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儿好啊!”蓁蓁以手挡住了静姝的室门,不让静姝关门。
静姝见她笑容满面,却笑里藏刀,遂冷笑道:“怎么?二婶不去救心爱的二郎吗?”
蓁蓁笑得万分妖媚,说:“你亲妹随家人一起迎敌,你倒是很能独善其身。”
静姝有些笑不出来了,却假装强硬道:“她会知怎么逃生的。”她说着便欲快速关门,却被蓁蓁用力推开了门,一边上前进逼,一边咬牙切齿地笑道:“真正厌恶卫家人的不是言儿,而是你啊!”
她不等静姝反应,就手出一剑,刺进静姝心脏。静姝痛得大喊起来。流华见状,配合蓁蓁,主动关上了室门。
“这一剑,是我替二郎给你的。”蓁蓁步步紧逼,朝地上疼痛挣扎的静姝说,“我知你们半妖的死法和妖一样,所以现在你最好乖乖听我的。”
静姝无助又高傲地瞪着俯视她的蓁蓁。
这边狐族崔家早已闻得风声,阍者问柳琴是否要出动人马前去支援卫家。柳琴却摇了摇头,说:“暂且不必。”
阍者纳闷儿了,问:“那娘子不怕大郎……”
柳琴抬头,自若回答:“蓁蓁会助卫家的。”
阍者闻言沉默。柳琴又交代他紧盯消息,命他退下后,独自坐于堂内思索。
此时卫府门外,灭妖派仍与卫家人对峙。肃衡正在逼问卫家婉纯死因,得到的还是那些回答,渐失了耐心,决计要完成灭妖大业。
突然,卫府门开。
卫恩惊得回头一瞧,他明明已锁上了门。
蓁蓁手持剑,那剑穿着静姝的心脏处。她押着静姝,一步一步往前,流华则跟在蓁蓁身后。
众人大吃一惊。卫寒急忙上前,怒喝蓁蓁:“二弟妇!你这是做什么!你伤我亲女作甚!”
卫恩又是惊,又是不解,问蓁蓁:“樱奴,你……你怎么开的门?”
蓁蓁朝他娇媚一笑:“你自己教会了我,自己忘了?”
卫恩猛拍自己前额,他竟一时情急,想不到这层。
卫寒依旧急得厉害,吵着要蓁蓁放开静姝,静言也上前求情,不意皆被蓁蓁喝退。蓁蓁瞪视卫寒讥刺道:“你纵容亲女多年,伤我们夫妻的债,你们父女俩都没还呢。现在也该让你们父女还债了!”
蓁蓁又转而看向还未定神的肃衡,继续押着静姝朝他笑道:“庄仙人,别来无恙啊!”
肃衡并未顾得上这客套的寒暄,只嗫嚅地说了一句:“放开姝儿……”
蓁蓁平静悠然地回答:“好啊,你撤兵我便放了她。不过你要记住,若你敢卷土重来,我必杀她;你敢暗度陈仓,我也必杀她。看看你还对得起婉纯么?”她故意把“婉纯”二字说得十分重,震得肃衡心里万分不宁。
眼见肃衡在犹豫,蓁蓁又扭了扭手中的剑,于是天空中响起静姝的一声凄厉的哀嚎,肃衡见了急忙伸手喊:“不要!”
静姝此时已疼得说不出话。蓁蓁继续押着她,对肃衡得意地说:“你可看仔细了,她现时魂魄已出了三分,剩下的七分,她还要不要,取决于你。”
肃衡怔住了,停在半空中的手无意识地放了下来。
肃衡的同伴们见状,也大为错愕,都不敢说话。他们当中,有的是蓁蓁死后出生的伏妖侠,从前只听前辈说,狐族卫家二新妇卫蓁蓁心狠手辣,如今亲眼瞧见了,才发觉“心狠手辣”这四字是不足以形容卫蓁蓁的。
蓁蓁可没有这个耐心等肃衡犹豫,又来回抽动自己手中的剑,于是凄厉的哀嚎再度响起,惊得卫寒、静言和肃衡同时大叫起来。
蓁蓁喝令卫寒和静言住口,又在静姝耳边低语:“你瞧,这就是你勾结崔明震的报应。他已被碎尸万段,你呢?”她又抬起脸庞,对肃衡一声断喝:“如何,庄仙人!剩下六分!”
肃衡激动得眼红,大骂曰:“妖女!亏我还把你当朋友!”
蓁蓁却道:“朋友?庄仙人,现下是谁不把谁当朋友,你心知肚明。既然你不仁,那我也不是吃素的!这三界没什么不可改变的,仇敌可变成朋友,朋友亦可为仇敌。你要做我朋友还是我仇敌,也取决于你。”
此时,肃衡身边一同伴大喊:“果然这卫蓁蓁成妖后害人不浅!看来我们是有先见之明的!今日不除这祸患,我们枉为灭妖派!”
他身后附和声浪高涨。
蓁蓁爽朗而笑:“看来这灭妖派也不过如此,惧我一妇人。庄仙人,做好选择了吗?”
肃衡内心挣扎了片刻,终于是定夺了。
“撤兵!”狐林中传来肃衡的号令。
同伴们自然大为抗议,却被肃衡厉色回绝了。
灭妖派逐渐后退。
蓁蓁一直到灭妖派完全出了视线后,才肯放了静姝,把她丢到卫寒那里。此时,肃衡独自一人依然站在卫府门前,双眼紧盯着蓁蓁。
蓁蓁上前,走近肃衡,对他说:“今日未时,于你茅屋叙旧。”卫恩一听,紧张地拦住蓁蓁说:“樱奴,他会杀了你的。”
蓁蓁摇摇头,朝他淡然一笑,道:“我不会有事,我保证。”她又转头问肃衡:“如何?”
肃衡答应了她,又意味深长地盯了她一会儿,转身离去。
这时,云开一家三口、柏幽和蛇族乔家等皆陆续抵达卫府门前,预备助卫家一臂之力,却不见血雨腥风,甚是诧异。一问才知竟是蓁蓁以静姝之命逼退了那庄肃衡,惊得半晌无言。
未时,蓁蓁来到肃衡的茅屋。卫恩有一万个不放心,但也只得任她去,并悄悄跟着,于不远处静观其变,以防她不测。
蓁蓁如今成了妖,也不必按凡人之礼与肃衡之间垂帘,与他面对面坐下。二人皆正襟危坐,肃衡神情凝重,蓁蓁鹰一般的双眼直视肃衡。
二人良久不语。
终于,肃衡开口了:“你独自找我,就不怕我灭了你吗?”
蓁蓁面无表情道:“我赌你不会灭我。”
肃衡眉头一紧,眼里却有几分杀意。他又对蓁蓁说:“你怎知我不会灭你?若赌输了,赔上的,可是你自己的命。”
蓁蓁却说:“你若有心想灭我,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如今刚获新生,羽翼未丰,你要灭我,凭之前我二人的关系,可直接约我出来一举诱杀,可你偏偏选择了兴师动众,想来是为了郭娘子吧?”
肃衡沉默半晌,言:“这么多年了,你依旧如此冰雪聪明,只是为何不肯助我查婉纯死因?”
蓁蓁回他:“七郎,为了她,你值得吗?我不是劝过你,她已嫁作人妇?你这样做,对她和她的孩子们有何好处呢?”
肃衡紧紧盯着蓁蓁,眼里有些许怒意,这怒意似乎随时会激发杀意。蓁蓁自是瞧得分明,却不惧他,只看他作何反应。
“你是不敢查对吧?你怕和他有关,是吧?”肃衡盯着蓁蓁的双眼,身子微微向前,似要看清她的神色。
蓁蓁坦然一笑:“我说了,我不知郭娘子为何而死,也不关心这个。有何可查的?”
肃衡身子往后一移。显然他对这回答并不满意,也不愿强求她的真心话。
“七郎,”蓁蓁对他说,“对于你和卫家之间的恩恩怨怨,我是很难替你们一一理清的。但我希望,我们还能是朋友。你为了郭娘子来为难我们卫家,我可以当作你痴心不改,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做妖后不会伤害任何人。郭娘子的事,与我做妖的事,一码归一码。”
肃衡闻言,面微露愧色,低头沉思良久,起身朝她摘了幞头,顿首而言:“卫娘子,某愧对于你。”
蓁蓁起身,亲自扶起肃衡,看着他说:“我只是希望,我的朋友能信我。于三界之中,结缘已是不易,我不愿,如此轻易地断送了……”
肃衡叹息一声。
她又问:“那么,我们还是朋友吗?”
他苦笑一声,回她:“‘仇敌可变成朋友,朋友亦可为仇敌’,是吗?”
她注视他而不言。
他又说:“我向你保证,我们的友谊还在,从前我与你约定的一切,都还在。我不会食言的。去吧,他等你太久了。”
蓁蓁知他在说什么,往屋外的方向转了转头,又对肃衡说:“谢谢!”
她言罢,转身开了屋门,走向不远处。还未待她行至卫恩那处,卫恩早已从树上跃下,朝她走来,与她心有灵犀地对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