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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的天气总是雾蒙蒙的，尤其是20世纪的伦敦。
在工业革命强劲的脉动，每个人行色匆匆淋着细雨，而雨雾给这座生机勃勃城市盖上了一件旧袍。
一小孩儿窝在红色电话亭里，裹着那么一件半长不短的破大衣。一缕缕耷拉下来的黑色头发盖住半张脏兮兮的脸蛋，这是伦敦街头最普通最常见的流浪儿打扮。
小孩儿仰着头靠在亭壁上，淅淅沥沥的雨声盖不住脑袋里的波长的耳鸣。
没有人为此停留，20世纪的伦敦人忙着创造他们的新世界。
她就这样抱着自己，尽量地蜷缩着，一点一点挤压自己的腹部，胃里是饥饿或是疼痛在叫嚣。
唇是惨淡苍白的，脸却是带着红晕，持续不断的低烧折磨着她。
渴，好渴。
她不断地吞咽着自己的口水。
“吱——”
风，一下子就灌进来了。
这时候的冰凉感很是舒服。她眯起眼睛，伸出去的脚就这样卡着门缝，把头歪过去靠在门沿。
所有的感觉都是迟缓混沌的，只有夹杂着水汽的风在喉腔里的撕扯感和清凉感提醒着自己还活着。
听说人死前总是会走马观花，就像老式电影的胶片一样在脑子里播放。现在她可以证实这是骗人的话了，她的脑袋空空，一片空白。
我会死吗？
可真冷啊……某名地想到卖火柴的小女孩，如果她也有可以许愿的火柴就好了。她不要三根，只一根就够，许愿一床被子，最好是暖和和，软绵绵的。
“咚。”
小孩儿最后一头栽倒，没什么力气去调整姿势，她看到地板直直地朝自己撞来。
激扬起来的灰尘和脏水迅速爬上脸，细碎的石子儿嵌在皮肤里，这些她都感受不到了，最后瞳孔里倒映着一个朝她飞奔而来的灰色身影。
是幻觉吗？
“嘿，你听说了吗？德里郡卡斯尔罗克的案子。”
“那肯定啊，上报纸了都。尸体好像是在他们的汽车中被发现，警察说是自杀的。”
“呵，那群酒囊饭袋。”
“说不准……”
病房的隔音很不好，嗡嗡的声音像尖锐的指甲在挠人的脑浆。
她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大概十多秒后，她眨了眨几下眼睛，迅速湿润了眼眶，她的鼻腔泛酸。
……活着……我还活着。
劫后余生的庆幸涌上心头，她从未如此想要感激，谢天谢地，谢这他妈的活着。
她扫视一圈。
这是一间单人间病房，一间她付不起的病房。
想都不要想，一个homeless把自己卖了都不一定可以付得起伦敦的医药费。
总是会有人幻想过自己穿越到过去，依靠着先知的经验或者开个金手指什么的，能成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搅动历史的英雄人物。
可实际上普通人唯一的念头仅仅只能是活下去。
换句话说，黑户组合半调子英语基本丧失了2/3获得工作的可能性，那么加上自己现在小孩儿的身体，那就再丢掉剩下的1/3。
看着窗外从白天到黄昏，她期待有人光临这间小小的病房。
或许她可以乞求救命恩人给她一个还钱的机会，甚至有可能的话会帮人帮到底，这样顺杠子往上爬，她总能活下去。
这是很卑劣的算计，算计他人的善良。
小孩儿抬头看了一下吊针，只剩下一点点了。
不过，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她猜想她的救命恩人已经忘了自己。脑袋里各种方案计划都落空了，原来松口气和失落感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医院赶走。
她仔细地抠着自己的指甲，里面有些泥土，是上次翻墙逃跑时扣进去的。那些街头游荡的流浪汉和自成帮派的孤儿总是很排外。
这一次她该换到哪个街区呢？
突然有一个人粗暴地推开了她的房门，一个推着医疗推车的胖胖的黑人护士。
今天值班的又是泰拉，女孩有些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
泰拉先是斜了一眼，然后探出半个身子朝门外地喊了一声：“哦，那个Chinto（中国崽子）醒了，你们先走吧，我去给她换吊针。”
深褐色的眼珠子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病床上那个有些紧张的女孩，泰拉下撇的嘴角突然扬了起来，她大步走过来，抓起女孩的右手，翻了翻，冷声说：“谁叫你自己拔了吊针？”
“我之前是不是警告过你，你这个Chinto，你……”
“额...yes?”她只能茫然地看着护士，泰拉的语速太快了还带着点浓浓的鼻音，可能还混着印度口音“Sorry, could you please say that again?”
眼里的不屑愈多了，泰拉选择闭上嘴巴，直接抓起她的手举起来。
不过女孩猜测护士应该是在说她拔了针，她张张嘴想解释是因为那个吊针已经血液回流了。
血液回流，倒流怎么说来着？back running?
“I don't want to hear you quibble anymore（我不想听你的狡辩）”
“嘶！”护士略长的指甲用力地按在了针孔上，痛得女孩忍不住痛呼。
察觉到她的挣扎，泰拉狠狠地剜了女孩一眼，重新给她换上新的吊针。
这个中国崽子是个软柿子。
在伦敦医院（The London Hospital）是很常见的，这种无人探望的病人一般都是医护士的出气筒，不会有人在意。
这些该死抢走饭碗的亚洲人。
她又顺手掐了掐女孩的胳膊，“就算这样？你能做什么呢？呵，一个中国崽子。”
“你！我……”女孩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都沉默下来。
可能她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泰拉利索地换好了药水，收拾东西就要走了。
“泰拉！你怎么这么慢？”一道尖锐的男声闯了进来，穿着护工衣服的矮个子男人走过来。
他就这样若无其事地摸上了护士的屁股，动作是那样的娴熟和自然。泰拉只皱了下着眉毛，却并没有推开那只手。
这个白人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稀松，个子比泰拉还矮上那么半个头多。
“我的工作已经做完了”泰拉低声说，想推着推车慢慢地走出去。
她甚至不敢快步离开，那个老男人就这样跟随着泰拉的步伐，是的，他的手还是没有放开泰拉圆润的屁股。
关上门的时候，女孩透过门缝看到，那只干枯的手用力的掐了一下，又扬起来拍了一下。门外响起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巴掌声，随之是一声响亮的口哨声。
看着泰拉这副样子，她的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畅快，无端的，反而还升腾起一阵不痛快。
她不明白，泰拉私下偷偷肘击自己的力气很大，为什么却不狠狠揍这个瘦老头一顿。
大概2、3天后，这个让泰拉很是讨厌的小孩终于医院出院了。
原本在泰拉的设想里，应该是由她来把这个没钱赖在医院的中国崽轰走，顺便再嘲弄一番。可没想到，这个亚洲小孩儿居然主动出院，医院还得把剩下的钱推给她。果然，该死的亚洲人都精得很。
泰拉咬牙切齿后悔昨天没有多骂几句话，即使退房多出来的那部分钱怎么算都不会给她的，她也依旧觉得自己亏了钱。
————————
潮湿的街道，瘦小的女孩扯紧了自己身上被风鼓起来的的破大衣。
她当然不会傻乎乎地躺在医院里等着钱花光了，从医院取出来的钱大概有800英镑。
这是她第一次庆幸自己是个黑户，因为伦敦医院遵循1948年建立NHS全民免费医疗原则，即英国居民（包括在英合法居住的外国人）住院治疗完全免费。
800英镑……大概被吞了一些钱，不然那个秃头收费员（Billing Clerk）不会这么大方地直接把钱给她。
她掏出收费员不情不愿给她的收据，原定住院一个月实住满15天，狗屁，她明明只住了10天。算了，如果还余15天，每天120英镑的话，那就是1800英镑。
妈的，亏大了。
她的收据上填的是一个外国名“爱丽丝·里德尔”，不知道是哪个昏了头的护士写的，她那么明显的亚洲面孔。
说到名字，她真的要emo了。那就是她的名字丢了，并不是摔到脑袋失忆了，仅仅是忽然的她忘记了自己原先的名字，莫名其妙的记忆里其他与名字相关的都模糊起来。
爱丽丝，她还是蛮满意这个名字的。恰好和小时候看的童话书《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主角同名，她希望自己也能只是做个梦然后在某天醒过来。
她打听过，东区的租金相对便宜，一间普通的一居室月租金约 150-250英镑，800英镑可支付 3-5个月的房租。
但东区作为帮派活动和毒品交易的热点地区，针对亚裔和非洲裔的种族仇恨犯罪时有发生。
犹豫再三后，爱丽丝还是决定在东区租房。她双手合十，再次感谢救她命的大恩人，甚至愿意为她这个黑户支付这么昂贵的住院费。
愿上帝保佑你，恩人。阿门。
爱丽丝入乡随俗地划了一个十字。
于是乎，两天后的医院住院部，一个披着黑袍的高瘦男人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的病房有些发愣。
然后他将手往上一翻，一只白色的千纸鹤凭空出现，有些跌跌撞撞地往外飞。黑袍人静静地跟着千纸鹤，而偌大的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好似看不着这个奇怪的黑袍人一般。
1991年5月19日。
北爱尔兰伦敦德里郡卡斯尔罗克发生了一起离奇的案件，莱斯利·豪威尔和特雷弗·布坎南的尸体在他们的汽车中被发现，最初被认定为自杀。多年以后被发现为谋杀。
伦敦医院（The London Hospital，现皇家伦敦医院）：东区重要医院，处理工业事故和贫困人口医疗需I don't want to hear you quibble anymore求，以创伤中心闻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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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主角死了，下一本？
