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赵妈的声音,比以往悦耳许多。
洛飞笑扭过头看见赵妈,淡淡地笑了笑,赵妈身旁有个梳双马尾的小姑娘忽然笑容嫣然:“你真有气质,像《时尚女魔头》里扮演女助理安迪的那个安妮·海瑟薇!”
听见有人这般赞美自己,洛飞笑非常激动,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抱了抱,面前这个名叫莲子的少女:“姑娘,你赞美人的水平真是让姐姐汗颜,答应我,以后一定要经常来探望你姑奶奶,顺便和我一起玩好吗?”
天边的夕阳,带着柔软的淡淡余晖洒在少女乌黑直顺的长发上,赵妈眉开眼笑地抬手一路从莲子头顶的发旋抚过她的后脑,最后手落在侄孙女的肩上,不显山不漏水地将正与洛飞笑欢喜拥抱的侄孙女往后拉了拉。
大概是害怕这轻轻的一个拥抱就会伤到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赵妈她才进迟家做佣人不满十年,刚来时正赶上,青葱芳华的少爷打点行装准备去欧洲留学。
那时的迟君莫为人很冷淡,家里的佣人们在他面前也十分忌惮,玩笑话都是在心头思忖几番才敢“脱口而出”的。
“少奶奶,要不要跟我到厨房看看,我那个北方来的亲远房堂侄阿芮,正在准备做汽锅鸡的食材。少奶奶要不要进去瞧瞧,万一能偷师学艺,当是打发怀胎十月不得出门的寂寞!”
“好。”洛飞笑点了点头。
洛飞笑听了赵妈的话推门进了厨房,这里自从被赵丙瑞征用之后,便不见昔日她来这里偷云吞吃时,瓦下窗前“我见犹怜”的岁月斑驳。
映入眼帘是各式各样别具一格的厨房用具,整整齐齐摆在灶台后面的架子上,还有许多与众不同的瓷碗陶罐,仿佛进了一间被主人精心布置过的私人博物馆,一片匠心惹人动容。
“赵先生,您的锅碗瓢盆都好特别,超级像艺术品!”
一直背对着她的赵丙瑞闻声回过头看她,一身白衣白帽之下是一位面如青玉的瘦弱男子。出乎意料,他竟然不理睬洛飞笑。
“因为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人,有自己独特的烹调习惯,所以使用的烹调用具质地自然差异很大!”
赵丙瑞拎过一只清瘦如他的公鸡,将它塞入汽锅里,再随意码上几片生姜几颗红枣和几颗枸杞,手下忙碌的间隙他趁机睨了洛飞笑一眼“正因为这样收集起来,会感到十分有趣,才有力气跑遍全世界的每个角落。”
洛飞笑不以为然地随手从灶台后面的架子上抄起一口卷边的铁锅。
“这是哪个国家的锅子?太有创意了,但是要怎么盖盖子呢?”
洛飞笑仔细打量着手上的锅子,漆黑的双眸忽然闪出一道精光,她胸有成竹道:“肯定是哪个饱受战乱的回家,用来防身的锅子,外形有一点像古代战场上用的盾牌,就是体积不够大藏不下人。”
“是我在非洲东部塞舌尔的时候问一个卖炸鱼的大妈买的!”
“非洲人民也吃炸鱼!”
“住在海边的人,难道不应该以鱼虾为食吗?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家里有上千亿的资产等着自己肆意挥霍!”
赵丙瑞忽然停下手中的工作,悻悻然低声道:“初中加高中的六年时间里,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你家既然那么有钱,我帮你拎了那么久的书包,你为什么才请我吃过两回冰棍!又为什么帮我写情书还要收费呢?”
“这可不怪我!你要怪只怪我爸我妈他们城府太深,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对我守口如瓶,一点口风也不露。我因为没有心理准备,直到现在我还总是噩梦连连,经常觉得自己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人……”
洛飞笑努力敛住了表情,扭头望着赵丙瑞甜甜一笑:“丙丙,谢谢你煮鸡汤给我喝!如果我当年就能想到有朝一日你会天天做饭给我吃,我一定多请你吃几回冰棍,更不会替你写几封情书还要收钱!”
抬手轻轻拍了拍赵丙瑞的肩膀,洛飞笑脸上的神情像当年一样的严肃:“我会再来看你的,但不会经常来。毕竟深宅大院人多嘴杂,不让奶奶和你堂姑知道我们之前认识比较好!你有任何工作上的要求尽管去找迟君莫,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个不错的老板。”
“……飞飞你路上慢点!”仔细思量后,赵丙瑞比平日少放了半匙盐。
洛飞笑表情如常地踏出厨房的门,微风拂面的黄昏里,她在后院的假山后面寻了个无人经过僻静处。
独自呆了好大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卧房去休息,她最近总是梦见有人要害她和她肚子里的宝宝,所以让赵丙瑞继续留在迟家应该是无比正确的决定,至于会不会像上学那会儿似的莫名其妙的传出绯闻来,担心也无用。
半月下来,迟君莫从超市买回来的新鲜水果,便有很多结余,生性节俭的洛飞笑不忍心看着那些好好的水果烂掉,于是哄骗在宅子里小住的莲子做自己的同伙,等到吕竹烟出门学打桥牌的日子,她拎着一篮子车厘子,带着背了满满一背篓莲雾和凤梨的莲子。
她们沿着最近新发现的一条幽静的小路从院中最不起眼的偏门溜了出去。
洛飞笑走得急急忙忙,她不想和附近的邻居们照面,都是些有身份的人,说话时彼此自然要小心,如今她和迟君莫三天两头上新闻,这附近的每一只蚂蚁都知道她是迟家的少奶奶。
开足冷气的黑色保姆车里,莲子满头大汗卸下身上的背篓,无袖T恤里,少女白皙娇嫩的肩头微微泛出一道殷红色的勒痕。
洛飞笑用手轻轻地帮莲子揉了揉:“莲子,我认识一个身患重病的小妹妹,她老是不爱搭理人,可能是因为没人陪她玩所以不开心吧!”撇撇嘴,她接着对莲子说:“小蓓蕾真的非常可怜,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现在又生了重病,人本来也不太聪明!”
“少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安慰她的!”
“莲子,以后叫我姐姐吧!我跟表妹很久没见了,我很想她,你跟她很像都是那种活力满满的少女。”
“嗯!”莲子抬手抹了一把额角冒出的汗,真的是一副毫无心机的少女模样。
一尘不染的盘山公路旁,成堆成堆地开着雪白的七里香,一直延绵到山下,那些七里香上头,是成排的笔直水杉,在午后的浓烈的阳光下呆若木鸡。
洛飞笑摇开车窗,她探出头去嗅七里香的清新的香气,正巧看见车前不远处。
戴着黑色墨镜的谷良爷爷,他身穿薄缎提花唐装,在路旁走来走去,一头鹤发沐浴在赤金色的阳光里,显得格外潇洒而沧桑。
洛飞笑赶紧让网约车司机将车停下,瞧见她从车里走下来李谷良有些错愕,却又马上闲庭信步地迎了上来。
“孩子,你要出去?”
“天气好,我出去转转。”洛飞笑正色道“奶奶她约了人出门打桥牌去了!”
稍稍停顿后她又道“如若您有空,可以到家里等她,奶奶不喜欢在别人家吃晚饭,所以黄昏之前是一定会回来的。我让莲子带您从大门进去,她平日最喜欢跟着赵妈迎来送往,佣人们一般不会放在心上。”
耀眼的烈日里,李谷良开怀一笑,炯炯有神的眉眼,眯成两道新月:“竹烟她,有你这样善解人意的孙媳妇,是她的福分,但她一向不懂惜福,总是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是个圣人!”
“爷爷您尽管放心,您以前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我字字句句都记在心上,来日一定原原本本地转告奶奶,叫她知道您痴心一片……”
洛飞笑兴味滔滔状未完,眼前却是时间定格般的安静,她不敢再言语,拼命地作笑,谷良爷爷却仍然显得有点尴尬。
看着那渐行渐远中依然故作潇洒的背影,洛飞笑心中感到自责,两位古稀之年的老人半生的心结,自己竟然拿来揶揄玩笑,真是有失分寸。
她静静坐在车里等莲子回来,期间她恍然入梦,梦见了自己故去多年的曾祖母,她只有在儿时随父亲回老家那几天才有机会陪伴曾祖母几天,不过可以感觉到,曾祖母非常喜欢她,甚至胜过了老家的那些堂哥堂弟们!
车门被拉开后,一股热浪立刻侵入凉爽舒适的车内,火辣辣的太阳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海水蒸发后的咸腥味。
靠在窗边的洛飞笑,恍恍惚惚地转头,阳光有些刺眼,她揉揉眼睛,钻进车里的莲子胸前多了一个不锈钢的保温水壶,耀眼的阳光下,仿佛是一件巨大的珠宝首饰。
关上车门,莲子举着保温水壶不停地往自己口中灌水。
“你喝的什么?”
“姐姐,你醒了?红枣桂圆生姜茶,温暖子宫很有效的,您要不要来点?”莲子勾起唇角,笑意盈盈。
洛飞笑看着她,然后摇摇头:“这几个月大姨妈不会来烦我!你没把送谷良爷爷送进宅子里?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