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窥春 第25章 武德泽世驱邪千里 4

真是这样，路上那么多人就不可能全是漠然，虽然这本身不符合逻辑，但是此时吴鱼的有理有据反而显得不正常了。

她在考虑直接拆穿还是再观察一下，如果直接拆穿他也许不会承认，她起身走到院子，看着已经做好的恶鬼风筝，问道：“给我讲讲明天的仪式吧，这风筝要怎么用？”

吴鱼将一共九种的风筝排开，他道：“明天的主仪式是「纸鸢送瘴」，全县会到郊外踏青放恶鬼风筝，形容的就是仙君驱邪九千里，我们也把晦气放走，最后结束时把风筝汇在一起焚了。这就是「九鬼风筝」，有青面鬼、赤发鬼、无口鬼等，风筝线尾系铜铃与艾草包。”

今天的异常是傩戏，明天会出在纸鸢上吗？

师羽少见的主动开口了：“怎么没挂风铃？”

吴鱼解释道：“这些风铃都是许家做好了提前分发给每户的，我回来得突然，就没有拿到。”他仿佛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问道：“怎么了吗？风铃有问题吗？”

夏清雨摇头，见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同师羽离开了，路上她和师羽说了自己的想法，吴鱼最后几乎是明示了，风铃有问题。

回到客栈房间，师羽拿出几张纸，放到桌上，道：“从他书房拿的，虽然是几年前的字迹，但可以先比对看看。”

夏清雨惊叹道：“怎么做到的，是我们在喝茶聊天那会吗？我看你在外面待着看风筝，没想到做了这么多！”

她拿起纸张看了看，是吴鱼小时候学算账时的写写画画，然后将那封没有落款的信取了出来，想了想她又把储物袋中那本册子拿了出来，果然是一本秘籍，她试着翻了翻，有他的笔记，诸如：“已学会，我简直是天才！”“结合练习，学得又快又好。”“我觉得我可以一个打十个了！”

“……”有自信是好事，他可能的确有几分本事在藏锋，但这本秘籍她一看就是假货，谁家武功秘籍叫做《天涯孤本——三十日速成天下第二》，作者为了可信度还细节地说是第二，但这样也能骗到人真的是，她扶额。

她把三种字迹放在一起比对，信的字迹反而和吴鱼小时候的要像些，像是故意和秘籍上的字做了区分，如果不是有他小时候的笔记她可能真的不能确定。

这时师羽已经从窗外取了周围几户的风铃过来，她举着信道：“基本可以确定就是他了。”

师羽点头，他将风铃放在桌上，“我来就好。”他先把他们这户的风铃仔细观察了一遍，确定里里外外都没有问题，便用灵力将其破开，铃舌里面也是干干净净。

他又取过一个别户的风铃，照旧观察了一番，然后破开，这次却有了东西，夏清雨看见从铃舌中钻出来一只黑色小虫，她着急道：“你别用手拿！”

师羽愣了一下，轻声道：“不用担心，它对我无效。”

接着他破开了其他的铃舌，不出所料每个风铃都藏着一只虫子，结合这个时间点，四年前，夏清雨道：“这不会是药王谷的蛊虫吧？”

师羽点头，“这种虫叫幽音虫，它受到惊吓就会发出微弱的声音，使人出现幻觉，但单一只的作用并不明显，所以通常是成对出现，一只钻进人身体，一只在外时时惊吓，两只共鸣，人的神志都会被改变。”

夏清雨咬牙切齿，鬼役的事与药王谷脱不了干系，没想到这武德县也有它的手笔，不过……她问道：“师羽，你在哪里见识的这种蛊虫？”

师羽没有隐瞒：“在上个鬼道魔主那里。”

夏清雨问道：“那他现在？”

师羽道：“被我杀死了。”

“……”

师羽又道：“他之前已经统治了冥河，把另外两位魔主都杀了，那些走狗都归到他的麾下，我一并肃清了。”

“……”

说实话，挺帅的。她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话说回来，鬼道魔主和药王谷有勾结，这两个怎么搞到一起的？她突然灵光一闪，鬼疫和鬼道都有个鬼，鬼道是鬼修炼的，鬼自然只剩魂魄，所以天然对灵魂的操纵很擅长，而药王谷做的事之一就是提取魂魄，这鬼疫还真有可能是两者结合弄出来的。

而鬼道是鬼修炼的……她想看看师羽，但是觉得自己眼睛有些发涩，反而埋下了头。

真是习惯不了呵，就算过了三百年，还是会难以接受身边人的去世。

就像是大脑为了保护她，她不自觉地想到，师羽戴着面具，不会是因为时润觉得自己死了就不好看了吧？该死的地狱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她抬头道：“我的表情是不是很奇怪？”

师羽摇头。

她又问：“我是不是活得太久，已经半疯了？”

师羽摇头。

面具下的嘴张开又合上，衣袖下的手攥紧又松开。

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了，怎么在自己徒弟面前发癫，她立刻眉毛一挑，打趣道：“量你也不敢点头。”

师羽捻了个诀，有数根红线飞出，从窗户飞出，飞入黄昏不见。

夏清雨被转移了注意力，她问道：“你是去破坏所有的风铃了吗？”

师羽摇头，“只是铃舌。”

他的意思是，他要留着所有的风铃继续随风而奏，为她而奏，她立刻会意了，心下暖烘烘的。

现下只需要等待，等到明天再看看还会不会有异常出现。

她走到窗前，手撑在下边框上，眺望天上的萤火，那天的狐狸投影目的可能就是把他们引走，然后再暗中调换了风铃，会是吴鱼吗？他自己的风铃不在，可能就是把蛊虫取了出来，然后再炼制修复了铃舌，这对他而言很容易，然后换给了他们。但是今天怎么又暗示他们风铃有问题？为什么不直接说？

会是许弥吗？他就是许家人，拿一个正常的风铃更是易如反掌，但是他说他以前也会受到影响，而且如果他知道这个风铃的原理，就不会出现正午那一幕了。可他如果不知道，今年又是怎么突然不受影响了？

脑子里一团乱麻。

还有一种可能，他们虽然都可疑，但还有人。要么是药王谷的人，要么是当时没在冥河幸存的鬼道。因为提前知道了师羽的厉害，所以暗中把蛊虫换了，以免被师羽发觉。

脑子里两团乱麻。

她以前遇事不决就抽箭，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扑朔迷离的情况，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干脆不想了，修炼修炼！

夜晚武德县照旧家家熄灯，人们都早早回家歇息，只有一个人挨家挨户叩响门扉，他问所谓的鬼面大侠住在哪里，然而听说过鬼面大侠的人很多，几乎十四日夜就传遍了大街小巷，知道他具体住在哪里的人很少。

终于问出鬼面大侠住在缘来客栈后，他提着灯匆匆赶去，已经打烊的客栈，却有人造访，敲门声如雷雨般密集沉重。

总算见到了老板，他一通道歉，然后说要见鬼面大侠，之后便是夏清雨听见敲门声，她纳闷怎么半夜也有人找。

师羽去开门，手提灯光照进来，夏清雨也看清了是谁，“小满！你怎么来了？”

老板见他们的确认识，也就告辞去楼下守着了。

小满气喘吁吁，急得话还没说出来先跪下了，他哭丧着脸道：“两位大侠，求求你们，救救公子吧！”

师羽把他提了起来，道：“详细说。”

夏清雨拉开凳子让小满坐，又给他倒了杯水，自己则坐在旁边耐心等他说。小满把灯放在桌子上，自己坐下连水都没喝，直接讲道：“今天我进入府中，看见公子和老太爷其乐融融，心里也是高兴，家里其他爷和夫人都没有惩罚公子，谁料到了晚上，老太爷突然变卦了，他直接下令把公子关禁闭！”

他讲到这里声音都哽咽了，“公子就问老太爷，为什么突然这样，明明回来后他都没有怪罪。谁料老太爷说，那是知蕊小姐出的主意，她说今天公子被人救了，而且那些人看起来武功不俗，若是他回来了，就先稳住他，这样才能留住人，而她提出这些的条件就是让老太爷放她回去。”

“……”是个狠角色。

小满继续道：“公子就和老太爷解释，说什么神女斩杀三大魔主才是对的，老太爷看他还死不悔改，脸冷得像冰凌子，让人拖走公子，就连公子跪下求饶也是眉头都不动的。我当时吓傻了，想着我可不能被关，才有机会救公子，就大气也不敢出，老太爷估计看我把公子带回来有功，也就没有处罚我，等到晚上大家都去睡了才敢偷摸跑出来求两位救命！”

小满说话像放炮仗，一句接一句不带停的，很快就把事情经过讲完了，然后眼巴巴地望着两人，看起来可怜极了。

夏清雨道：“你先喝口水，放心，我们一定会帮忙的，之前听你公子讲禁闭的可怕，估计在里面待的时间越久，危险越大，等你缓口气，我们就趁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