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窥春 第37章 一介凡人一点私心 3

不等夏清雨问出哪里有问题，师羽自己便解释道：“准确来说，不是结界有问题，而是布置结界的人暗中使了手段。适才，有一阵撺掇之音自心中凭空生出，越是凭灵力压制，越是喧嚣，估计这招对能力越强的人诱惑越大。”

原来不是她突发玩心！

原来师羽也是真的想打破结界！

心理合理化以后，夏清雨心情陡然松快，继而纳闷起来：“或许不是针对强者的？照理说如今我只是个灵力薄弱的低级修士，但方才的诱惑却是丝毫不弱呀。”

师羽温柔地看向她，“不，你是最强大的。”

虽然这个人戴着可怕的恶鬼面具，但是，夏清雨真的能从他的行动中莫名看出几分温柔，一如在落霞山初见的时候，明明隔了很远他也戴着面具，但她总觉得这人微微侧头时面具下的表情是微笑。

当然，如今这些想法也都有了理由，毕竟都已经表白过了……虽然好像是被她逼问出来的，但表白就是表白，如果没有好感，再怎么逼问也不会说出“我喜欢你”几个字吧？就像她很清楚，自己对师羽谈不上那种喜欢。

难道师羽不值得喜欢吗？

夏清雨有时候会为自己无法回馈这份感情而烦恼，为什么没有喜欢他呢？是因为了解不够深入吗？可是，喜欢上一个人需要把他的一切都先彻底知悉吗？

理性地，冷静地剖析自己的心，在这三百年来她做了无数次。于是她可以清晰地知道，虽然她会同师羽感到亲近，但她没有生出那份名为“喜欢”或者“爱”的心意。不过这并不重要，他们同行着，并且互相关心着，这样的感情难道就不美好吗？

想清了这些，夏清雨也对师羽回以温柔的一笑，她道：“我曾经的确是最强大的。”

师羽道：“不是曾经，你一直都是，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并非如此，我自复生以来，便如同三百年前，一无所有。其实所谓‘神明’也只是一个修行时间略长的凡人罢了，她没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有不死的身躯，她会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也会发一些不知所谓的呆，她并不是个坏人，也没有世人想象的那般好，你不必把我当作由人们的想象塑造的伟大奇迹……”

她摊开双手原地转了一圈，眼如春水，“你只需同眼前的这个凡人正常相处就好。”

她怎么会是凡人呢，除却那一切的一切，复生不是神明所特有的伟力吗，这不是人们想象塑造的，是他亲眼得见的伟大奇迹。

而真正的凡人，轻易就会死，哪怕有滔天的怨恨，也不过像鬼魅一样存在，早就失去了作为人的一切。

无休无止的怨念吞没了他，她的伟大复生让他的一切，他的死和他的苟活都成了一个笑话。不过，他甘愿自己沦为一个笑话。

“抱歉，我无法做到。”

夏清雨体会到了身边人的情绪转变，她伸手抚上了鬼面的眉，“师羽，你不开心我说自己是凡人吗？”

她像一个和朋友分享秘密的小孩：“其实，你远比我特殊。

“不论好坏，你是这个世界仅存的原因，而我只是侥幸而来的结果。不，我算不上结果，我只是一把刻刀，一支笔，我想要的是这个世界，包括你，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这是师羽所特有的，只他才能拥有的命运吗。

好嫉妒啊，好恨啊，好恨啊！

妒火焚烧着他的五内，不过没有关系，他已经窃取了这份命运。师羽迟到了，而时润会窃走他的一切。

他许诺：“你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夏清雨还没有感受过如此复杂的情绪，哪怕看不见师羽的表情，只是看他的眼睛，听他的语气，都能意识到他的心绪复杂，不过最后归于宁静了。

她也从散逸的情绪中抽身，回想起被岔开的话题，思考着：“那洛云究竟是何意呢？这算是一个考验吗？可是如果我们真的踏出结界，她又能如何？仗着现在宗主聚首，她准备直接联合众人把我们杀了？”

可是转念一想，“我们也没有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吧？你当初杀的都是恶人，之后我们一起行动，你也一直在做好事救人呀。”

师羽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魔便是魔，正邪从不两立，哪怕我什么也不做，只是站着，被人杀了都是正常的。”

夏清雨表示否定：“正道也有坏人，魔道也有好人，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

师羽轻声调侃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这句话太轻，夏清雨并没有听见，她继续给师羽引领价值，“你现在还不算恶人，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就算报仇，我认为掌握合适的度都是可以的。所以还来得及，哪怕是魔主也可以好好活下去，别把自己想象得太坏，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

看见师羽一动不动没有反应，夏清雨又重申了一遍：“听到了吗，没有人可以伤你。我们就安安分分待在这里，料想他们也不会贸然出手，如果真有不长眼的，你要保护好自己。”

师羽抛出一个问题：“如果保护自己就要伤到别人，甚至杀了别人呢？”

这也算是一个难题，正道自卫杀人那是自卫，魔道自卫杀人，存在魔道自卫这个说法吗？

夏清雨略做纠结，最后沉声道：“我希望你不要伤人性命，但是如果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师羽又是一阵沉默。

夏清雨笑问：“很惊讶吗？正因为我是一介凡人呀，我也会有私心，我们同行一程，共同经历许多事，你对我好，我当然都会记得。”

她很认真地同师羽道：“我希望我们能好好地活着，在这个世界走向好的结果的时候。”

师羽之前的许诺中只有她一个人，她记住了，但是她希望是两个人。她并不想杀了师羽才改写这个故事的终局，如果救赎和消灭都能挽救世界，那她希望被挽救的世界中也有他的存在。

夏清雨他们住在繁星院，饭点有人送饭来，需要热水也有人帮忙烧好送来，她自述已经过上了度假般的生活。从落地便开始四处奔波，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如今却难得地没有了目标，只需要等一个结果，至于之后的事之后发生了再说吧！

入夜符妙声才回来，她看见夏清雨房间里亮着灯，便去敲门。

“框框框——”

门打开了，符妙声开心道：“清雨——”

后面的话被生生打断，因为开门的是师羽，高挑的身材，漆黑的鬼面突然出现她眼前，她被吓得一怔。

夏清雨接着也走到门口，她问道：“怎么了妙声，有事吗？”

符妙声尴尬地笑着，“原来你们住在一起呀，我是不是打扰了……”

夏清雨知道她是误会了，立刻解释道：“没有没有，师羽只是要保护我，所以会在我的房间修炼。”

符妙声将信将疑，她随便应了声，想起此行的目的她就激动，一双眼睛在灯火中熠熠生辉，“清雨，还记得我以前说过要送给你仙君的画像和小偶吗？快跟我来！”她拉着夏清雨便向自己房间走去。

夏清雨当然记得，毕竟那是她们初遇时发生的事，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最近竟然真的要收到自己的同名周边了……

符妙声的书房里整齐地挂满了“神女像”，挂不下的都好好地卷好收藏着，在她的书桌上也整齐地摆了一圈木雕小人，各式各样的都有，而且每种都至少有两个，由此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喜欢收复数的人！

还好她不曾露过脸，这些“周边”都没有复原她的样貌，有些拿头纱遮着，有些则是作者自己发挥按照想象来创作的，不然夏清雨真的要脚趾扣地把天籁境挖穿然后遁地逃走了。

符妙声向夏清雨展示自己最喜欢的几款，她介绍道：“清雨你看，这幅画像里仙君的蓝色羽衣多么华丽！我当初第一眼看到就走不动了，还有这一幅，你看仙君的眼睛，真的好温柔，好温柔，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冥冥中出现了一个声音，仿佛是画像中的仙君在同我对话，叫我买了这幅画带回去，说这是我们的缘分……”

“……”这不像缘分，更像是被做局了。

她，夏清雨，作为曾经的仙君本君，她是绝对不会有这种以自己牟利的想法的！

符妙声看见夏清雨没有反应，更加兴奋了，“清雨！这些画像是不是很有神韵，我看你都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了嘿嘿……”她狡黠地笑着，仿佛一个可爱的毛茸茸松鼠。

夏清雨还记得自己的人设是和她一样的神女资深爱好者，为了贯彻人设，也为了不扫兴，她很上道地夸赞了起来：“我最喜欢这幅，色彩很素雅，但不寡淡，我觉得仙君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