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窥春 第4章 世有神女世称仙君 1

泽国，神女台。

台上摆放着丰收的稻谷瓜果，丝竹和鸣，银炉燃香，祈神官跳着请神降临的高雅舞蹈。颂神祭每隔十年举办一次，以感谢神女对泽国的庇护。

台下世人摩拳接踵，原本热切讨论着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他们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道翩然而至的身影。

夏清雨乘风而来，她身着蓝色羽衣，披朝阳祥云纹云肩，头纱随风飘逸，遮得面部若隐若现，仙鹤随她而至。

这是她第九次来参加颂神祭，其实九十年前的泽国君主说要举办这个时，她就觉得没有必要，不需要这些仪式她也会尽她所能帮助人们，但那时君主说这也是为了安民心，所以她最终同意了。

祈神官舞蹈结束，神女降临，接下来便是君主携皇室成员向她祭祀。

夏清雨做出一个端庄仁善的表情，接受着这些贵重之人的拜礼，第一次她感到有点爽有点意思，次数多了她才发现也没什么，而且每次祭祀她都会犯困，总觉得精神有点不好。

就在她内心掐着点等仪式结束时，她感到一道目光向她而来。

那道目光出自身下人群中的小小身影，就连君王王后都埋头朝拜，他却敢抬头看她。虽然那双眼睛里是夏清雨见惯的惊艳与炽热，但她还是觉得这个小孩格外可爱，于是她御风掀起头纱，眨了一下左眼，朝他微笑。

意料之外地，有不速之客前来。

台下一片哗然，没人想到有人会破坏颂神祭，这是九十年从未有过的！

夏清雨取出弓箭，暗道：不自量力。

就在她要搭弓射箭时，那个小孩竟然冲出来要拦在她身前，夏清雨一愣，反应过来立刻抱着小孩闪过这次攻击。

守卫上前来保护贵人们，这时君主和其他皇室成员也反应了过来，尖叫声，脚步声，让局面混乱。

夏清雨笑着对怀里的小男孩道：“谢谢你，小勇士。”说罢她单手捏箭杆，朝着蒙面黑衣人信手一掷，封印之箭穿透黑衣人肋下，他直直栽倒。

饶是知道神女修炼三百年，武功冠绝天下，人们也不曾料到神女这么简单地就结束了战斗，在狂热信徒的带领下，人们纷纷高呼：“仙君神迹！仙君威武！”

纵然已经习惯了泽国人对她的推崇，夏清雨还是会觉得有点飘飘然，她心情不错地将小男孩放到地上。

小孩却牵住她的衣袂，仰头央求道：“仙君，我能拜您为师吗？”

这有点出乎夏清雨意料，第一次有人要拜她为师，不过她也挺喜欢这个孩子，所以夏清雨没多想就同意了。

君主过来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心里有所盘算，面上和善尊敬至极，“仙君，既然收了五皇子润作为弟子，不妨也允许大皇子琅向您学习。”

说罢他侧身招手道：“阿琅，过来。”

时琅闻言前来，他有些不情愿，对着君父表达自己的不满：“父皇，儿臣对修行之事不感兴趣。”

君主面上有些过不去，他朝着夏清雨抱歉地一笑，拉着大皇子时琅去一旁教训。

时润轻轻扯了扯夏清雨的衣袂，他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询问着她刚刚说的话还算不算数。夏清雨感觉到刚才君主来时，小孩的僵硬与恐惧，所以摸了摸他的脑袋：“安心，我的大弟子小润。”

这时君主又带着大皇子时琅过来了，时琅还是有些不情愿，但他恭敬拱手道：“请仙君收时琅为徒。”

夏清雨对大皇子无感，但是只收一个又不给君主面子，反正一个是收，两个也是，所以她答应了。

君主又道歉道：“是寡人不察，让贼人破坏了祭祀，请仙君宽容，接下来还要继续吗？”

夏清雨：“不必了。”

她从祭祀高台正中飞向边缘，在空中她一挥袖，人间下起花雨，人们从欢喜中反应过来时，手中都多了一束银叶菊。

“我祝福泽国的百姓收获所珍视的一切。”

夏清雨向世人弯腰，“感谢你们的厚爱，请回家吧。”

人们的欢呼声更盛，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的。夏清雨笑了笑没有再说，她又回到君主身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盒子道：“这是新的平安符。”

夏清雨始终没有找到一次元救赎局说的反派，一想到反派的事迹里有一个“弑君”，她就转变思路为历代君主和皇室成员提供庇护，这平安符蕴含了她的灵力，关键时候可以挡住伤害。

君主喜笑颜开亲手接下，再三道谢。

夏清雨问两位皇子：“你们什么时候去瑶台神宫？我此时便要归去了。”

时润立刻道：“我现在就可以跟仙君走。”

时琅上一刻还在观望着人间的花雨，闻言他收回目光拒绝道：“我还要同母后告别，还要让人收拾行李，怎么也要明天才能出发。”

这回君主也没说什么，他觉得这些都是必要的。

夏清雨点头同意，“东海岸无名村，自有人相接。”

接着她抱起五皇子时润御风离开，一直在吃贡果的仙鹤立刻停下，跟着飞到夏清雨的身边，世人都望着两人一鹤的身影目送他们离开。

瑶台神宫在东海仙山上，从国都飞去也需要很长时间，夏清雨同时润聊天，她问道：“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

时润给了个标准答案：“我一直仰慕仙君，向往修行。”

夏清雨看着时润泛红的耳朵，心想不是早慧就是小骗子，这么小的孩子说出来的仰慕和向往，他真的懂吗？

她又问：“第一次从天上往人间看吧？感觉怎样呢？”

时润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向人间，他看的是夏清雨随风翩飞的羽衣，听见问题才看了下去，山川河流具收眼里，无边的绿色和土色之外，是房屋的黑白两色。

他回答：“很美。”

夏清雨认可道：“是呀，这就是我爱着的世界，不过比起白日，夜晚的万家灯火更加好看。”

六岁的时润却觉得，那些颜色都比不上仙君羽衣的蓝色好看。

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一直等着夏清雨回来，远远看见她的身影，便告知全宫人：“仙君回来了！仙君回来了！”

其实这整个瑶台神宫，也就只有不到十个人，都是夏清雨行走在人间时带回来的无家可归之人，而且是不愿意离开的那一批。

夏清雨来到老人的面前，她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君，我一直都说不用惊动大家呀。”

阿君赧然一笑，让夏清雨仿佛看见了她小时候的样子。

一直在夏清雨身边的时润终于被注意到，阿君只当是仙君又从外面捡孩子回来了，她摸了摸时润脑袋，问道：“小家伙怎么称呼？”

时润礼貌地笑着，他谦虚回答：“阿婆可以叫我时润。”

这时其他人也都三三两两过来了，夏清雨介绍道：“他叫时润，是五皇子，也是我的大弟子，之后会一直住在这里，大家不用心生畏惧，寻常对待就好。”

年纪最小的吴燕今年十二岁，他两眼冒星星，“仙君好厉害，连皇子都可以收为徒弟！”

夏清雨凭空变出一支银叶菊，她送给两眼放光的吴燕，“小燕终于有玩伴了。”

接着她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过几日还有大皇子要来，他是我的二徒弟，就麻烦小书去东海岸无名村接一下。”

谢书性子沉静，他只回答：“好的。”

“好了，大家去做自己的事吧，我带着小润熟悉一下环境。”

所谓的瑶台神宫并不像名字听起来那么恢宏气派，不过是建在海上仙山的红色阁楼，主要是风景优美，屋舍反倒简单。

赤阳染海，轻岚出岫。

瑶台神女，世称仙君。

这是世人的传说，但句句属实。

从观海亭里望去，日升日落可以览尽，浪花拍打在山脚的声音也能听到，看见这一望无涯的碧波，人的心境都会开阔。

夏清雨看着时润趴在栏杆上观望，不禁开始期待起他长大的样子，她有望达成成就，教出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徒弟，这样的大师兄简直是仙侠文的标配。

不出三日，大皇子时琅也来到瑶台。看着一群下人把他的东西不断地搬进来，夏清雨乐了，她提醒道：“东西可以都带进来，但人你只能带两个。”

时琅惊讶，“两个怎么够，只近身伺候我的人就有四个。”

您是来修炼还是来度假呢？

夏清雨没有解释，只微笑地看了他一眼。时琅合计了一下根本打不过神女，他只能咬咬牙挑了两个最亲近的内侍。

夏清雨这几日琢磨了一下拜师流程，这种收皇子为徒的重大事件，有个仪式感还是很有必要。在瑶台所有人的见证下，两位年幼的皇子给她敬茶。

不过小插曲是大皇子不满意，怎么他比时润大三岁，却要排行第二。

夏清雨解释道：“入我门下讲究先来后到，小润先提出的自然是大师兄。”

时琅凶巴巴地瞪了时润一眼，不过时润根本不理他，只是冲着夏清雨微笑，这完全不是他平常那个呆呆愣愣的样子，变化大得让时琅都心生疑惑，这家伙不会被掉包了吧？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同我修行了。”

“是！仙君！”

夏清雨晃了晃食指，“该叫我师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