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饭煲掉到马克瓷砖上的声音沉闷而极大,被迟君莫强吻着的洛飞笑手上还粘着米粒,她紧紧抓着迟君莫的衬衫触感出奇的难受。被他禁锢着,没力气去挣扎,精神恍惚间她看见迟君莫那么无奈的神情,觉得也许是自己的幻觉,因为她几乎快要陷入晕厥,强烈的疲倦感,让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涨得又酸又疼。
被扔在床上,洛飞笑感觉这股酸疼感蔓延到了皮肤上,但她却无能为力。迟君莫先是给她盖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过了一会儿又要掀开,不知道是哪来的恐惧,她在用身上剩下的一点点力气死死地拽住被子。
夜里半睡半醒间洛飞笑知道自己应该又在高发烧了,忽然明白了迟君莫是想要用冷水帮自己擦拭身体,指尖无意划过她的皮肤时,她觉得一阵又一阵刺骨的冰冷在自己身体里扩散开来,冷热交替,使她痛苦不堪。
第二天上午等洛飞笑从梦中醒来时,迟君莫已经离开了。
她看见冰箱门上贴着昨晚那张写满字的纸,下面又加了一句话:“你好好吃药,我好好吃饭!”
此刻的洛飞笑不清楚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她站在原地很久,最后只听到自己沙哑地咳了一声。过了会她用昨天给迟君莫买的南瓜给自己煮了一大锅燕麦南瓜粥,还一口气吃下三个水煎蛋,来填饱肚子。
她必须从现在开始比以前更加爱惜自己,因为她觉得一个人只有把自己爱惜好,才有力气义无反顾地爱惜自己爱的人。
费曼这次见到洛飞笑的心情要比上次更复杂,他平均每说三句话就要低头望一望桌下透明的袋子里爬来爬去的那十几条泛着油光的鳝鱼。
“洛先生,希望小姐您将来育有两个以上的子女,其中必须有一个是男孩子,必须……姓洛……洛先生他在临终前……”
费曼变得断断续续磕磕巴巴,不是因为替相识多年的迟君莫忿忿不平而是突然有条鳝鱼从袋子里出来,爬到了他的脚背上,迫使他边使劲跺脚,边努力维持严肃认真的工作态度:“这样洛先生为您将来的孩子们设立专项教育基金,才能得以生效。”
“费曼律师我真的不是因为缺钱花,才约你来谈遗产问题的!”
洛飞笑怕她买来的新鲜鳝鱼被费曼一不小心踩死,忙不迭钻到桌下将鳝鱼捡回袋子里。她拎着袋子重新坐好,她有意地将自己的近视眼镜摘下状似“有口无心”地说:“你帮我起草一份股权转让书,我打算转让我父亲名下所有的迟氏股份。接手人是迟君莫,他虽然现在是迟氏董事会的副主席,但手上的迟氏股份却少的可怜。一定要以股权售出的方式,这样那些股东们就只能在背地里嚼舌头。”洛飞笑顺手再次戴上眼镜后,她情不自禁地对费曼笑了笑“还是以资产置换的方式好了,让迟先生一下拿出那么多现金,他肯定得心疼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这样迟家无疑控制了整个迟氏。董事会形同虚设,迟先生他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了……小姐虽然您这么做一定有您的用意,不过迟氏毕竟是迟氏!”
费曼知道自己不该管人家的私事,但洛先生多年来待他恩重如山,洛飞笑也似乎特别信任在家,尽管他知道多说无益。
“正因为迟氏毕竟是迟氏,我才一定得到迟君莫的心,要不然即使以后在一起日子依旧不好过。我等了二十四年才等到这个使自己心动的男人,我等不起第二个‘二十四年’!”
洛飞笑优雅而平静地搅拌着杯里的咖啡,她看着并不像是意气用事。她拎着鳝鱼,急着离开,她督了一眼桌上很高的一摞原封未动的文件,匆忙笑笑:“这些东西还是暂时放在你那吧,等我闲了,再约你好了。”
望着桌上这摞财产变更手续和福泽的股权授权委托书,费曼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嫉妒了。精明过人的洛福修把自己叱咤商海半生获得的每一分每一毫全都留给了他的独生女儿洛飞笑。
片刻后,费曼再次看见洛飞笑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将那些自己需要签字的文件码得整整齐齐,塞在身上麻袋一样大的帆布包里,还向他保证自己会尽快配合他处理好有关遗产继承的全部事宜,也算是对福泽的股东们有个交代。
来去匆匆间,洛飞笑手里始终拎着那袋活蹦乱跳的鳝鱼。
“飞飞你最近口腔溃疡,还是少放一点盐巴和孜然好不好?”Alan正在非常努力地给一整只很大的羊腿做按摩准备送进烤箱,之后又马上取过打蛋器,忙着打鸡蛋。
苹果派是洛飞笑最近新学的甜点,然而Alan觉得她做得真的不好吃,但还是每次都主动要求负责打蛋的工作。洛飞笑在他身静静地削着苹果,艳红的果皮在洛飞笑的刀下一寸寸落到地上。
Alan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看她,记得小的时候她跟爸爸一样很会削苹果,仿佛永远不必担心果皮断掉的事情发生,但是今天她削苹果的时候果皮却接二连三地断掉,地上像是有很多飞溅出来的鲜血。最后连那颗刚刚削好的苹果,也莫名其妙地滚到自己的脚边来。
Alan不但假装没看到,他还假装一直在认真打蛋。
洛飞笑弯腰从他的脚边将苹果拾起,踩开厨房角落的垃圾桶,自若地将苹果扔进里面。
“不要!烤羊腿没了孜然和盐巴,就像长相好看的人没有灵魂一样,看着不错而已。”
洛飞笑重新挑了个更大更鲜艳的苹果继续削,脸上笑意盈然。苹果削好后,她马不停蹄地将苹果切成小块,放进不粘锅里煮。
“这道菜是我前阵子专程为你学的,今天第二次做,估计味道不会多好!”Alan眉心皱在一块,洛飞笑的话音刚落,他就立刻在羊腿上撒了好多盐巴和孜然还有辣椒粉,过了很久他手下给羊腿按摩的动作都不曾停止过。
“飞飞你筹拍的那部电影,票房成绩竟然这么好,真的出乎我的预料!”餐厅里Alan笑容满面地为洛飞笑斟满气泡香槟,他知道洛飞笑酒量很好,但不喜欢看她喝醉以后的样子。
水晶吊灯下洛飞笑的裸色唇彩,流溢出微弱的光芒,嗫嚅片刻,她淡淡地说:“当初我并没有想到会有今天的口碑和市场反响,但我最很忙,就不打算去戛纳了。”
“你身为迟氏影业的运营总监,连参加国际电影节的机会都放弃,不好吧?但是飞飞你竟然可以写出《天使大姐在哪里》这样的文学作品。你的才华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怪我以前不够了解你。”
Alan将一只剥好的虾递到洛飞笑嘴边。
“成语用对了!”
洛飞笑拿着餐刀动作笨拙地从羊腿上切下一小块肉直接用手塞进Alan嘴里,Alan细细品味后,对她笑了笑。
“飞飞,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我在公司里竟然很少碰见你。”Alan伸手将洛飞笑面前的盘子拿过来,他眼中波光漪漪。
洛飞笑自己灌下一阵香槟,抬眸看着正认真为自己切羊肉的Alan,忍不住茫然了一瞬。“迟君莫的胃病现在很严重”她忽然流下了眼泪“我真的很害怕他会得胃癌!”
“嗯。”将切下的羊肉连同盘子还给洛飞笑,Alan微微勾起唇角:“迟君莫是特别有福气的人,上天会保佑他的。”
晚餐结束后,洛飞笑因为三叉神经疼的旧疾,吞了两片止痛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休息,将整桌的残羹剩饭交给Alan处理,洗碗是Alan千里迢迢为了洛飞笑来到中国以后才学的,这让他觉得即使自己和洛飞笑将来会生活在一起,以后也无非是这样的茶米油盐而已。
Alan的住所此刻之所以没一个佣人,是因为洛飞笑不喜欢佣人在旁边伺候,其实是不喜欢佣人当自己是女主人。
笑晏晏端着一壶刚煮好的咖啡,Alan回到客厅,洛飞笑额前的头发长了,能遮住一些她的眉眼,但痛苦的神情依旧让人揪心。
Alan倒了杯咖啡递给她:“尝尝看!”
接过咖啡时,洛飞坐了起来,很端正的样子,忍着烫低头慢慢地喝:“略感苦涩,而待回甘,入口时香气也跟着扑鼻而来。”
“我亲手研磨成粉的!”
“这种长在夏威夷火山岩上饱经风霜的咖啡豆,若不是用手工研磨,又怎能品到那来自灵魂深处的丝丝苦涩呢!”
“飞飞,我想继续出资帮助我硅谷的朋友研发射频芯片。椰子已经在树上了,我们现在需要找一根木棍把它打下来。”
“木棍会把椰子打坏的。”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想学爬树!”
提高声音吼完之后,洛飞笑拎起身边的爱马仕手袋,猛地站起身,结果不小心被大理石桌角碰到膝盖,她烦恼又无奈地一个劲揉。Alan趁机接近她,没有理睬她受伤的膝盖,而是特别用力地拥抱住她:“你放心飞飞,我不会背叛你的,我那么爱爸爸,我答应他的事情必须做到!”
洛飞笑用力挣脱Alan,,她非常想赏给Alan一巴掌,但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自我,她只得轻声细语道:“你根本就是舍不得我们之间的这份‘关系’。你苦心经营多年,觉得付出太多,说实话我也舍不得,但是没有办法了,上天他让我遇见了迟君莫。”
拿起丢在茶几上的爱马仕,洛飞笑就忙不迭转身离开。别墅太大她没来得及走到门口,便听见Alan高声道:“迟君莫一定会伤害你的,你走着瞧吧。”
“我连冷甜那样的情敌都不在乎,他还能把我怎么着?骗钱吗?门都没有!”
脚步太急,洛飞笑又一次不小心跌坐在了Alan别墅前的石阶上。
她抬头,看见浩瀚的夜空中,只有头顶的一轮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