洛云已经没有劝说楚九歌冷静下来，反而和他一起对抗起崔如烈来。

楚九歌不分敌我地进攻着，他吹奏的《化生令》使周围一圈的松针变成蕴含着灵力的武器，如暴雨般从各个角度刺向崔如烈，松针所过之处，就连石墙也会被扎个窟窿，围观群众也得分神抵挡，而夏清雨她们这边离得更远，没有被波及。

崔如烈此刻衣衫不整，他披着红袍看不出受伤没有，如墨长发披散着，虽然看起来狼狈，但除了最开始被偷袭，现在应对起楚九歌他们算的上是游刃有余。他已经用术封闭了自己的听觉，并且召唤出九只金刚轮在身边高速旋转，环形飞刃将所有松针绞得粉碎，还时不时分出几只攻击楚九歌，但都被洛云拦下了。

崔如烈已经盛怒，他再次对着洛云道：“你把这小子交给我，我就放过万音阁。”

洛云也很生气，但是她果断拒绝：“万音阁的弟子自然由万音阁管教。”

她一边回答一边素手拨弦，清润琴音如水流淌，既抵消了攻击，也在试图换回楚九歌的理智。但是她没有料到的是，楚九歌是绝对理智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琴音让他心思更澄澈的时候，他内心的苦痛和怨念也更多了。

师羽没有轻易出手，不远处的游川和涂南也按兵不动，他们各有心思，目前尚维系着脆弱的平衡。

崔如烈虽然听不见，但能够从洛云的神态知道她的选择，当下大笑了起来，他的灵力爆发，红衣和长发翻飞像厉鬼，他信手向空中掷出了什么东西，仔细一看，竟是漫天的红梅。

梅花从空中散落，虽然看似是直直落下，但当触及屋顶时，屋顶顷刻被破坏成粉末，一时间烟尘四溢遮蔽了视线。

符妙声惊呼：“是血梅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