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尹克面面相觑,洛飞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温柔的光,她站在原地慈眉善目望着尹克:“我这个人一向是蜜饯做的嘴巴嘴豆腐做的心肠!只要你那些朋友不把我逼到非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份上!但是呢,我不算不记仇的人。”
说完,洛飞笑拉着尹克一口气狂奔到包房门口。
豪华的包房,两扇紧闭的紫檀拱形门,看着油光锃亮的,这家赌场想进贵宾厅的包房,桌上的赌资最低要上百万。
站在门口,洛飞笑匆忙将自己的手从尹克手里抽出来,她把T恤往下拉了拉,免得不小心露出肚脐显得过于性感,使人瞧不起!
尹克抬手叩门,缓缓被拉开得两扇大门,里面亭亭立着一个面容清秀温和的少女,及腰长发。她落落大方对洛飞笑嫣然做笑,清汤挂面的巴掌小脸显尽了朴实柔顺。女孩不可方物的美丽气质。让洛飞笑一瞬的紧张,好在她还没来得及同女孩打招呼,就被尹克一把揽住腰绕过了女孩身边。
包房里有三张赌牌的小圆桌和一张暗朱色漆器的椭圆形大牌桌,衬在房间的紫檀硬包里显得太过庄重神秘让人心情沉重。
“这些我都是我的干弟弟,干妹妹们!他们每个人都很有教养很Nice,绝不会把人逼得‘置之死地而后生’!”手自洛飞笑的腰间离开,尹克款款道。
“你们好,我叫洛飞笑,是你们干哥哥的公司同事,我不太会赌钱,请诸位高抬贵手!”
接到尹克电话那会儿,洛飞笑默默思考了很久,怎样在客户面前,表现的既口绽莲花又不失风度。本来想了颇多有趣的自我介绍,结果发现都是些年轻的男孩女孩,可并没有觉得如释重负。
这些光芒四射的年轻人,不愧是出身优越,举手投足间一个小小的动作都显得格外耀眼,洛飞笑觉得幸亏自己今天歪打正着戴着厚厚的眼镜。
“洛姐姐您好,我是Michael,我在一个party上见过您,您一个人在角落里好像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感觉非常入神!”这个气质非凡的男生,莞尔一笑,十分好看“所以我没好意思打扰您。”
洛飞笑立刻动用了所有此刻大脑里可以动用的脑细胞,努力回想着,到底是在哪一个party,哪一个时刻,哪一个瞬间,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刚要回想得入神的时候,有个短发的漂亮美眉,兴高采烈走过来拥抱她:“跟我想的一样,气质好特别。姐姐您真的跟我认识的所有女孩都不大一样,看一眼就知道是身上会发生故事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像言情小说女主吗?但是言情小说女主气质不能很特别,‘人设’必须是个普通女孩,要不然读者不容易产生共鸣,只要用很多的‘机缘巧合’唤醒杰克苏男主体内潜藏的‘真我’本色就成了。”
洛飞笑扬扬唇角,她好久没抽出时间,去写小说了,还是十分饥渴的。
牌桌上,洛飞笑因为害怕有人过来偷看那张扣在手里的“红桃A”,所以一直情不自禁用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底牌,包房里的空调不够冷,幸而她装作淡定自然,趁着黑裙美眉从她身边离开的那一小会儿,略微用手中的牌扇一扇,的额角渗出一层薄汗。
这局牌打了很长时间,豪门长大的男孩女孩们,真是优雅乖巧至臻不纯,表面装作很自由散漫,心不在焉,却有一颗与生俱来的好胜心,甚至还有人一面看牌一面毛遂自荐拜托她“照顾”一下,在贵公司投资的电影里赏个男二的角色。一来二去地叫暗暗猜测各家底牌的洛飞笑一不小心便将自己因为有心理障碍不得已从医学院退学的陈年往事说了个**不离十。
洛飞笑最后几乎在“言多必失”的无限自责中,讲完了系主任亲自送行的风光事迹,吓得她赶紧笑容可掬地从尹克手上接过赌场侍者送进来的茶。结果一堆不知人间疾苦的年轻人竟然心花怒放,对她各种崇拜赞美。春茗诱人,她忙着品茶,下注的工作便交给了在她身边久坐的尹克,这样一来她的所有紧张感就都烟消云散了,虽然桌上的筹码是她自己掏腰包买的,但好歹“心头淌血”和“怀疑智商”的双重打击,总算少了一重。
尹克在最后“□□”桌上洛飞笑面前全部筹码的前一刻,偷偷用手肘碰了一下她的腰,害她差一点在别人“跟注”之前就迫不及待地露出会心微笑。
不过结果和她预想中一样顺利,上家是黑桃“同花”,下家是五张“顺子”而她是被误以为“两对”的“葫芦”。
原来儿时遇见的那个算命先生说的话是真的,原来一切早有定数,那么自己的深思熟虑,只是徒劳?
晨四点半,洛飞笑跟在侍者后面走出赌场,恭候在车前的另一个侍者替她打开车门, 她坐进副驾驶,转身赶紧从背包翻出一千元港币,伸出窗外递给两个侍者每人五百,然后关上车窗。
用手揉了揉酸疼的脖子,等待着尹克和还在包房里激战正酣的干弟弟妹妹们告别,她在的时候大家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对她的好奇上。估计这会儿,积蓄了大半宿的战斗力才刚爆发。
她用手机连上车里的蓝牙音箱,下了首林忆莲的《早晨》来听,整夜在赌桌上费尽心机,引出了太多的情绪,她现在心潮澎湃得恨不得去晨跑。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刺破云层。
马路上的行人比她昨晚站在桥上时少了一半,
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里的千万盏霓虹,却似乎一盏也没灭掉,全是那样生机勃勃,乐死不疲的无穷无尽的璀璨着……
胡思乱想中看到尹克坐进车里,洛飞笑莫名其妙地笑得鲜活,不过在看到尹克递来可以填饱肚子的巨无霸汉堡时,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有些感动。
“你整天胡思乱想不觉得累吗?”
正在帮洛飞笑系安全带的尹克翻了个白眼,只可惜洛飞笑顾着肯汉堡,没理睬他的话。
其实洛飞笑的内心世界,从不曾把谁拒在门外,她只是害怕有人进来以后也不懂里面的芯子是什么。
车子开到拐角处,几栋殖民时期的建筑,静静立在晨曦中,脂粉色的厚实砖墙和拱门外挑出来的那些圆柱,打扮的它们依然青春强壮,一个多世纪荒废如一日,叫人觉得无限苍凉。
“你根本就不该请娮娮来,你那些弟弟妹妹们有意冷落她,是你让的?”
“洛飞笑,你言情小说看太多了?我可没那么‘黑腹’。尹克忽然冷笑“无论是我还是她,从小都接受了她是我父亲外室所生的事实,她母亲并不受万人唾弃,反而深得人心,做了好多年妇女协会会长。‘楚楚可怜’是她心甘情愿选择的一种低调的姿态。”
“你可以带我去吃一碗双皮奶么?我上次来没吃到很遗憾!”洛飞笑轻笑道,她不想继续讨论别人的家事。
虽然和尹克来澳门之后,她才知道南月并非尹建为唯一的外室,但以娮娮母亲现在的境遇来看,南月应该会如愿以偿,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虽然“二女共侍一夫”确实超出她的三观范围,她包容南月也只是因为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一街大大小小招牌里,最为显眼夺目便是那些当铺的招牌,有别家店铺两三个招牌那么大,火红红的“押”在黎明天色里格外触目惊心。洛飞笑的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将当铺和身败名裂、倾家荡产、走投无路、一死了之联系在一起,所以此刻她才暗暗地对自己发誓,此生绝不踏进当铺半步。
自从身份曝光后,外界的风言风语没一刻停息,冒出来些不知是什么人的人,有理有据对她品头论足,其中多不胜数乃是质疑她个人能力的。
洛飞笑迫不得已仔细思量自己日后的境遇,更加觉得前途凶险,唯恐胜极必衰。
尹克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茶餐厅。一楼的店面很小,只有几平米的样子,左右两墙码着四五个窄窄的卡位,坐满了已经开始品尝吃食的客人。年轻的老板娘眯着一对丹凤眼笑盈盈地叫跑堂仔引他们上二楼,二楼也不大四张八仙桌有一桌已经坐了两个珠光宝气的人。
洛飞笑习惯性找个了临窗的位置,她要得猪扒包和红豆双皮奶,迟迟不来。忽然,她听见正对面的门里传来儿童尖戾的哭声,惊天动地,气势如虹。猜想,可能是老板娘或者伙计的小孩,大人忙着做生意,自然没有功夫照看小孩,尹克不由蹙眉非常不忍的样子,但他也只是不忍了片刻。
片刻后,他起身快步走下楼去。回来的时候双手捧着托盘,放在桌上,洛飞笑才知道尹克只点了一个水煎蛋和一碗素面。
洛飞笑边吃东西,边盯着看跑堂仔从对面小隔间抱出的那个两三岁大的女童,满面泪痕像叫花子似的蓬头垢面,可能因为揉过的关系,一只眼的双眼皮很深,比另一只丹凤眼大出好多,女童不停地剧烈咳嗽,很痛苦的样子。
年轻的跑堂仔用结实的手臂箍着女童气鼓鼓的腰腹,单手将女童抱在胸前,他动作麻利把刚才那两个珠光宝气的客人丢下的一大堆残羹剩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带着几只油汪汪的碗和女童离开了洛飞笑的视线,他嘴里慷慨激昂高唱着李克勤的《红日》,那种洒脱自在使人羡慕。
本以为只剩自己和尹克两个人,就能好好品尝一下,自己梦寐以求的红豆双皮奶。可软糯的蜜豆刚入口。
耳边却还是不太安静……
洛飞笑瞬间红了脸,只能佯装镇定,抬头看看尹克“你吃的那么清淡?”
“我本来要的是沙爹牛肉公仔面,可是师傅太忙了做不出!”尹克顿了顿“你不用害怕,是隔壁桑拿房传来的声音,小隔间里现在没人!”
尹克缓慢而优雅地用筷子搅拌着面前的素面,真的像电视里的落难贵公子,在简陋的环境里,仍旧光芒四射。
洛飞笑一言不发慵懒地坐在海边日出新鲜的阳光,她坐在敞篷车里全神贯注玩着手机游戏,根本不在乎尹克要把自己带到哪里!
敞篷车行驶在新修的海边公路上,宝蓝色的玛莎拉蒂和澳门蔚蓝的大海都很蓝,却又层次不同,画面看起来美好得像是那些年流行的港台偶像剧。
这样美好的画面,让洛飞笑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