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笄缘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日，卫恩与蓁蓁想领着孩子们认识自己的九尾。他们毕竟是妖，这根儿不能落下。依狐族的说法，小狐崽崽若是成年之前还学不会将自己的九尾收放自如，还学不会飞速奔跑，那真是大辱狐族身份的。

卫恩与蓁蓁变回原形，扬着九尾，齐步出了卫家府门，朝狐林中奔去。琼华和绿竹这两个小白狐紧随父母。

他们领着孩子们在狐林中跑了多时，便放这俩狐崽儿独自扬着九尾飞奔。

余下的，便是他和她的桃花源了。

他和她，此时不是人形，那双眸对视时却还是含情万千、情波荡漾。人如何？妖又如何？皮囊也只是皮囊，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他和她，还是他和她，永远也只有他和她。

这时，他抬起狐爪，为她梳理了她身上有些凌乱的狐毛，一直到他确认这些白毛整洁，才放下了狐爪。

她和他又看了多时的晨光普照，她想起姑母的“曌”字——日月当空，普照四方。姑母要的是做日和月，睥睨天下，她却惟愿在这日月下，与他沐日辉浓暖，浴月光清浅。

他与她不约而同地对视彼此。

他挨近她，蹭她的身子。她把头倚向他，安心惬意。

不一会儿，他和她惬意地躺在阳光下，她在他怀里，同他一起听风声，听彼此的心跳……

听孩子们奔跑追逐……

蓁蓁猛地起身，原来她被一狐爪踩到了尾巴。卫恩亦起身，替她瞧是哪个不知好歹的畜生欺负她。结果绿竹跑回头，向蓁蓁用狐语道歉。

原来是这小狐崽子！

卫恩火冒三丈，叼了这小狐崽子回去。

不多时，卫家正堂内，卫恩、蓁蓁和他们的孩子们早已变回人形。卫恩把绿竹扔到自己腿上，跪坐着，用手隔着衣裳抽他屁股。

“小狐崽子！叫你跑，你还跑到你阿娘尾巴上了！知道狐尾对九尾狐来说，有多重要吗？让你欺负你阿娘！让你欺负你阿娘……”卫恩一面打，一面骂骂咧咧。

小绿竹被抽得哇哇大叫，惹得蓁蓁心疼不已。她急忙劝卫恩：“好了，我又不疼，这点小事，你打他做什么，好歹也是你的崽崽。再说了，他既主动道歉，你又揍他，岂不教他以后都不敢认错、没有担当了？”

明方点头附议。

卫恩闻得，面露愧色，遂对蓁蓁赔笑道：“樱奴既如此说，我便不打了。”他又转而轻拍绿竹的小脚丫喊：“起来！把阿耶腿都压酸了！”

绿竹哭着起来，又转身站在卫恩面前，哭喊道：“阿耶打我！我不要阿耶！”

卫恩也不甘示弱：“不要就不要！整得我多稀罕当你阿耶似的。怪不得樱奴怀你们时老说有孩子踢她，指不定就是你踢的！”

绿竹更激动了：“阿耶偏心！阿姊当时也在阿娘肚子里，阿姊踢的也算到阿竹头上，阿耶偏爱阿姊冤枉阿竹！坏阿耶！呜呜……”

蓁蓁见状，笑着把绿竹搂到自己裙边，只听绿竹委屈地唤她“阿娘……”

明方在一旁见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转眼八年过去，琼华及笄，当行笄礼。

妖界其实本无笄礼，但因蓁蓁终究是凡人出身，对笄礼格外看重，卫家也因此破例给后辈女子行笄礼。

在凡间，笄礼无非就是插个发簪，让受礼的女子准备好出嫁，但蓁蓁并不按此俗来给琼华行笄礼。在她看来，及笄乃成年，成年与婚嫁无关，因而蓁蓁只亲手把琼华的双环垂髻梳拢盘起，以卫家的玉笄横贯固定，以表其成年，并与卫恩于卫家正堂内，召集了卫家上下，当众教导她不忘根本，坚守人心，读书行路，修身养性，常省常新，心怀三界。

这时，琼华对蓁蓁和卫恩叉手而言：“阿耶，阿娘，儿请求你们不要唤儿‘小樱奴’。”

卫恩一听，便道：“当初叫你‘小樱奴’，是因你长得像你阿娘，这又何不妥？”

琼华却摇头道：“阿耶请容琼华一言，琼华认为，琼华不是阿娘，琼华也不是来复刻阿娘、继承阿娘的。所以琼华以为，琼华不该叫‘小樱奴’，琼华就是琼华，不是其他人。”

卫恩闻言沉思，又与蓁蓁对视了一番。

蓁蓁慈爱一笑，对琼华道：“琼华说的是。”她又转而对卫恩说：“二郎，不如就依琼华说的来吧。我们把孩子们带到这世上来，是为了纪念我们的爱，让他们感受到爱，让他们看到这三界的黑白灰，让他们敢于又善于创造自己的人生。你说对吗，二郎？”

卫恩一听，深深颔首，便依了她们母女之意。

这场笄礼十一年后，琼华更加亭亭玉立，成了妖界名媛。她及笄时，眉眼间便有父母的英气和妖媚。她父亲本就是是三界千年才有的俊郎，母亲又是美人胚子，她的相貌又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简直难以挑剔，美可倾城，媚可倾国，甩了郭婉纯十八条街，嫉妒得静言直跺脚。

除了相貌，琼华也承了父母的性子，有卫恩的嫉恶如仇，也有蓁蓁的刚毅果敢，狠辣起来也不输给自己母亲的，加之还有明方浩然正气的熏陶和卫灵温柔和蔼的影响，琼华英气逼人，能屈能伸。

琼华的法力和武艺更无须赘言，父母和姑父都有空与她切磋，她有蓁蓁的冰雪聪明，知道怎么吸收百家之长，克己之短。

因而，妖界尽人皆知，狐族卫家有个卫琼华。她但凡在狐林中行走，一旁的狐狸就只能站在一旁，不光是为她耶娘的面子，更为她自个儿的厉害。

如此一来，求亲的人也就不少了。这点，卫恩与蓁蓁早做了准备。琼华的锋芒早于及笄时便露出，卫恩和蓁蓁约好，不轻易叫琼华考虑婚嫁之事，若非动真情，谁求亲奉承也不管用。

卫灵和明方也眼尖，求亲者来来往往踏破了卫家门槛，七成冲着卫家高强的法力和美名来，两成冲着琼华的美貌来，剩下一成，虽有点真心，可不够坚定，过于生涩，于是这些真心假意的，皆被卫恩夫妇和卫灵夫妇打发走了。

琼华也知长辈深谋远虑，自己也在场扫了一眼，颇不心动，因而并不说什么。对于情缘婚嫁，她自是在意但不看重的。她心念三界，这些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儿。

至于绿竹呢？

绿竹自是不逊色于琼华的，其英俊帅气皆有卫恩八分，法力和武艺也和琼华不相上下，只是有时忍不住要和他父亲抬杠，却极为尊重母亲。

姐弟俩也许是龙凤胎的缘故，许多事情心有灵犀，不似卫灵和明方的三个孩子那般打打闹闹，二人皆有父母的沉稳。因此，他们有时也随父母一起降妖除魔。

自卫恩教会蓁蓁法术和武艺以来，卫恩和蓁蓁常是并肩作战、寸步不离的，这多半是因卫恩早已无法离开蓁蓁。因此，他们倒也是卫家唯一一对至今尚未分开行动过的夫妇。

这日傍晚，卫家人练功一毕，便去接待狐族林家。

林岳一见到蓁蓁，遂上前叉手道：“卫娘子别来无恙！”他身旁的林春亦上前叉手。

蓁蓁见他们竟如此自降身份，有些愕然，还是按礼对林岳夫妇行了万福礼。

林岳忙道：“卫娘子还是别对鄙人行礼了。鄙人无才无德，该给卫娘子行礼才是。”

蓁蓁早闻得狐族林家每况愈下，但亲眼见着林岳这般大变，自己却有些不惯，倒不知所措了。

正当这时，林岳又说：“唉！如今林家名声一天不如一天，倒叫娘子取笑了。”

卫默起身，摆手说：“林郎君莫妄自菲薄，你呀，其实什么都好，就是嘴欠。”他未见林岳脸色一变，继续说：“祸从口出。你说话得罪了人不要紧，得罪一群人就有问题了。”

林岳继续愣愣地看着他。

“所以啊，”卫默一本正经地说，“你呢，积点口德，一切就顺了。”

林岳忙不迭附和他。

卫家人又留了林岳夫妇吃晚餐，便好生送走了他们。

饭毕，卫家人照例休息了一会儿，又去降妖除魔，归来安歇。

这晚，蓁蓁一如既往与卫恩欢爱多时，躺在卫恩的怀里，带着甜甜的微笑枕梦而睡。

梦里，她还在自己室内，却见一倾国倾城的女子，胸膛上心脏那处有血汩汩流出，那血上插着一把刀，站在她床前，唤她“武娘子”。

她素非见到血淋淋的就尖叫的人，却也疑惑和担心。

她转头一瞧，卫恩还在睡着，便也不肯打搅他，自己飞下了床，问她：“你是谁？怎知我从前姓武？”

那女子却诡异一笑，回答她：“妾名唤作郭婉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