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狐谋命 第28章 028

纪含星快步跑下一楼，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耳边嗡嗡作响。宿舍楼下来往的学生络绎不绝，三三两两结伴走向食堂，嘈杂的人声混着早餐的香气飘散在秋日的晨风中。

学生们的谈笑声显得格外鲜活，纪含星才觉得自己彷佛重新活了过来，她刚走下楼梯口，就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含星！这边！”

她猛地回头，看到林筱曼和张蓓伊正从食堂门口走出来，朝她挥手，林筱曼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热腾腾的包子，塑料杯里的豆浆冒着热气，张蓓伊嘴里还嚼着食物，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吃的小松鼠。

纪含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朝她们走去，她正想开口讲述刚才在宿舍楼里遇到的诡异事件，林筱曼已经笑着把早餐塞进她手里：“你上去换衣服怎么那么久？我们都吃完早餐了，这是给你打包的，带去画室吃吧，再晚就要迟到了。”

纪含星讷讷地接过早餐，指尖触碰到塑料袋上凝结的水珠，冰凉湿润的触感让她稍稍回神。

张蓓伊突然凑过来，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脸颊：“怎么啦？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到帅哥呀？”她眨眨眼，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跟你说，这个包子可不是我们平时吃的那种，今天阿姨新创的叉烧包，皮薄馅大，超——好吃！”

“叉烧包？新创的？”纪含星低头看向手中的早餐，困惑地皱起眉，她明明记得自己吃过这种包子，而且......

她慢慢打开塑料袋，指尖触碰到包子底下垫着的油纸，那温热的触感突然像电流般窜过全身——

“给你带了食堂新出的叉烧包，你胃不好，不能饿着。”

记忆里，一个银白色短发的男生站在梧桐树下，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柔情蜜意，手里拎着同样的包子和豆浆。

“还以为你嫌弃我家境不好，觉得我配不上你......”

“你满意现在的生活吗？”

男生的声音在她脑海中清晰回荡，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她心底响起。

那个在心形花瓣圈里单膝跪地向她告白的男生。

那个在素描课上突然消失的优等生。

那个从天空中坠落的白影——

容与白！

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纪含星的脸色瞬间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的手指猛地收紧，包子被捏得变形，滚烫的肉汁渗出，烫红了她的掌心，她却浑然不觉。

自己怎么会忘记了容与白？明明今早起床时还......等等，她今早起床时，真的想起过他吗？

“含星？”林筱曼担忧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脸色好差，全身颤抖的，是不是没睡好？”

纪含星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见徐浩宇和李博明从男生宿舍的方向走来，朝她们夸张地吹了个口哨：“早啊！三位女神~”

“容与白呢？”纪含星脱口而出。

空气瞬间凝固。

“容与白呀，他是我们班的同学，你们的室友，你们不记得了？”纪含星心里焦急，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再次确认。

徐浩宇和李博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们困惑地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转向林筱曼：“你们又在玩什么游戏？演的这么逼真。”他们看三个女生的神情不似开玩笑：“容与白是谁？我们真不认识，纪含星怎么了？发烧了？”

林筱曼也一脸茫然：“含星，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班没有叫容与白的人啊。”

张蓓伊伸手摸了摸纪含星的额头："你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要不要去校医室看看？或者回宿舍休息一下？"

宿舍？

这两个字像一根冰锥刺进纪含星的脊背，她脑海浮现起那两个提着水壶、反复出现的女生，想起空无一人的隔壁寝室，想起陈教授那两个诡异的响指……

是了，响指之后，大家全都不记得容与白，自己起初也不记得，幸而，这叉烧包的存在让她恢复了记忆，也不知道自己是恢复了部分记忆还是全部记忆。

纪含星感到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她必须假装正常，否则可能会惊动陈教授，记忆将会再次被抹掉，甚至像容与白一样，被抹除存在。

“我......昨晚熬夜看小说，看得昏了头，现在确实不舒服，头晕得很。”纪含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们帮我跟陈教授请个假吧，我回宿舍躺一会儿。”

林筱曼松了口气：“好，你赶紧回去休息，下课我们给你带饭。”

纪含星点点头，转身往宿舍楼走去，走到楼梯拐角时，她停下脚步，从窗口确认四人已经走远，随即调转方向，朝学校游泳池狂奔而去！

那天她亲眼看见容与白坠落的方向，就在泳池附近，如果能找到容与白，或许就有头绪了解清楚这些怪事。

深秋，天气寒凉，学校的泳池早已关闭，外围的铁网上挂着“维修中”的牌子，纪含星气喘吁吁地跑到铁网门前，意外发现大门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她松了一口气，一路上她还计划了怎么翻过去铁网进去泳池里头。

纪含星确认四下无人，小心翼翼地推开铁门，锈蚀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刺耳，纪含星侧身进了铁网门后，又小心把铁门恢复原样。

泳池里空无一人，干涸的池底积满了枯叶和灰尘，纪含星沿着池边搜寻，突然，泳池东侧的荒草丛中，一抹暗红色闯入她的视线——

是血迹吗？那天，她看到从半空中坠落的容与白身上血迹斑斑，是他留下的血迹吗？

纪含星走近荒草丛，拨开荒草，见地上的那血迹已经干涸，呈现出暗褐色，像是泼洒在地面上的颜料。

奇怪的是，沾染了大片血迹的泥土区域，草丛异常茂盛，几乎有一人高，草叶枯黄却完整，没有一丝血迹沾染。

这么大的出血量，竟然没有溅到枯草上？

纪含星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血迹边缘，触感干硬，放到鼻尖嗅了嗅，还带着淡淡的铁锈味，这血迹最多两天前留下的，可是这片草丛怎么看都像是生长了至少半年的样子，总不能在溅了血后，一夜之间长出来的吧？这不合常理。

她正思索着，突然听到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沉稳、缓慢，每一步都像是精确计算过，脚步声还在远处，由于周围太过安静，纪含星敏锐地觉察到了。

泳池已经关闭，还会有人过来？是巡逻的保安吗？她侧身躲进荒草丛，透过草丛的缝隙，纪含星看到陈教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泳池外围，他穿着那件标志性的深灰色中山装，金丝眼镜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目光正一寸寸扫视着泳池区域。

现在是他的素描课时间，不在画室上课，怎么会出现在这？难道是来找自己？自己让林筱曼帮自己请假，说是在宿舍休息，如今却出现在泳池，这实在太难编造理由，所以绝不能被他发现！

但是泳池的区域并不大，纪含星实在找不到妥善的藏身之处，慌乱之际，瞥见荒草丛旁老旧的更衣室，她不再犹豫，迅速起身，轻手轻脚地退向泳池旁的更衣室，老旧的水泥地面让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更衣室的门半掩着，她闪身进去，昏暗的光线中，一排排木质隔间像棺材般排列着。

纪含星屏住呼吸，贴着墙壁缓缓移动，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在更衣室外了，皮鞋踏地的声音像鼓点般敲打着她的神经。

陈教授竟然不用推开铁网门就进来了？纪含星发誓她没有听到那生锈铁网门开门的声响，那他是怎么进来的？纪含星心里慌乱地思考着。

“嗒、嗒、嗒......”

她退到最后一格更衣室，刚想躲进去，突然——一双手从幽暗的更衣间中伸出，猛地将她拽了进去！

纪含星差点惊叫出声，但嘴巴立刻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捂住，她惊恐地睁大眼睛，身体也被死死钳制住，动弹不得，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光，看清了对方的脸——

容与白！

他的银白色的短发变成了长发，有几缕还垂在纪含星身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颜色浅淡的唇角还残留着一丝未干的暗红血迹，往日温柔的神色变得高贵而疏离，琥珀色的眼睛变成了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依然泛着微光，像是某种夜行动物的瞳孔。

纪含星的心跳骤然加快，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有一丝心安，她潜意识觉得容与白比那些同班同学更可信些。

抛去这些感性的不明因素，纪含星分析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陈教授抹去了所有人关于容与白的记忆，那他就一定和这座诡异的学校不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